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栩孟君,竟然會是如此。


    寒酥醒來後,第一次發出這樣的疑問。


    原來多年的所謂兩情相悅誤會重重,其實或許是一方的從不理解和輕易的變心。這次再見到他,全然沒有當年的那般風采,睿智,少年翩翩。也許十年不足以改變一個男人的容顏,但是心智卻是全然不同了。


    她隻覺得陌生,陌生得可怕至極。


    這人間世,原本也再沒有了什麽留戀,可是冤魂複生,蒙瀾托夢,她隱隱覺得仿佛有一張大網貫穿了過往與現在。真相究竟是什麽?如今想來,當年的種種事故,實在巧合的可疑,可疑的讓人心寒。


    她撩開幔帳,起來開了窗戶看著沿途的風景。


    人不能孤獨的活著,也不能就這麽輕易的死去,她不畏懼死,卻也覺得有什麽機緣巧合要讓她活著才是。那些墳墓,一座一座,都是曾經過了命的弟兄,不能全都死得不明白。


    她與蒙瀾數十載的情誼,也不能白白的承擔這種名聲,不能死後也不得安寧,還有枉死的兄嫂侄子,這是這十年以來她在這世上,唯一的一點溫暖。可是卻也如風滅燭一般消失了。


    還有自己如今的身份,竟然會是栩孟來告知自己,是前人的子女。或許正是這樣的誤會,才會有這些年莫名的順利和十年前的病愈。若是蒙瀾的子女,十年前師傅不在皇城前去照顧,也著實說的清楚。那麽這個孩子的母親?


    她瞳孔驟然收縮,仿佛想起了一些什麽。疾步走到妝台,尋出那枚珠釵,那一年蒙瀾親自來拜托她準備一件禮物,送給心上人。可是卻從來不肯說對方是誰,那麽究竟是誰才會需要這樣的保護,連自己也不肯透露半分?這個人是否又活著?


    究竟是怎麽一迴事,她心裏疑團越來越多。蒙瀾從來沒有什麽摯愛,便是家裏的姬妾也不過是宮裏或者長輩所賜。可是有很長一段時間,他的確是與往常不同,那支釵,她親自督造也是盼著蒙瀾能有個心裏人,免除半世孤寂,如今釵迴來了,可是背後的東西卻越來越讓人想不通。


    造反行刺的主要原因是皇帝默許了底下的人陷害蒙瀾,以至於大軍入陷,蒙瀾屍骨無存。如果他的確有一個孩子,一定是會給自己留下什麽線索。她心亂如麻,順手便打翻了手邊的杯具。


    流蘇與商閔月聽的有動靜,忙從外頭進來。流蘇見她醒了,卻有幾分欣喜,依舊行了一個禮,關切道:“姑娘醒了,奴婢這就去喚太醫來。”


    商閔月一幅桀驁,看著那地上的白瓷杯子便嚷嚷道:“這可是汝窯的梅花盞,一個便得二十兩的,姑娘也不小心些,這一個摔碎了,掌侍嬤嬤可是要罰的。”


    寒酥未做多想,便低身去揀,流蘇見她身子孱弱,忙上前無撿那碎片“姑娘讓奴婢來吧,仔細別傷了手。”


    商閔月瞥見那桌上的鳳釵,當下心生一計。便上前去幫著撿,見她要昏倒了,連忙給她扶著,卻故意的使了一點壞,教流蘇的手指被劃傷。流蘇顧不得受傷的手,連忙將她扶著去床上,手指上泊泊而出的血液沾染了她的衣裳。


    “哎呀,流蘇你給姑娘的衣裳弄髒了,這可如何是好。她這樣子,隻怕也不好挪動,隻有醒來再換了。你快去包紮傷口吧,這裏的事情我來處置就是。對了,叫流芳喚個太醫來。”


    流蘇歎息了下,卻也沒有計較什麽。自出去了。


    商閔月撿了那些沾染了血液的碎片,直去了管事的曾嬤嬤處,一進去便著急忙慌的對她說:“姑姑不好了,這可是大事,一個不小心隻怕姑姑與奴婢都得受責罰。”


    曾嬤嬤正和一個小丫頭說話,見她這般說,便教她先下去,問道:“什麽事情這麽著急忙慌的?”


    她遞出那些碎片道:“姑姑不知道,流蘇與我一同服侍著聶姑娘。這姑娘本是貴人,這可倒好了。流蘇日常有些怠慢,我們一個屋子下的也幫襯一些,該瞞著也瞞著點。可是方才我瞧著流蘇不知道和姑娘說了什麽,大抵是平日裏嫌棄姑娘出生微寒的話,姑娘氣暈過去了。流蘇不忿,失手砸了這杯子,也是活該割傷了手。她如今沒事人了,可是咱們如何是好。”


    曾嬤嬤看了那杯子的碎片,心下也並未覺得是什麽要緊的事情,於是道:“幾個杯子不是什麽大事,內侍補上就是。隻是你們伺候著也該小心,不該這麽怠慢。”


    她故作吃驚道:“姑姑怎生還不明白?姑娘脾氣好,往日家的不說什麽。可是流蘇日漸怠慢,姑娘難免心底有怨氣,累積久了一下子爆發了,可不好。陛下雖然少看姑娘,可是萬一來了一同胡說,陛下處置人可不得從管事的發落,小小的流蘇自然不算什麽,可是萬一連累了姑姑?”


    曾嬤嬤是知道這宮廷裏的人,跟紅頂白,拜高踩低的,若是真的有這麽一出自己幾十年才得的位子,便是位子穩當,多年的麵子卻也丟盡了。於是道:“你去喚她來,我倒是要問個明白。管教管教才是個正禮。”


    商閔月見她已經有些怒氣,於是添油加醋道:“姑姑可不能,她若是來了必定不會認,可是這證據在這裏也不容辯駁的。奴婢倒是不怕和她對峙,可是若是她因著這件事暗地裏給姑娘做筏子,豈非鬧出更多的事情。”


    她的在情在理,卻也是這樣,於是道:“等姑娘醒了,我再去瞧一瞧。安撫下來才是,流蘇這丫頭,該罰才是。隻是聶姑娘那裏,如何才能平息下來,不教她在陛下哪裏胡說才是。”


    商閔月見事情已經成了一半,於是道:“嬤嬤自管放心,我伺候姑娘這些時日,到底也是知道她的,極好的一個人。我們有些情誼在,我去勸解她便當作沒有發生過這些事情,誰問起都說是她自己摔的。可是流蘇每每暗中作祟,奴婢實在是擔心,要是一時共處一室照顧姑娘,隻怕有些變故。”


    曾嬤嬤有些生氣,於是吩咐外頭道:“來人,將流蘇帶去刑房打十板子,便說我說的,聶姑娘乃皇家貴客驟然暈倒,領這個伺候不周的責罰。不必來這裏辯解,教她自己反省半個月去。”


    半個月的時間,已然到了皇城了,到時候還翻出什麽花來。


    太醫唯了湯藥粥飯,又兩日她才好些,恢複些精神後才想起這些時候並沒有看見流蘇。商閔月等她問候了一句,便作了悲泣狀道:“姑娘不知道,因著你打碎了那汝窯的杯子,流蘇她被罰了,且半個月不能來伺候了。若是賠不上那杯子,還不知道怎麽受罰,那是後庭娘家送的,本也不是什麽普通玩意兒。流蘇一年才幾個錢,眼下被扣下三年的月錢,家裏還有老小等著照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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