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後大婚,陛下除了新婚夜,從未踏進鳳儀殿半步,反而接連歇在了熠辰宮中,這讓後宮嬪妃都綠了眼睛,暗地裏砸了多少瓷器,撕碎了多少帕子。


    皇帝豐厚而精美的賞賜一樣一樣的進入熠辰宮,楚貴妃已經被按上了紅顏禍水的名頭。


    楚辭的榮寵引起了這個表麵波瀾不驚的後宮極大的震動和衝擊,同時也勾起了無數平日無所事事的人的好奇心,而後宮眾人的好奇心伴隨著羨慕和妒恨以禮物和探望的形式源源不斷的流淌到熠辰宮,卻應接不暇了。


    楚辭將這些統統交給安兒處理,而自己帶著平兒在禦花園賞花,禦花園的草木網絡了天下奇珍異寶,躲藏在葉子中開的正盛的黑色墨菊,車菊。


    禦花園樹木蔥定,山花似錦,其間幾座小巧玲瓏的亭台樓閣,紅牆黃瓦,在萬綠叢中時隱時現。


    忽寬忽窄的迴環旖旎,兩岸濃蔭迎地,古樹上繞滿野花藤蘿,碧水中倒映著岸邊的柳絲花影,清風拂過層層片片的青萍之末,漣漪微動似心湖泛波。


    對麵亭子裏人影蹣跚,楚辭抬眼望去正看到了皇後攜眾嬪妃在禦花園賞景說話,顯然那邊也同樣看到了她。


    後宮裏,晨昏定省是妃嬪的規矩,楚辭最近不止要了解國家大事和民生,還得伺候皇上,身心困頓,北容見她實在起不來,便免去了每日的請安。


    而亭子那邊,皇後笑道“接連兩日的陰雨天氣,好不容易放了晴,大家才能聚在一處說說話”


    皇後因為北容的不待見而生悶氣,後宮裏的妃嬪因為楚辭得寵而妒忌,俗話說,女人之間的友誼在於一個共同討厭的人,這不,三言兩語就越發上了興致閑聊。


    “楚貴妃遠遠的瞧見了我們,怎麽還不過來,我們倒是不打緊,皇後娘娘在這裏坐著,她也能當做沒瞧見不成?”麗嬪幸災樂禍的說了一句,在場的幾人麵色各有異樣。


    過了十五分鍾,楚辭姍姍來遲,頭上帶上了一小朵盛開的嬌顏牡丹,人比花嬌,便聽見麗嬪脫口而出“貴妃可真好大的架子,勞動我們這麽多人等你”


    楚辭坦言一笑“我又不知你們也出來逛園子,合該知會我一聲的,你們不帶我玩兒,現在碰巧遇上了,卻說等我,那門子的道理”


    不冷不硬在楚辭這裏碰了個軟釘子,麗嬪轉頭瞧見日光下貴妃身上的衣裳薄如蟬翼,褶褶生輝,竟是將這一園子的女子都比了下去,猛地瞧見了一抹正紅,當下急吼吼的出聲道“仗著陛下撐腰,貴妃也太不把皇後娘娘放在眼裏了”


    聽到眾人言談間提到了自己,元幸池有了精神“貴妃如何?”


    麗嬪見眾人都以她為首,當下微露得意,一雙美目盯住楚辭道“這正紅色向來是原配嫡妻所穿戴,妾室一律不得觸碰,可大夥瞧瞧,貴妃頭上戴了正紅的牡丹,開的多豔啊”


    楚辭當下明明這些人是來找茬,沒忍住翻了個白眼,被元幸池看了個正著“她什麽意思,不止逾據,還看不起她這個中宮皇後嗎?”


    “你們的心眼子可真多,既然麗嬪說了,那本宮便借花獻佛,將牡丹獻給皇後娘娘吧”楚辭隨手摘些額頭上的牡丹花,苞,隨手放在了皇後的麵前。


    元幸池笑容有些僵硬“什麽意思,將你戴過的花隨手讓給我,她又不稀罕這朵破花”她在乎的是皇後的威嚴不許旁人觸碰和試探。


    “平兒,我看那朵芍藥開的正好,去摘了給我,麗嬪的眼神可真好使,你瞧瞧,這顏色你們不會又有什麽意見了吧”楚辭百般無聊的瞧著院子裏的景色,就看到不遠處一隻蝴蝶立在上頭的芍藥花兒。


    麗嬪挖的坑被楚辭躲了過去,麵紅耳赤,不想一句話惹來楚辭如此譏誚,一時愣愣,片刻方才似若無意遮住自己嘴角淡淡一抹冷笑“看到貴妃的芍藥花兒,嬪妾想起一首詩來”


