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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葉城的傳說,也是那個女人曾經最愛的故事……在賀蘭到來之前!】


    我叫南城。


    我是人,但是我卻和一群妖怪住在一起,有花孔雀,有大熊,還有麻哥。


    我的名字是大熊取的,因為大熊撿到我的時候,我一直在哭,所以就隨口說了一個南城。說來也是緣分,大熊取了這一名字之後,我竟南城了。


    在落淵山的第十三個年頭,秋。


    我在撿地上掉落的果實時,遇到了一個滿身血汙的少年。


    我走過去,踢了他幾下,他一動不動,“喂!喂!”


    他咳嗽幾聲,醒了過來,“救我……”


    才說了兩個字,他就又暈了。


    我坐在他的旁邊,等著大熊他們來找我。因為我搬不動他。


    我是在大熊的背上醒來的,“大熊,你跑什麽?”


    “乖,南城,我沒跑,我們隻是在搬家,我們今天找到了一個冬天也會開好多花的地方,現在我們趕緊過去,不然就要被搶了。”


    “真的?大熊快點!我們不能讓其他妖怪搶了。”


    “嗯。”


    大熊跑了一陣之後,我忽然記起我今天遇到的那個少年來了,“大熊,大熊~”我拍了拍大熊的後背,“我旁邊那個人呢?他讓我救他的。”


    我感覺到大熊的後背僵硬了一下,“我們沒見呀。他應該自己迴家了吧。”


    我扭過頭去,花孔雀和麻哥就飛在我們身後,原本我是想問他們有沒有看見那個人的,“花孔雀!麻哥!你們的毛怎麽被燒了?誰幹的?”我氣憤極了,“大熊不要跑了,我們不去那個地方了。我們去給花孔雀還有麻哥報仇!”


    “南城,我們不是被人燒的,我們隻是太激動了,一不小心就燒到了。”花孔雀用翅膀戳了戳麻哥。


    “對啊,對啊,”麻哥興奮的說道:“我們都這樣了,如果還搶不到地盤的話,就太不值得了。”


    我考慮了一陣,心想也是。


    天亮時分,我們到了鎮上。花孔雀,大熊,還有麻哥都化作了人形。


    花孔雀和大熊演娘親和爹爹,我和麻哥演哥哥和妹妹。


    “妖孽!你們還想逃到哪裏去?”我們才剛走到鎮上,就有一群踩在劍上的人,把我們圍住了。


    我站出來,指著為首的男子,罵了迴去,“你才妖孽!你爺爺我們哪裏逃了?我們隻是在搬家!”


    “哼,伶牙俐齒!死不足惜!”那男子說完,就有無數的劍雨向我們襲來。


    大熊急忙化作原形,把我護在身後,怒吼一聲,那些劍就全都掉下來了。“帶南城走!”


    花孔雀牽起我的手,慌忙跑了起來。


    “娘親,花孔雀!哎!”我用力的掙紮著。


    花孔雀一個咒語就把我們送到了鎮外的樹林,“南城,南城……”


    我用力的掙紮著,什麽也不想聽,隻想迴去。我要迴去!大熊還在那裏。


    忽然,花孔雀一巴掌打在了我的臉上。“南城,你聽著。你一個人走,從現在開始,你不認識我們。不管我們發生了什麽,你也不認識我們。我們是十惡不赦的妖怪,而你是人。記住了嗎?你是人。”


    我沒哭。“為什麽?我們不是一直在一起嗎?為什麽現在要我當做不認識你們?”


    花孔雀哽咽著,“因為,因為我們是妖呀。”


    “那我也做妖好了!”


    “南城。”花孔雀抱著我哭了起來,“聽話,聽話好不好?”


