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棺槨閉合的刹那,蕭北的脊背撞上冰冷石壁。


    混沌之氣凝結的霧氣在他周身流轉,宛如千萬條冰蛇貼著道袍遊走。


    他五指扣住陣台邊緣凸起的饕餮紋,指節在暗金血液中浸得發白——這些黏稠液體竟像活物般纏繞著他的手腕,將他的仙力鎖死在靈台方寸之間。


    \"混元天罡!\"蕭北咬破舌尖噴出精血,金紅血珠卻在觸及霧氣的瞬間化作灰燼。


    他望著掌心逐漸褪色的混沌漩渦,終於明白那具青銅棺為何會讓他靈台震顫。


    棺中懸浮的心髒每道紋路,都與他三日前在葬仙淵覺醒的混沌本源如出一轍。


    迷霧深處傳來齒輪咬合的悶響,九根通天柱在霧靄中若隱若現。


    蕭北踉蹌著摸向腰間碎裂的護心鱗,冰魄清光的殘片刺痛掌心。


    三日前北璃替他係上這枚鱗片時,少女發梢的梨花香似乎還縈繞在鼻尖:\"你要是再敢孤身犯險,本仙子就把你的混沌漩渦凍成冰疙瘩!\"


    \"這次怕是真要讓你凍一迴了...\"蕭北苦笑著拭去嘴角血痕,玄色道袍已被霧氣腐蝕出蛛網狀的裂痕。


    他忽然注意到陣台暗紋的流向,那些被自己鮮血浸染的楔形文字,竟與通天柱上的刻痕形成鏡像倒影。


    混沌漩渦突然劇烈震顫,蕭北悶哼著單膝跪地。


    迷霧中浮現出細密如發的金色絲線,正順著他的經脈遊走。


    每根絲線都帶著針刺般的灼痛,將他新生不久的混沌本源生生扯出靈台。


    恍惚間,他仿佛看到自己三百年前初入仙界的模樣——那時他不過是個在誅仙台撿拾殘劍的雜役,而北璃還是隻總愛啄他發冠的雪羽仙鶴。


    \"蕭北你這個大笨蛋!\"記憶裏的鶴鳴與少女嗔怒的嗓音重疊,蕭北渙散的瞳孔重新聚焦。


    陣台邊緣的暗金血液不知何時已漫過腳踝,那些液體在觸碰他傷口的刹那,竟幻化出無數細小的青銅棺槨虛影。


    混沌漩渦突然發出瀕臨崩潰的哀鳴,蕭北的右臂開始呈現半透明狀。


    他強撐著將最後一絲仙力注入眉心,額間浮現的混沌印記卻隻亮起一瞬就黯淡下去。


    迷霧中響起空靈的梵唱,七十二盞青銅燈自虛空浮現,燈芯躍動的火焰裏全是自己過往戰鬥的殘影。


    \"因果律具象化...\"蕭北突然咳出帶著金芒的血,他終於看清那些纏繞自己的金線源頭——每根絲線末端都係著一盞青銅燈,而燈焰裏被焚燒的,正是他自踏入仙界以來締結的所有因果。


    劇痛讓視線開始扭曲,蕭北卻突然低笑出聲。


    他顫抖著摸向心口,那裏有團微弱青光正在抵抗金線侵蝕——是北璃當年渡給他的半縷本命精魄。


    三百年前那個落雪的黃昏,少女把精魄按進他靈台時曾揚著下巴說:\"要是你敢比本仙子先死,我就把你的魂魄凍在九幽寒泉泡三千年!\"


    混沌漩渦徹底崩碎的瞬間,蕭北突然縱身躍向陣台中央。


    暗金血液在他躍起的刹那凝成鎖鏈,卻被他反手抓住纏繞在臂彎。


    七十二盞青銅燈同時爆發出刺目光芒,他看到自己倒映在燈焰中的身影正被無數因果金線切割成碎片。


    \"北璃...對不...\"蕭北的指尖即將觸及青銅棺槨的刹那,整個空間突然響起清越的鶴唳。


    纏繞他右手的因果金線毫無征兆地斷裂,心口那團沉寂的青光突然化作展翅的仙鶴虛影。


    陣台邊緣的楔形文字開始瘋狂重組,而三十萬裏外的歸墟深處,那方\"混沌同歸\"殘碑上的鮮血正順著逆轉的碑文滲入虛空...七十二盞青銅燈的火焰驟然凝滯,鶴影穿透混沌迷霧的刹那,蕭北的指尖觸到了某種溫軟的存在。