    “庭前芍藥妖無格,池上芙蕖淨少情,唯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動京城”


    元幸池聽懂了麗嬪的暗諷,原先厭惡的牡丹花,苞也有了一分的喜歡“本宮竟不知麗嬪還是個才女”


    “皇後娘娘,您身為中宮之首,理當勸諫陛下以國事為重,後妃女子理當端莊賢淑,可萬不能魅惑君王,行那……”


    “啪”的一聲,楚辭一巴掌煽了過去,麗嬪頭上的玉簪掉落到地上,摔碎成了兩半。


    “是誰給你的資格膽敢議論陛下和本宮,麗嬪言行有失,罰麵壁思過三個月,每日受掌刑十下,抄五十遍女戒,什麽時候改好了,什麽時候再出來,聽明白了嗎?”


    楚辭的突然動手震驚了眾多嬪妃,她們之前勾心鬥角頂多占占嘴上便宜,私底下偷偷下個麝香,那曾想貴妃這麽剛,直接動手,這讓許多的嬪妃頓時收起了蠢蠢欲動的心。


    “後宮大小諸事並有得宜的處置本就是我這皇後分內之事,貴妃此舉是否越俎代庖”元幸池眯起眼睛,冷眼瞧著楚辭。


    楚辭:“本宮有協理六宮之權,麗嬪汙言穢語汙蔑陛下與本宮,皇後是覺得本宮無權處理麽?”


    元幸池:“貴妃確實有助本宮協理六宮權利,隻是麗嬪乃是一宮主位,茲事體大,實在應知會皇上,以免事後皇上怪罪啊”


    楚辭語氣不甚好“皇後也不用抬出皇上來壓本宮,莫不是也覺得麗嬪說的對嗎?在皇後的心裏,陛下也是位是非不分的好色之徒嗎?”


    元幸池杏眼含怒,銀牙緊咬,冷冷道:“貴妃慎言!”


    後宮的兩大巨頭對上,皇後和貴妃兩不相讓,情勢劍拔弩張,一觸即發,四周的靜像是波雲詭譎,除了麗嬪被捂住嘴發出的嗚咽聲和霍霍的風聲,無人敢發出絲毫聲響。


    元幸池一雙鳳眸敲響麗嬪,她不允許任何人在她麵前詆毀陛下“麗嬪今日確實失禮了,禁足半年,罰入冷宮去吧”


    那寂靜許是片刻,皇後向左右斥道:“你們愣著作什麽,快把麗嬪帶走”


    楚辭見此,冷嗬了一聲,麗嬪好歹也是投入皇後門下的頭一個嬪妃,皇後眼睛都不眨的處理了,也不怕剩下的人寒心,果然,僅此一事,剩下的嬪妃們果斷的收迴了皇後良善的話,也打消了投入皇後門下的想法,她們可不想當一個出頭鳥外加炮灰。


    鳳儀殿內雜掃的宮女們各個輕手輕腳,生怕招惹了皇後娘娘不痛快,被責罰。


    殿內的梳妝台前,卸掉脂粉的元幸池咬緊了下顎唇,為什麽會這樣?


    他以前不是說過隻將楚辭當做妹妹看待的嗎?


    而如今帝後大婚,陛下卻除了新婚夜,從未踏進鳳儀殿半步,日日在熠辰宮廝混,元幸池在家中也是個說一不二的大家小姐,什麽時候受過這種委屈,心裏憋屈的很,又不能直接衝進熠辰宮裏去問個究竟。


    隻好拿起她偷偷壓箱底的寶劍,走到室外的空地上,酣暢淋漓的練劍,隻有全神貫注才能不去分神去想那對男女。


    禦書房外,遠遠的就聽到裏麵的歡聲笑語,元幸池僵硬了一下,踏進室內。


    龍案之上,北容正在批奏折,一旁的楚辭拿著毛筆,沾了墨汁,往他的臉上塗抹,少年帝王半邊臉畫了一個貓,看著甚是新奇。


    可眼前的這一幕刺紅了元幸池的眼睛,從前和季元相處時,他患有潔癖,從未弄髒過衣物,可此刻任由貴妃在龍體之上塗抹汙漬,這是何等的寵溺。


    “幸池見過季元”皇後微微拂了一個禮,本想展示兩人的親密,卻不料對麵的男子已經換了個靈魂。


    北容麵露不解,季元是誰?


