陳遠剛欲進屋,屋外李斜笑至:“陳兄果如在下所料,三時方醒。”陳遠笑道:“還是李兄料事如神。”


    擺椅請坐,李斜坐下,店伴關門而出,陳遠抱拳敬道:“此番獲救,全仗李兄,在下實是無以報答。”李斜拒道:“大家同為江湖中人,豈有見死不救之理?況且陳兄乃性情中人,可敬可佩!不過陳兄為何被那些淺水小廝追殺?”陳遠歪思迴道:“我本渝州人士,師父本是黃沙門後生,黃沙門本前朝門派,後之沒落,師父便歸隱鄉林,在下自幼隨師父習武,前月隨師父遊曆江邊,路經立水湖,師父與淺水商人起爭執,那幫人硬是不放師父過卡,隻道若無足夠盤纏,休想過湖,師父忍氣不下,與其廝殺一處,淺水幫主黃楠生就在之旁,與師父大戰數十迴合,隻因淺水弟子眾多,師父年老體邁,終戰他不過,被黃楠生一掌劈中,吐血倒地,臨終前大聲叫我逃離,我知戰其不過,隻得忍淚奔逃,那幫人見我逃遠,也不追究,可竟將我師父扔下湖水,至今我連師父屍骨都尋不到....”


    言至半處,潸然淚下,李斜恨拍木桌,菜碗盡碎,陳遠抹淚續言:“當日我起誓定要為師報仇,便蟄伏於湖水近邊村落,摸清淺水弟子行商路線,某夜趁那幾廝熟睡之際,揮刀斬下五人頭顱,餘下弟子驚醒,拳腳而至,我拚死一戰,又殺掉十幾餘位,邊戰邊逃,直至皖南,身後竟還有人追殺於我,昨夜我與淺水弟子戰上一夜,被其打傷,今日又被其追到,想來我是難以逃掉了。”


    說罷籲歎一聲,李斜恨齒嗔道:“陳兄放心,有我李斜在,絕不容那幫雜輩傷你。”


    陳遠大拜,低頭詭笑,又哽道:“如此便仰仗李兄了。”


    李斜扶起陳遠,拍肩說道:“陳兄,你身上有傷,不便飲酒,剛自蘇醒,該飽食一頓才是。”


    二人坐下食飯,半時過後,李斜迴屋提刀,隨陳遠去村裏打造一柄長劍,陳遠心知黃楠生及其弟子並不知自身樣貌,便告知李斜道:“李兄,黃楠生雖知在下麵目,可其弟子不甚知曉,隻手拿畫像尋之,不如我改名換姓,再買頂鬥笠,這樣也好掩人耳目,你看如何?”李斜道:“兄台不必這般緊張,那淺水弟子未必這般可怖,不過謹慎些也好,這樣吧,今後我喚你張遠兄弟好了。”


    陳遠喜道:“多謝李兄。”


    二人去鋪子裏買了頂鬥笠,陳遠戴於頭上,李斜忽言此番欲去參與江上宴會,而宴會便在立水湖不遠處,說罷瞧向陳遠,陳遠道:“我有李兄在旁,何懼他人,待我內力稍複,便不再煩擾李兄,江湖聞名遐邇的江上宴會,在下怎可錯過,隻當增廣見聞即可。”李斜欣然道:“不錯,那些淺水鼠輩怎能近得了你我身旁?”


    兩人有說有笑,李斜本欲拜會玉笛幫,可見陳遠心慎,隻好棄之,二人弛馬共赴江東地界,路上客棧打尖,陳遠閑暇之際,想著遠在葉雲山的掌門定焦急萬分,便趁李斜熟睡之際,夜間出門閑步,暗哨吹之,召喚信鴉,不時信鴉夜空低鳴,落於陳遠右肩,默念輕語,信鴉會意,揚天飛去。


