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邊的茶樓,人影錯落,街上傳來,兩三聲吆喝,人前搖扇,醒木拍桌,各位看官,你細聽分說……”


    驚靈木一拍,年愈四十的老六頭可還從未想過自兒有一天能進宮一趟,還能給貴人娘娘講一會書,這經曆足夠他炫耀半輩子了。


    “主子,他講的可真好聽”安兒將窗戶推開,屏風後露出一個人,朱釵頭,皓月明眉,一手扶額,一手撫著日漸隆起的腹肚,隔著屏風望著不遠處紅袖添香的男女,露出了一分姨母笑。


    “平兒這迴該如願了吧”端起茶杯飲了一口,神態嫣然,這幅神態,落入旁人眼中,無端成了畫景,美則美,隻是仿若落雪,來的遙遠,去的無蹤。


    “杜公子畫的可真傳神”對就是傳神,畫卷上的娘娘的可謂是栩栩如生,那秀長的發絲都被根根描繪了出來,如同真人立於紙上。


    杜卿低下頭,將手中書冊卷好,微微躬身,不亢不卑道:“姑娘過讚”


    說書先生意猶未盡的止了話頭“今日就講到這裏,咱們下迴且聽分曉”


    “先生這邊請”引路的太監將人帶到了偏殿用茶。


    安兒端上了一盞花茶“娘娘差我問問,畫兒畫的怎麽樣了?”


    “已好了,煩請娘娘過目”杜卿將畫卷收攏起來,雙手呈上。


    安兒見兩人相處平平無奇,心裏頓時有了主意,一個拐角,將茶水潑到了平兒的身上,平兒驚慌失措地抓住對麵的人影,才免得跌倒,驚魂未定地抬起頭,見抓著的人是誰後,霎時紅透了一張臉。


    “杜,杜公子——”


    杜卿看了對方一眼,認出這是貴妃身邊那宮女,點了下頭,不著痕跡地將手臂抽迴,從她身側繞過去“姑娘還請小心仔細,莫要汙染了畫卷”


    說罷,寶貝似的將畫兒呈上。


    平兒內心羞憤,急忙轉過身,就這麽麵紅耳赤地望著他的背影,直到一聲輕笑從屋裏傳出。


    “哎呀,這果然是動了春心,人都走沒影了,還看什麽,快走吧,主子還等著呢”安兒笑著打趣了她一句,換來一個狠狠的剜眼刀子“剛剛是你推我”


    安兒抱著畫忙跑了“我這不是給你們創造機會嘛”


    平兒追上去,打了她一下“要你假好心,一定在杜公子心上留下了毛手毛腳的印象,都怪你”


    “別生氣啊,我下次不這樣了,那位杜公子長得可真俊”安兒又手忙腳亂地安慰她。


    兩人笑笑鬧鬧了一場,整理了一下衣物,不好意思地走進屋中。


    “主子,杜公子的畫畫好了,您看,外頭下雪了,一定路滑,要不讓平兒送杜公子出宮門吧”安兒笑著衝平兒一陣擠眉弄眼,鬧得平兒一個大紅臉。


    “啊,奴婢沒注意,您怎麽開著窗子,外頭這麽冷,著涼了可怎麽是好!”


    一陣風吹過,吹散了屋裏的悶熱,楚辭扭頭,就見氣鼓鼓地安兒衝過來,利索地將窗子關了個嚴實“這評書也聽了,畫兒也畫了,您可得安分這些,肚子裏懷著小殿下,又吃著藥,這身體不能馬虎”


    安兒絮絮叨叨一大通,楚辭愕然的看著她北容附體,一層又一層的攤子蓋在她身上,恨不得將她團成一個熊貓才肯罷休“我的小管家婆,以後誰娶了你這個小霸王,天天念叨,耳朵還不得生出繭子來”


    安兒哼哧哼哧的說道:“奴婢嘴不好,是惹人煩了些,看在肚子裏小殿下的份上,您且忍忍,往後奴婢少往您跟前湊,可您那也不能再往窗戶跟前啊,您若著涼了,迴頭陛下肯定要怪奴婢們照顧不周”


    “我身體好得很,哪那麽容易就著涼”楚辭挑挑眉毛,看她在爐子裏添好了炭,過來幫忙研墨,便選了毛筆,自己鋪起紙張,等墨的工夫,不禁又喜歡地去摸一摸隆起的肚皮,這是她這些日子來,最常做的一個動作。


    說來也怪,她懷著身子,又中了美人醉,別說是生病,就連孕吐都隻是偶爾有一迴,就連太醫都說,肚子裏懷著的定是個省心的。


    “寫完這一張,您就去躺著,等下用膳時奴婢再喊您起來”安兒將書案擺好,主子自打陛下離開後,每日午後雷打不動的都要寫一篇文章,美名其曰胎教,也不知道肚子裏那麽小的孩子,聽不聽得懂。