    楚辭在一旁提示“皇帝北容的表字,前太傅取名季元”


    “皇後免禮”北容被皇後那一眼目送秋波看的冷汗淋漓。


    真想幹脆告訴她真相算了,姑娘啊,你喜歡的人不是我,清醒一點吧。


    元幸池:自己都送出了橄欖枝,陛下為何避之不及,他就那般不願意看到她嗎,一顆少女心摔得粉碎,忍不住責問出聲。


    “季元當日曾在父兄麵前立下誓言,若你為帝一日,我便是中宮皇後,一生一世,你許我情深,又為何棄我不顧?”元幸池眼角有些發紅,看著北容就想要一個公道。


    北戎:原身造的孽他可不背,誰許你的誓言,你找誰去。


    奈何昨晚阿辭已經跟他細細分說,他萬不能暴露身份,否則引來天道,輕則被排斥出外界,重責被天雷劈死魂飛魄散。


    人都是自私的,譚耀明不會隨意告訴旁人他的身份,便隻能捏著鼻子認下了這口黑鍋“朕遵守了誓言,皇後已經成了皇後,你還有何不滿?”


    元幸池被他冷冰冰的眼神掃過,從未想過他會如此冷清“陛下的意思是,您當年需要我元家,而屈尊降貴去元家求婚,而此刻不需要元家了,便棄之如敝履”


    “出嫁前,父兄一再告誡與我,帝王無心更無情,可我以為你會是那特殊的一個,是我錯了,北容,我真後悔嫁給你”


    她有著京都女子不曾有的見識,曾騎馬在戰場上如男兒般廝殺,曾知曉國家大事參與其中,她會是他最好的幫手,她為了他,不再習武,改變了性子,可曾經包容她的人卻已經變了心。


    楚辭:我和大明本就是前世夫妻,你憑什麽用看小三的眼神看著我,我還委屈呢。


    北容神情一滯,稍作忖度,或許其實這樣也好,趁早絕了元幸池喜歡他的念頭“此事是朕辜負了皇後,若是皇後今後有了喜歡的男子,或者想要出宮,朕都可以應允”傷害已經造成,這是北容能夠做的最大限度的補償。


    “你竟然這般折辱與我”元幸池身形虛晃了一下,她本身有著強健的體魄,此刻卻氣的發抖“北容,我元家女隻有喪夫,沒有休妻,你若要趕我出宮,那就將我的屍體抬出去”


    楚辭緊皺了一下眉頭,其實她是不願意女主這麽死心眼的,但要論將自己的丈夫送過去,她自己肯定不樂意,便想要勸導一下元幸池“姐姐,陛下的意思是……”


    “滾開——,誰是你姐姐,你個妖魅惑主的狐狸精”元幸池正是怒火中燒的時候,楚辭剛一湊上去,就被揮了個正著。


    好心當做狗肺的楚辭也氣了,這人怎麽就說不進去話呢,想動手是吧,我奉陪,兩人都是穿著宮裝,頭戴翠環,動起手來難免束手束腳。


    元幸池因為習武,本就力氣大,鐵臂肘製這楚辭眼瞅著就要占盡上風,餘光中看到皇帝擔憂的視線盡數落在楚辭身上,頓時一顆心碎成了片片。


    楚辭這具身體雖然柔弱,可她骨子裏的戰鬥經驗豐富,你推我當,你掌來我拳扛,後宮裏兩個巨頭就在這禦書房裏打了一個昏天黑地,而反觀罪魁禍首北容一邊喝著茶,一邊頗有意思的觀看,時不時的做出點評。


    太監福來腳底一滑,差點摔了出去,他怎麽一眨眼,這個世界是怎麽了?


    陛下可真能耐,引得皇後和貴妃雙雙為他大打出手,你死我活,情深不悔。


    原本使用一場女人之間的較量,兩人都較了勁兒,水冶不肯服輸,就這麽足足打了一個時辰。


    用刀馬剪腿控製住楚辭的腰腹,卻被楚辭給定住了穴位,皇後元幸池半彎著腰,形成了十分扭曲的姿勢,瞪著她,小人行徑,居然下暗手,有本事解開我,咱們再戰三百迴合。


    楚辭喘著粗氣,額頭滿是汗液,終於解決了元幸池後,十根手指頭都懶得動彈,一扭頭靠在北容的肩膀上“好累,快給我捏捏肩膀,疼死了,她以前是練過鉛球的嗎”


    這種使喚的語氣,元幸池眼睛瞪的更大,貴妃放肆“北容,治她一個藐視皇威的罪”


    熟料,北容走上前,已經習慣的給楚辭按摩,動作極其熟練,想必是以前沒少這麽幹。


    這種行為讓剛撿迴來一點自尊的元幸池,徹底支撐不住倒在了地板上,北容大手一揮“來人,送皇後迴去鳳儀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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