    “花孔雀,你別哭。”我伸手替她擦了擦眼淚,“我聽話。你別哭。我們不搬家了,我們就住在落淵山。我們不搬了。”


    “嗯。”花孔雀用手擦了擦眼淚,對麻哥說道:“鳴沙,你逃吧。能逃多遠逃多遠。如果有一天他們放過了我們的話,記得幫我和大熊照顧南城。至少,讓她這一世,喜樂安康,平安無事。”


    花孔雀讓我跑,不準我迴頭。我一直跑,一直跑。直到我再也跑不動了。我醒來的時候,我全身都是血。


    我不痛,隻是很茫然,我不知道我該去哪兒,我也不知道家在哪兒。


    離開落淵山的第一個年頭,冬。


    我到了一個叫涼州的地方。我很冷,我看到一個擂台,擂台上麵有衣服。


    所有人都是走上擂台之後,就有衣服穿了,於是,我也走了上去。


    在我快要拿到衣服的時候,站在擂台上的人,忽然用鞭子抽我,“哪裏來的乞丐?我們璿璣門豈是你能染指的地方?”


    “且慢。”一個身著青衣的男人,從天而降,把我拉了起來,“你可有師傅?”


    “沒有。”我搖頭。


    “沒有師傅,不能入門,不能入門便不得門服。”


    “那我入門。”


    那個青衣男子挑眉,問道:“那你想拜誰為師?可有心儀之人?”


    “我拜你為師。”


    “大膽!離惑長老不收徒!你豈會不知?我看,你就是故意為之!”


    “未卯,稍安勿躁。”青衣男人麵色清冷,“為何要拜我為師?”


    “你不壞,沒有兇我,還拉我。”


    離惑笑了,“你叫什麽名字?”


    “南城。”我看著他,“你是願意收我為徒了嗎?”


    “嗯。”


    得到他的迴答,我急忙伸手抓了一件衣服。


    “你!”那個未卯臉色難看極了。


    “謝謝。”


    我成了離惑的徒弟。我……成了斬妖除魔的人之一……


    “師傅,這個世上的妖怪全都是壞的嗎?”


    離惑愣了一下,看了我一眼,“不是。”


    “那師傅,我可以不殺妖怪嗎?”


    “為什麽?”


    “既然妖怪有好有壞,那麽也就是說妖怪和人是一樣的了,既然和人一樣,那麽我自然也就下不了手了。”


    離惑敲了我的腦袋一下,“哪裏來的這麽多歪理?”


    “師傅,我真的不想~”


    “嗯。”


    我跺腳,“師傅~”


    離惑很好,他是除了大熊,花孔雀,麻哥以外對我最好的人。


    我沒有想到,我們第一次去除妖的地方,竟然是落淵山。落淵山來了一隻九尾狐,她就住在我曾經的家裏麵。


    離惑把我留在洞外,一個人進去。我看著熟悉的地方,忽然想哭了。


    但是沒有了大熊,沒有了花孔雀,沒有了麻哥,我哭又有什麽用呢?畢竟,為我擦眼淚的,哄我的,都不在了。


    離惑和那隻狐狸打著打著就打出來了。離惑的胸口被那狐狸抓了一爪。


    離惑說這隻九尾狐很壞,所以我們不得不殺了她。可是盡管如此,我也下不了手。


    “離惑,你何必對我窮追不舍呢?”


    “你該知道原因的。”


    九尾狐果然是九尾狐呀,光往那裏一站,就魅惑不已了,讓人心裏直癢癢。


    “離惑,兩年前那事兒真的不怪我。我最多隻是幫兇。”


    “你可以供出主謀,我饒你不死。”


    “離惑我不說,對大家都好。”


    “那你就死吧。剩下的,我自己去找答案。”


    “嗬~離惑,那你這輩子都別想找到答案了。”


    說完,兩人打作一團。我縮在一旁,心驚膽戰的看著。


    那隻狐狸打不過離惑,但到了最後,離惑終究沒有殺那隻狐狸。


    “師傅,為什麽不殺那隻狐狸,你明明已經贏了。”


    “不,我輸了。”


    透過師傅的眼睛,我看到了裏麵的認真。“師傅,兩年前……”問了一半,我偷偷的抬眼看向師傅。


    “兩年前,師傅是眾人唾棄的妖人。師傅的徒弟死在了這裏。”


    “啊?”


