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漩渦裹挾著冰晶簌簌作響,蕭北的道袍獵獵翻飛。


    他垂眸望著懷中人頸間霜花印記,那抹藍光正與混沌紋路交相輝映,如同星軌咬合的宿命齒輪。


    北璃突然拽住他衣襟,在符文爆發的強光裏踮起腳尖,唇齒間逸出的仙霧凝成細碎冰晶:\"蕭仙尊再皺眉,當心冰魄反噬...\"


    幽藍火焰竄上三丈高,七十二盞青銅燈映出千萬重幻影。


    蕭北瞳孔裏倒映著上古戰場,斷戟殘甲間跪著位與他麵容七分相似的玄甲神王。


    那神王胸口插著半截青銅燈柱,指尖正勾勒出與他們足下一模一樣的混沌符紋。


    \"是歸墟紀年的溯影術。\"北璃指尖凝出冰棱劃破掌心,血珠懸浮成星圖。


    \"但有人篡改過時間線,你看神王腰間玉玨——\"


    她話音未落,畫麵中神王突然轉頭望來,蕭北手中青銅碎片應聲飛入幻影,竟嚴絲合縫嵌入神王額間裂痕。


    熾白光焰轟然炸開,蕭北聽見自己骨骼發出金石相撞之聲。


    北璃的冰綃披帛寸寸斷裂,霜花印記順著鎖骨蔓延成藤蔓狀神紋。\"別動用仙力!\"他扣住北璃試圖結印的手,混沌漩渦外壁已浮現蛛網裂紋。


    陣台底部湧出岩漿般的金紅液體,每滴都映著不同時空的北璃——垂釣歸墟的、血染戰甲的、在冰棺中沉睡的...


    \"蕭北你看!\"北璃突然掰過他下頜。


    幻影中神王正將青銅燈柱刺入心口,噴湧出的不是鮮血而是流轉的混沌之氣。


    那些氣流在空中凝結成七枚符印,其中半枚正與他們足下的殘缺符文完全契合。


    蕭北喉間腥甜翻湧,神王消散前那道似悲似喜的目光,竟讓他靈台劇震如遭雷殛。


    焚天業火突然轉為青碧色,北璃發間玉簪啪地斷裂。


    她悶哼著蜷進蕭北懷裏,霜花神紋已爬滿半邊臉頰:\"是煉神業火...蕭北,鬆手還能——\"


    \"聒噪。\"蕭北咬破舌尖將精血點在北璃眉心,混沌紋路驟然擴張成陰陽雙魚陣。


    陣外岩漿裏突然伸出無數青銅鎖鏈,每條鎖鏈盡頭都拴著塊刻有\"蕭\"字的命牌。


    北璃突然輕笑起來,染血的指尖撫過他暴起青筋的手背:\"蕭仙尊當年給我刻的冰雕,也是這般神情呢。\"


    時空在此刻產生詭異的疊影。


    蕭北看見十五歲的自己跪在雪地裏雕冰蓮,身後站著嘰嘰喳喳的北璃;轉瞬又變成神王將染血玉佩按進少年胸膛,而那少年竟生著與自己相同的淚痣。


    業火順著道袍攀援而上時,他忽然明悟——所有鎖鏈命牌的時間,都停駐在北璃在歸墟垂釣到青銅碎片的那個申時三刻。


    \"原來如此...\"蕭北在業火中低笑出聲,任由神紋爬滿脖頸。


    當最後一塊命牌碎裂,北璃頸間霜花突然綻放出萬丈寒芒。


    他借著這瞬清明,反手將半枚混沌符紋按進心口。


    天地間響起洪鍾般的道音,七十二盞青銅燈齊齊炸成齏粉。


    光焰熄滅的刹那,司命星君的判官筆突然自虛空墜落。


    生死簿上糾纏的紅線發出琴弦崩斷之音,而三十萬裏外雪山之巔,那柄震顫的古劍終於掙脫冰封,劍身\"太初\"二字映著星河明明滅滅。


    青銅燈齏粉在虛空中凝成星屑漩渦,蕭北周身浮起三十六重紫金道紋。


    他每踏出一步,業火灼燒過的道袍便褪去焦黑,露出底下流轉著日月星辰的銀綃內襯。


    仙界觀天鏡前炸開此起彼伏的驚唿,老君手中的拂塵墜入丹爐,映著鏡中青年眉心漸次亮起的七枚混沌符印。


    \"竟是太初神紋!\"司戰仙尊的青銅麵具當啷落地,露出半張被業火燒毀的麵容,\"三萬年來第一個喚醒古神血脈的......\"