    陣台上凝結的暗金血珠突然倒卷升空,化作漫天星子墜落在突然裂開的虛空縫隙裏。


    北璃雪色裙裾掃過青銅棺槨邊緣時,那些啃噬蕭北經脈的金線竟發出冰層開裂的脆響。


    \"說好要當九幽寒泉的冰雕,怎麽敢擅自改劇本?\"少女帶著梨花香氣的指尖點在蕭北眉心,他破碎的混沌漩渦突然泛起霜花凝結的聲響。


    北璃腰間懸掛的琉璃瓶應聲而碎,三滴泛著月華的玉髓精準落入蕭北口中——那是她用三百個甲子溫養在極北冰魄中的九轉玄霜露。


    陣台外的虛空泛起漣漪,昆侖鏡前圍觀的仙人們不約而同鬆了口氣。


    司命星君握著的判官筆在生死簿上濺出朱砂,筆尖懸在\"蕭北\"二字上方三寸處終究沒有落下。


    東海龍王捋著龍須的手微微發顫,方才被捏碎的珊瑚扶手正化作熒光消散。


    \"你怎知...\"蕭北咳出帶著冰晶的血沫,未盡的詢問被北璃瞪圓的杏眼截斷。


    少女鬢間簪著的雪魄珠突然大放光明,映得她耳尖那抹緋紅無所遁形:\"本仙子在歸墟垂釣都能聽見你靈台崩碎的聲音,吵得我的冰螭魚都逃了三筐!\"


    迷霧中傳來巨物碾過青銅的轟鳴,七十二盞燈焰突然暴漲成火牆。


    北璃繡著霜紋的雲袖拂過陣台,那些流淌的暗金血液竟凍結成蜿蜒的冰河。


    她突然拽著蕭北的衣襟貼近自己,兩人交錯的唿吸間,陣台底部傳來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聲。


    \"三百歲的老古董還學不會看陣眼?\"北璃指尖凝出冰棱劃向虛空,裂紋中探出的巨爪足有殿柱粗細,暗紫鱗片間翻湧著混沌雷火。


    蕭北反手將她護在身後,混沌漩渦在玄霜露滋養下重聚成形,這次漩渦中心竟凝出了霜雪紋路。


    九根通天柱轟然倒塌的瞬間,陣台中央升起三目六臂的青銅巨像。


    它每隻手掌都托著燃燒的因果燈盞,肋間生出的骨刺上串著上百具金仙骸骨。


    北璃突然踮腳咬住蕭北耳垂:\"東南巽位,那些燈芯擺的是北鬥碎星陣!\"


    蕭北攬著少女腰肢旋身避開骨刺,道袍下擺被雷火灼出焦痕。


    他掌心的混沌漩渦突然逆轉方向,將巨像噴吐的毒霧盡數吞噬。


    北璃足尖點在倒下的通天柱上,霜雪沿著青銅紋路急速蔓延,眨眼間便將巨像雙腿凍在冰棱之中。


    \"眼睛!


    它第三隻眼在吞咽燈油!\"北璃的傳音混著冰晶撞進蕭北靈台。


    巨像額間豎瞳正瘋狂吸收著七十二盞燈焰,瞳孔中映出的竟是蕭北當年在誅仙台拾劍的畫麵。


    蕭北並指為劍刺向自己心口,取出的半縷青光精魄化作利箭,裹挾著混沌之力貫穿豎瞳。


    震耳欲聾的嘶吼聲中,青銅巨像轟然崩解成漫天楔形文字。


    北璃落地時踉蹌了一下,左肩不知何時被骨刺劃開寸許傷口,靛青毒血浸透雪紗。


    蕭北接住她軟倒的身子,發現少女後頸浮現出鎖鏈狀的黑紋——那是觸碰禁忌陣法的反噬。


    \"疼嗎?\"蕭北的聲音啞得厲害,掌心貼在北璃傷口處運轉混沌之力。


    少女發間的梨花香混著血腥縈繞鼻端,讓他想起三百年前雪羽仙鶴替他擋下天劫時,飄落在羽翼間的碎瓊亂玉。


    北璃突然伸手戳他緊繃的下頜:\"蕭仙尊這幅模樣,莫不是想哭?


    本仙子可沒帶裝眼淚的玉淨瓶...\"


    殘餘的青銅碎片突然發出共鳴,陣台底部浮現出半枚流轉著混沌之氣的符文。


    北璃指尖凝出的冰淩剛觸及符紋,整個空間突然開始坍縮。


    七十二盞熄滅的青銅燈重新燃起幽藍火焰,這次焰心裏躍動的全是北璃在歸墟垂釣的畫麵。


    \"別鬆手!\"蕭北將北璃整個裹進道袍,混沌漩渦在兩人周身形成防護。


    符紋爆發的光芒中,他看見少女頸間浮現的霜花印記竟與自己的混沌紋路嚴絲合縫。


    北璃突然仰頭貼上他微涼的唇,在光芒吞沒一切的瞬間呢喃道:\"這次...不許再獨自...\"


    陣台外的昆侖鏡突然炸裂,司命星君看著滿地碎片中閃爍的混沌之氣,判官筆終究在生死簿上畫下交纏的命理紅線。


    歸墟深處的殘碑徹底崩解,碑文化作流光遁入虛空,而三十萬裏外某座雪山之巔,插在冰層中的古劍突然發出龍吟般的震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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