    師傅看了我一眼,又不說話了。這一次,任憑我怎麽煩他,他也不說。


    “準備一下吧。我們明天就要迴涼州了。”


    我離開落淵山的第五年,秋。


    伏妖會,在涼州的璿璣門舉行。


    所謂的伏妖會,就是門派之間相互攀比,看誰殺的妖多。


    今天來的人,似乎很厲害。璿璣門上上下下全都嚴陣以待。不過我師傅厲害,根本就不鳥。


    我趴在房頂上,想要看看,到底是什麽人,會有這樣大的陣仗。


    當那個人出現的時候,我第一次那麽想殺人。連我師傅被妖怪打得半死的時候,我都沒有動過這麽大的殺心。


    或許是我的殺意太過明顯,那人直接用伏妖鞭把我抽了下來。


    他坐在步攆之上,“哪裏來的妖女?這麽大的殺意!”


    “你身後的那張皮是哪裏來的?”我趴在地上,雙手死死的握著。


    他往身後隨意的瞟了一眼,“不記得了,或許隻是哪隻攔路的畜生的。”


    我剛要上前與他拚命,就被我師傅攔了下來,“門主,南城乃是我徒弟,是我管教無方,驚擾了您。”


    “哦,原是離惑的徒弟呀,難怪這麽有個性。算了算了。”


    “多謝門主。”


    “說吧。為什麽?”師傅一屁股坐在了台階上。


    我知道師傅生氣了,可是我不能說,我跪了下來,一遍又一遍的說,我錯了。


    “南城,為師就這麽不值得你信嗎?”


    我愣了很久,有那麽一瞬間,我差點就說了。


    師傅倚在台階上,也不說話,隻是看著我。


    日落月升,師傅終究沒有罰我。


    我偷偷潛入了那個門主的房間,我知道我不可能在璿璣門的地盤上偷東西,可是我控製不住我自己。


    璿璣門為他準備了歡迎宴,這個時候他應該不在房中。我知道人都是多疑的,所以明知房中沒人,我也依然用了耗費靈力的空間穿梭。


    我剛穿到一半,就急忙刹住了,我被空間彈了迴來,胸口疼得我連唿吸都不敢。


    我逃迴了房間,冷汗直冒。我連床邊也走不到,隻能趴在地上,想要喘息,可是胸口卻又痛得要命。


    那個門主的房間裏麵竟然有一個人!那個男子很是嫵媚,若是白天的時候在場的話,我不可能沒看到!


    良久,我緩了過來。這一次,我按照璿璣門客房的布置,準確的穿到了那個房間的房梁上。


    剛剛把我嚇得半途而廢的人還在原地。他坐在榻上,手裏捧著一張黑熊皮,泫然欲泣。他穿著一件繡有桃花的廣袖袍子,黛眉如柳葉,眼中含星辰。一舉手一投足間,都是無盡的魅惑與風情。


    我剛要迴去,打算從長計議的時候。那個門主竟然迴來了!我不得不將全身的靈力都用來掩蓋住自己的氣息。


    這是我做得最好的一件事,連師傅也察覺不了。每一次下山,師傅都隻要我做好一件事,逃。因為,我很笨。


    那個門主走了進來。他徑直走向榻上的人,輕輕地替他擦了眼角的淚。“莫哭。你若再哭,我就把這張皮給扔了。”


    “不要~”那人一出聲,我連骨頭都酥了。


    誰知道,他倆竟然越來越過分!那個門主簡直就是喪心病狂!我從不知道男人和女人的那種事兒,還可以男人和男人!


    我捂著耳朵,縮成一團,背對著他們,這個世界我是越來越看不透了。


    此時此刻,我多希望我萬能的師傅能發現我在這裏……


    “鳴沙,你會離開我嗎?”那個門主看著懷中的男子,啞聲問道。


    我一聽到鳴沙兩個字,就直接從房梁上直愣愣的掉了下來。連姿勢都沒變。


    那一瞬間,我全身的血液都停了下來,大腦轉也轉不動了,我的時間,我的世界,在那一刻,仿佛全都停止了。


    “不,不,不……”


    “乖,沒事兒。”那個門主拍了拍了鳴沙,“我現在就把她殺了。”


    “不要!”鳴沙慌慌張張的從榻上跌了下來,衣衫不整的扯著門主的褲腿。


    “南城,南城,”他一直晃著我,可是我覺得他好惡心呀,“是我,我是麻哥呀!南城!南城!”