    一夜之間,信鴉抵達絕明寨,絕明寨暗魘收鴉,側耳傾聽鴉鳴,會意後放走信鴉,將陳遠所意著成信囊,遣人送往掌須閣。


    掌須閣接信,令傳話弟子送於須臾閣,呈於葉跡覽看,葉跡瞧之一半,甚怒,拍桌於閣內急走,信中半言所寫,盡是陳遠等人玉笛鎮擒人未果詳節。


    葉跡本意是令陳遠帶暗魘千裏迢迢伏於北部皇城之外,他深知趙平周邊定有高人相護,這高人並非京中人士,定藏身於江湖,趙平終會迴京,到時那些護送之人定不會再行相隨。


    陳遠便可趁機擒之,以保萬無一失,可他既知玉笛鎮有淺水幫主高人所在,卻還敢貿然行事。


    葉跡思至此處,複拿起信紙,覽到陸雲湘三字,大驚,陸雲湘乃玉笛幫青瑤觀主,多年不問江湖事,如今竟會救助趙平。


    又自細思,忽悟趙茹也與趙平同行,陸雲湘定是欲救趙茹,順帶一並救之。


    不論如何,玉笛鎮下手並非良策,葉跡暗惱陳遠身為魘君,行事竟也這般魯莽。


    盛怒之餘,想著信未讀完,續自讀來,覽到“李斜”二字時,葉跡眼色微動,信中陳遠談及如何被李斜所救一事,知李斜極度痛恨淺水弟子。


    李斜助救陳遠時,不予淺水人一絲活口,盡是一刀斃命,另見到李斜刀法譎異,並非萬家刀,他與李斜敘談時得知其遇到高人,得學蚩尤刀法,刀力大漲。


    陳遠暗知此次犯下大錯,再無臉麵迴山受罰,欲伏於李斜身旁,趁其未知自己身份,借其之手,斬掉阻撓於己的黃楠生。


    葉跡讀罷細細思來,腦中閃過一念,奔出閣外徑往劍書閣中,進入閣內左顧右覽,撇到“前朝功載”四字時,快走過去,書櫥上盡是前朝功曆,葉跡上下搜覽,目光留於“枯榮一刀”四字之上,取下那書,翻開細細尋讀。


    書中所記,枯榮一刀乃是前朝宮內大內密探,刀力非凡,憑借一身的聖尤刀法,阻斷江湖劍客的刺殺。


    甚得皇帝器重,江湖豪客甚少提及枯榮一刀,隻因此人手段狠辣,刀法果決,快如閃電,可其人淡泊名利,因瞧不慣官場勾心,便隱居山林,“枯榮”二字也是後人所起,頗有稱讚之意。


    葉跡速速尋看,竟無一絲蚩尤刀法的詳節之處,甚感失落,如今失傳多年的蚩尤刀法重見江湖,這令他又懼又喜,喜在可親見絕世刀法,懼在恐其成為日後之敵。


    萬刀門門主張延生當年敗於自身,迴門後不日過世,其弟子李斜定然痛恨萬分,上山學藝定是為了報仇雪恨。


    如今功成歸來,當是一禍患,好在陳遠在旁,隨時可奪其性命,陳遠信中提到欲借刀殺人,葉跡頗為認可,黃楠生城府極深,幾番救助趙平,其誌不小,若能除去這一禍患,定能有助於自身。


    思至此處,心下稍稍鬆緩,扭身欲出閣迴去,卻見徐青站於櫥旁疑瞧,葉跡一震,徐青忙道:“拜見掌門。”葉跡拱手道:“不必多禮,你在此處作甚?”徐青迴道:“這些時日弟子正研習落殤神劍第三式,可未有成果,才來此處翻閱前朝劍譜,望有所助益。”


    葉跡稍頓,言道:“落殤神劍第三式需上乘內功才可駕馭,以你現下功力,還不宜修煉,不過似你這般年紀,有此成效已然令人感佩,故而不必心急,循序漸進,才是習劍的精要所在。”徐青又自拜道:“多謝掌門賜言,弟子定好生謹記。”葉跡又補道:“欲獲上乘內功,有二法可行之,一者便是得上乘內功心決,這等捷徑之法,江湖之中寥寥無幾,為師也未曾獲得,另一者便是苦習本術,從劍法心決之中提升內力,直至上乘,此法笨拙,可行之有效,假以日時,必能有所收獲,至於能否達至上乘,全看個人造化。”


    徐青細耳側聽,言道:“這落殤神劍既是師尊所傳,師尊定是會這第三式了,可否揮劍演法,讓弟子得見神劍。”葉跡拒道:“為師自是會的,可也無需向你展示,落殤神劍因人而異,你就算瞧見我所揮舞的神劍,也未有一絲助益。”


    徐青稍感落望,隻得拜道:“多謝師尊,弟子明曉。”


    葉跡出了劍書閣,徐青暗暗深思,得知上乘內功難學,噓聲短歎。


    又自思來,眼下並未求劍之機,心中疑團重重,那日竹林敘話,陸雲棲闊論一番,得知有望知曉趙茹去向,夜裏輾轉反側,思索下山之法。


    欲隨陸雲棲趕往玉笛山解惑,晨間陸雲棲書信送出,預知日仄便能送到,明日定有書信迴告,心中縱萬般焦急,也隻得靜待迴音。


    陸雲棲自迴寢屋,提劍步至後院,勤習笛術,深知若得以下山,尋到趙茹之後,定要細細責問,若她不予己迴應,須得拉其迴山,這並非忠於葉雲,而是江湖之上雖輕於禮節,可對叛離師門之人,人人盡當唾之。


    雖恨其欺己,可畢竟姐妹一場,趙茹身敗名裂,絕不是自己所欲瞧到的,眼下葉跡還未廣發罪貼,集江湖之力擒趙茹,尚留有餘地,若能及時尋迴,便有驚無險。


    思至此處,決意若趙茹不肯隨己迴山,必得擒其迴山,到時必有一戰,深知趙茹劍術不凡,手中長笛緊揮,笛氣盛烈。


    練至昏時,食館用飯,又遇付真徐青,付真問玉笛山可有迴信,陸雲棲迴之最早也得明日,付真落望,徐青沉默,忽自言道。


    “陸姑娘若有下山之計,定要與我等商議,決不可妄行。”


    陸雲棲點頭迴應,三人用過晚飯,也不細聊,各自迴屋,陸雲棲暗覺趙茹定是去了玉笛山,不論姐姐怎樣迴信,都要迴幫一探究竟,下山之法還需提先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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