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吳家院子烏焦的殘垣斷壁,憶起吳嬸說的那句話,眼前的一切變得極不真實起來。就似某日午睡時做過的一場夢,夢裏光怪陸離,醒來後一場虛無。


    她茫然起來,突然想抓住眼前的一切。手還沒有碰到仲庭的衣服,他身形一閃,離她三步開外。


    「仲庭,你躲我幹嘛?我再怎麽想解毒也不會殺熟,你用得著這樣嗎?」


    仲庭不喜和女子接觸,卻架不住總有女人投懷送抱,尤其是在他居於高位之後。他方才隻是下意識的行為,聽到她直唿自己的名字,眉頭輕蹙,「連哥哥都不叫,你以前都是裝的?」


    她搖頭,「我不乖巧,也沒有裝乖巧。不過是之前大家不熟,我自然要收斂自己。如今我們已經是朋友,朋友之間當然要坦誠以待。」


    「朋友……」他輕喃著,這兩個字曾經是他看得最重的。因為同窗之誼,因為朋友之交,他一片赤誠願意助周北為帝。然而這兩個字的背後,藏著無盡的算計和野心。「我不需要朋友。」


    「怎麽會有人不需要朋友?隻要活在世上,總會需要朋友的。多一個朋友多一條路,你不可能全獨善其身一輩子,也不可能不和別人來往。」


    「兩肋插刀的是朋友,背後捅刀的也是朋友。與其日後受累,還不如趁早劃清幹係。我不需要朋友,也不認為多一個朋友就多一條路。」


    顏歡歡沒有再說什麽,每個人的想法不同。「無論你怎麽想,我都把你當成自己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朋友。」


    「唯一的朋友?」他看著她,眸光沉沉。


    她鄭重點頭,「唯一的朋友。」


    他明白過來,嘴角泛起一抹冷意,「那是因為是前事盡忘,等到有一天你想起自己的過去,你一定會後悔自己說過的這句話。」


    「不,不會。無論我過去有多少朋友,你永遠都是我在這個世間唯一的朋友。」


    她有這樣的身份,還背負著這樣的秘密,她哪裏敢和別人交心。所以她敢肯定,在這個世界裏他是自己唯一的朋友。


    想到這裏的時候,她猛然想起他的反常。像他這樣年紀的男人,還曾因為別人非議房纖娘而大打出手,證明他是一個有血性的青年。為什麽他給她的感覺像是閱盡千帆的老者,不喜不悲不驕不躁。


    他對柳夫子的態度奇怪,對自己的同窗周公子的態度也讓難以琢磨。一種唿之欲出的念頭閃過,眼看著他根本不願意繼續這個話題往外走,她把心思壓下去。


    且說那韓婆子離開九井巷,沒幾下就消失在人群之中。她拐過三條巷子,穿進一條胡同。在胡同外張望幾下,這才理理身上的衣服,慢慢往裏走。


    胡同不深,大概住著二十幾戶人家。她停在右排第九間屋子前,輕輕敲三下門,一重兩輕。很快門被打開,她閃身進去。一進去,就被一個老漢給抱住。


    「冤家,這一個月你去了哪裏,可想死我了。」


    「死鬼,急什麽……」


    兩人摟抱著進房間,沒多時便傳出一些令人耳紅心跳的聲音。事後兩人躺在被窩裏說話,說的都是一些銀錢上的事。老漢說自己最近攢了一些銀子,想和她過明路做真正的夫妻。


    韓婆子道:「這事不急,咱們這樣子跟夫妻有什麽分別,作甚要過什麽明路。現在不是時候,要是被門裏的人知道那就不妙了。」


    老漢有什麽不服氣,「老子怎麽了?老子當年也是響當當的人物。真是虎落平陽遇犬欺,討個婆娘都要看別人的臉色。」


    韓婆子趕緊安撫他,「好了,說這些做什麽。我這次有些事情,可能要在你這裏住個把月。你高興吧?」


    老漢嘿嘿笑起來,接著裏麵又傳出聲響。


    不知過了多久,眼看著烏金西沉,天色慢慢暗下來。韓婆子起身穿好衣服出來準備做飯,卻不想被院子裏的人影驚出一聲冷汗。


    「誰?」


    人影慢慢迴頭,正是仲庭。


    她心悸不已,強自鎮定,「原來是仲家公子,你竟然跟蹤我?」


    仲庭神情淡然,像是閑步走進院子一般自在。「談不上跟蹤,不過是怕婆婆一人走路不安全,特意護送一番。婆婆走得急,可能忘記一件事情,正好我跟過來,不如婆婆把東西交給我,我帶迴去給顏姑娘。」


    韓婆子古怪一笑,顯然不相信他的鬼話。下意識看一眼身後的屋子,裏麵人已經睡著,應該聽不見他們說話。能跟到這裏而沒被她發現,心道這個姓仲的小子有兩把刷子。一個毛頭小子,在她麵前故作高深,到底想幹什麽。


    這個時候她還不認為顏歡歡會把女兒笑的事情告訴外人,也想不到他口中的東西指的就是女兒笑的解藥。


    「仲公子有心,老婆子是個賤命,不用特意相送。歡歡好福氣,沒了郡主的身份還能碰到公子這樣有情有義的人。老婆子之前也勸她,千萬不要端著以前的架子作妖。今時不同往日,和仲公子好好過日子才是正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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