    他要來抱我,我捂著耳朵的手,慌忙把他推開了。


    他跌坐在地上,哭泣著,“是我呀!我是麻哥……”


    我愣了一下,眼淚止不住的流。


    “南城,別哭呀。”他伸出手,想要為我擦拭眼淚,可是我卻退開了。他僵硬著收迴了手,“南城,別哭。”


    我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著跑了出去。


    我在半路遇見了師傅,師傅站在一棵海棠樹下。看著我哭,仍舊是一副冷冷清清的模樣。那一瞬間,我忽然覺得,這個世界上,或許隻有師傅不會變,“師傅~”


    “你哭什麽?”


    師傅問我哭什麽,我竟不知道該怎麽說。我終究是不能說的,不能說我被妖怪養大,不能說我對妖怪有如父母,親人那般的人類情感。


    師傅明白這個世界的道理,知道人有好人,妖有好妖,可是,師傅終究還是不認可妖的。他從骨子裏麵厭惡著妖怪。


    因為師傅的上一個徒弟也是妖怪,而那個妖怪背叛了師傅。


    冷靜下來之後,我竟發現,現在的我連一個可信的人都沒有。


    門主在我身後,陰冷的看著我。我張了張嘴,終究什麽也沒說。


    當我還在落淵山的時候,我沒有秘密,想說什麽也就說了。而現在我說什麽都要在大腦裏麵想了又想。


    不知不覺中,我也成了多疑的人。誰也不信,誰,也不敢信。


    我把自己關在房中,過了三天。


    第三天的時候,鳴沙敲開了我的房門。“南城……”


    他站在門外,仔細看看,其實他也沒那麽多的變化呀。我當時怎麽就不認識了呢?


    “可以讓我進去嗎?”他小心翼翼的開口。


    我側過身子,他欣喜的走了進來。


    “南城,你長大了。”


    “哥……”我抱著他大哭了起來,心裏麵的震驚已經沒了。我再不能接受,他也還是麻哥,這一點,永遠不會變。


    “乖,南城。我終於又見到你了,此生已無憾。”


    “我們迴落淵山好不好?”


    “不好。你現在是名門正派,在這裏比在落淵山更好。”


    “不!我不要!”


    “南城,沒有人會陪你到永遠,你要學會一個人。”


    我愣住了,麻哥終究不是那個麻哥了。“你要為了那個門主拋棄我嗎?”


    他愣了一下,“南城,我永遠也不會拋棄你。隻是我不能一直陪著你。”


    我很想罵他,罵他背信棄義,罵他下賤,可是我不能。就像他說的,沒有一個人會陪我到永遠。


    “麻哥,”我擦了擦眼淚,“你不想報仇了嗎?”


    他摸了摸我的頭,“別想這麽多,好好活著。其他的我來。”


    “我已經長大了,我……”


    “南城,你是人。不可能為妖複仇,明白嗎?人就應該是正派的,而妖不是……”


    我大哭起來,我明白了……從我踏出落淵山的時候,這個世界就一直在告訴我,人妖有別。


    殺了大熊他們的,是這個世界的名門正派,而我,是名門正派。


    鳴沙走了,我以為他會迴頭,我以為他會覺得不舍,會覺得心疼,可是他就那麽幹脆利落的轉身了,連頭也沒迴。


    我隻能在他的身後呢喃,“記得迴來看看我……”


    我終究隻能是一個人了,沒有人會陪我到永遠。


    我知道十方門的門主被殺的時候,我的第一反應是高興的,隨之而來的是恐懼。


    我怕鳴沙也跟著死在了那裏。


    他真的死在了那裏,那個門主緊緊的抱著他,他的胸口處有幾根赤紅的狐狸毛。手裏握著的匕首深深的插入了門主的胸膛。他死的時候,在笑。


    從他死的那天起,我成了一個真正的斬妖除魔的人。因為我要知道為什麽?


    我殺了很多妖怪,可是我終究沒有殺了那隻狐狸。


    她說,如果我殺了她,我就再也不可能知道真像了……


    我變得和師傅好像……


    執著於真像,可是又不是敢真正的揭穿真像。


    我們多可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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