    身為一個孕婦,楚辭很有自覺,自從北容走後,照常度日,該吃吃,該喝喝,該享受的,一樣不落,就是日子無趣了點。


    這不安兒和平兒為了主子能打起精神,每天從宮外請來一個手藝人,今天表演糖畫,明天表演口,技,日日不帶重樣的,連帶著宮女們都一飽眼福和口福。


    如此一來,日子還真過得有滋有味的。


    禁衛軍首領派人送來陛下的密信,平兒歡喜道“主子,陛下派人來信了”


    “快,拿來”提到北容,楚辭的臉上不覺就多了些神采,胸口一陣悶痛,仰頭幹嘔了幾下。


    “主子吃塊蜜餞,看來不光您想陛下,就連小殿下都想陛下了呢”安兒笑著將蜜餞塞到了楚辭的嘴裏,這是醃的青梅,酸酸甜甜的,很適合孕婦口味。


    北容的書信寫的很短,開頭便是關心她在宮裏是否安康,肚子裏的孩子有沒有鬧她,順便將自己在行軍途中看到的風景和大概遭遇簡單描述了一下,最後訴說了延遲歸期。


    “這個月,迴不來了”楚辭撒開手,兩頁紙的信落到書案上,遠征北胡,據她所知,這個北胡月氏一族常年占據沙城,想要攻打北胡,必須要經過甘北道峽穀,還要解決他們的鄰居戎蠻部落。


    這是個大,麻煩,也不知道北容現在怎麽樣了?


    楚辭看著地圖,指了指上麵的一塊區域,即便是不能陪伴在旁,她也要清楚大明他置身於怎樣的環境當中,然而知道的越多,就越清楚遠征的不易,擔憂也就越濃。


    甘北道峽穀,這是漠北有名的死亡戈壁,可以說,北齊軍隊在麵臨戎蠻和北胡之前,首先要麵對的大敵,便是這塊一望無際的大沙漠。


    倘若大軍中沒有老道的將領帶路,隻怕還沒有抵達戎蠻,大軍就會被生存條件惡劣的條件而生生消耗掉,想必戎蠻部落就是存有這種以逸待勞的想法,又有北胡月氏的支持,才會在定北侯這棵定海神針亡故後,直接對北齊開戰,想必他們是有恃無恐,這才一反先前求和時的卑躬屈膝,把矛頭對準北齊,做了變臉小人。


    將地圖合上,不在去看這些糟心的事情,楚辭心中明了,怪不得大明延長了行程,換做是她,也忍受不了如此出爾反爾的行為。


    不過,大明火藥在手,對付一個戎蠻和北胡綽綽有餘,隻願他早日踏平了戎蠻部落,一掃沙城,凱旋歸來。


    “陳神醫最近還在太醫院?”楚辭寫完了一篇字,吹幹了上麵的墨跡,平兒聽到後,擰了一下眉頭“她說要閉關煉藥,可最近沒有藥味,而且大門緊閉,像是根本沒有人住一樣”


    一個大活人還能在宮裏消失了不成?


    可每日送去的飯菜根本沒動一口啊,她難不成是個仙女,靠天天喝花露水活著。


    “什麽,你說她有好幾天沒出現了?”楚辭眉心一跳,放下筆“安兒,你帶人去問候一下這位陳妙人”


    “是,主子”安兒離開後,平兒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麽,可還是沒有將求情的話說出口。


    沒過一刻鍾,安兒慌忙跑了過來“主子,那陳神醫不見了,奴婢帶人將偏殿內外都搜了個遍,沒找到她的蹤跡,差人去太醫院問過了,說是三天沒有取過藥材了,而且她失蹤前取的藥材都是很名貴的止血良藥”


    楚辭麵色一凝,她要止血的藥做什麽?


    饒是楚辭想破腦袋也沒有想明白,陳妙人在北容離開後不久,研製了數瓶止血藥,金創藥,卷了包袱,一路向北,直接來到了涼州,又因為醫術過人,而被招進了軍隊裏,目前當一名軍醫。


    軍營大帳


    北容坐在首位,福來跟在一旁。


    這一戰的勝利論功行賞,眾軍將領其在各居一座,圍合成議,為首的三位大將乃是此次征討戎蠻和北胡的主將吳奎和盧剛,旁邊元幸隆,左手一張獨席,蘇蘅在座。


    底下一個穿著校尉裝飾的男人,突然拔刀飛起,刺向北容,嘰裏咕嚕一句月氏語,用著蹩腳的北齊話說道“狗皇帝,去死吧”


    “有刺客,來人啊,救駕”


    慌亂之中,北容被刺中一刀,將士們將這等賊人亂刀砍死。


    “軍醫在哪裏?”


    軍營裏最好的老軍醫看了一眼受傷位置,心裏一咯噔,千斤重鼎壓在身上,身體岣嶁了幾分,顫抖著聲音道“陛下傷中要害位置,往下二寸便是心肺,我等沒有萬全的把握不損傷龍體,如不拔刀,陛下會因流血而死”真真是左右為難。


    就在眾人愁苦之際,一道清亮的聲音在營帳之中響起,一個小個子軍醫走了出來,目光清明落在北容身上閃過一分擔憂“如果你們相信我,我可以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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