    陣台殘骸突然震顫著浮空。


    北璃倚在蕭北臂彎,望見那些金紅岩漿凝成朵朵業火金蓮。


    她染血的指尖輕點最近那朵,蓮心頓時映出歸墟海底——白發老者正對著青銅碑刻叩首,碑文竟與蕭北頸間蔓延的神紋分毫不差。


    \"你看這個。\"北璃扯動蕭北衣袖,冰晶順著她發梢墜入金蓮。


    畫麵中老者突然轉身,渾濁眼珠直勾勾盯著虛空:\"三劫輪迴,終見破局之人。\"


    蕭北瞳孔驟縮。


    那老者喉結處赫然生著與他相同的朱砂痣,掌中玉佩正是幻影裏神王佩戴之物。


    未及深思,金蓮突然爆出尖嘯,黑影自每片蓮瓣竄出,凝成九頭十八臂的魔神法相。


    \"小心!\"北璃的冰綃披帛自動纏繞成結界,卻見蕭北輕笑抬手。


    他指尖尚未觸及魔神額心,那些翻湧的魔氣便如雪遇朝陽般消融,露出內裏蜷縮的青銅人偶——每個關節都刻滿與陣台相同的混沌符紋。


    仙界各處的窺天鏡同時映出這幕。


    瑤池畔正在采摘蓮藕的仙子失手打翻玉籃,看著錦鯉爭食的碎藕突然化作金色符文遊向天際。


    正在論道的十二金仙齊齊噤聲,他們麵前懸浮的玉簡不受控製地拚合成半幅星圖,正與蕭北足下蔓延的道紋遙相唿應。


    \"裝神弄鬼。\"蕭北並指劃過虛空,霜雪凝成的長劍嗡鳴著貫穿九具人偶。


    那些青銅殘片尚未落地,竟自行熔煉成液態,在地麵蜿蜒出\"小心因果\"四個上古神文。


    北璃突然踉蹌著捂住心口。


    她頸間霜花神紋綻放出冰藍色光芒,與蕭北眉心血色符印產生共鳴。


    無數記憶碎片如流星劃過靈台——她看見自己還是少女時,曾在雪山之巔將染血的青銅片按進少年胸膛;而那個渾身是血的少年抬頭瞬間,分明生著與蕭北別無二致的淚痣。


    \"原來我們......\"她顫抖著去摸蕭北眼尾,卻被突然爆發的黑暗氣息打斷。


    地麵神文扭曲成漩渦,七十二道魔影自不同時空裂縫湧出,每道魔影手中都握著刻有\"蕭\"字的命牌。


    蕭北眸中紫金光芒大盛。


    他單手結印,破碎的青銅燈粉末瞬間重組成囚籠,將最先撲來的三頭魔影困成琥珀中的飛蟲。


    另外六道魔影化作黑霧纏向北璃,卻在觸及她周身冰霜時發出慘叫——那些霜花竟生出細密根須,將魔氣吸食殆盡。


    \"太初!\"蕭北突然朝著虛空厲喝。


    三十萬裏外雪山轟然崩塌,裹挾著冰晶的古老劍靈撕裂空間而至,劍柄處垂落的流蘇串著九枚青銅鈴鐺,每枚都刻著北璃在不同時空的身影。


    劍光橫掃的刹那,窺天鏡前的仙人們同時捂住眼睛。


    等強光散去,鏡中隻剩蕭北持劍而立的背影,太初劍鋒垂落的血珠在地麵繪出完整星圖。


    北璃倚在他肩頭輕笑,霜花神紋正順著兩人相握的手掌緩緩交融。


    \"結束了?\"她指尖拂過蕭北眉心滾燙的符印。


    青年收劍入鞘的動作突然停頓。


    劍柄鈴鐺發出清越聲響,其中一枚映出歸墟海底的景象——那方青銅碑刻正在融化,碑文化作血色流水滲入地脈,而本該死去的老者正站在血泊中微笑,殘缺的右手捏著與蕭北手中完全相同的半枚符紋。


    蕭北凝視著鈴鐺幻影,太初劍鞘上的道紋突然灼痛掌心。


    他抬眼望向開始崩塌的混沌結界,看見每塊墜落的碎片都映著不同時空的因果線。


    北璃發間重新凝結的冰晶簪突然開裂,細碎冰屑在空中拚合成半幅星圖,正與三日前他們在雪山之巔見過的古神壁畫完美契合。


    仙界各處的窺天鏡在此刻同時熄滅。


    但所有仙人都清晰記得,最後映入眼簾的是蕭北抬手接住一片冰晶的畫麵。


    那冰晶裏封存著半枚染血的青銅碎片,與十萬年前引發大戰的弑神戟殘片,有著相同的龍鱗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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