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又安自己最近也心情不好,和阮唐之間怎麽都做不到一刀兩斷。


    喜歡了那麽多年,真要割舍……心會很痛。


    她想起前不久有一天下雨了,她一個人在律所加班,也不知是不是被那陰沉沉的天氣影響了,心情差到極致,就特別特別想阮唐。


    然後就真的丟下工作去找他了,毫無理智可言。


    可結果呢——


    看到他貼心地給別的女人打傘,雨中小心翼翼地摟著對方,生怕那個女人會淋到一滴雨。


    盛又安忽然覺得自己很可笑,像個瘋子。


    她知道阮家最近也不太平,甚至一度懷疑阮唐對自己的冷漠與此有關。


    她分明記得,自己坦白說暗戀了他很多年的那一刻,他的眼底也都是欣喜。


    大概是自己眼花看錯了吧,或許是嘲笑呢?


    他也不是因為要保護自己什麽的才把自己推開,他是……有心愛之人了。


    “又安?盛又安!”


    耳邊忽然有人叫她。


    盛又安一驚,迴過神來,發現曲洺生已經站在她們麵前了。


    他問:“盛小姐明白了嗎?”


    “什麽?”


    盛又安壓根就沒聽到剛剛他說了什麽。


    曲洺生的臉色看上去不太好,深沉中又帶著幾分不悅,語調也很低:“不要在之意麵前亂說話。”


    盛又安立馬就想到外界所傳的有關於秦之意的身世,眼皮都有些不受控製地發跳。


    但她在別人的事情上都很清醒,並沒有多問什麽,隻是提醒道:“曲總,你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之意總會知道的。”


    曲洺生:“她現在不適合知道。”


    身體沒恢複,孩子又在保溫箱,她的情緒雖然看不出太大的反常,可她的眼神……總是放空。


    她內心虛無,毫無寄托可以支撐。


    這個時候讓她知道自己和秦致遠的關係,結果隻會最大化的糟糕。


    盛又安和江江都應了下來,表示不會亂說話,曲洺生這才把她們帶進去。


    江江對著他的背做了個鬼臉,又用嘴型對盛又安說:我好想打他!


    盛又安迴了個表情:不隻是你啊,我也很想打他,不是打不過又不敢麽?


    江江:“……”


    兩人到了秦之意的病房,曲洺生很識趣地找了個借口出去了,留下她們閨蜜仨聊天。


    江江問:“孩子呢?”


    秦之意:“在保溫箱。”


    “那你可以去看她嗎?”


    “嗯。”


    江江覺得她的反應太平淡了,一點也不像是一個初為人母的人該有的樣子。


    轉頭看了盛又安一眼,後者也是一樣的困惑。


    盛又安從床尾繞過去,在另一邊坐下來,問她:“你身體還好嗎?”


    “喏——”秦之意張開雙手給她看,“暫時死不了。”


    她用了一個詞:暫時。


    盛又安心裏頓時咯噔了一下,她抬眼看江江,怕江江亂說話。


    江江的確想要亂說話,看著自己的好閨蜜蒼白無力地躺在這裏,她就來氣。


    可這份氣是對曲洺生的,氣他沒有保護好秦之意。


    所以,為了秦之意好,江江還是能忍住不亂說。


    畢竟,秦之意現在的確不適合再受刺激。


    盛又安這才鬆了口氣,繼續看著秦之意說:“那你和寶寶什麽時候能出院?”


    “哦,這就要問曲洺生了。”


    別人都是問醫生,她要問老公。


    秦之意笑了笑,有些萋萋,“外麵又在傳什麽?”


    盛又安在進門的時候就想好了說辭,但為了表演到位,這個時候故意露出很為難的樣子。


    秦之意點點頭:“行,有人對你們下了封口令,那我不問了。”


    “不是。”盛又安抿了抿唇,眉頭緊皺,“曲洺生沒說什麽,是我們不想你現在這個樣子還去操心別人的事。”


    “別人的事?”


    “嗯,秦非同出了點事,但問題不大。”


    秦之意頓時心裏驚了下,連忙問:“他怎麽樣?有沒有受傷什麽的?”


    “手臂上擦了一下,但是不嚴重,你別太擔心。”


    秦之意怎麽能不擔心!


    秦非同是被她叫迴來的,真出點什麽事,她能摘清楚自己?


    秦之意迅速轉頭去找手機,想要給秦非同打個電話,可找了一圈沒看到手機,才想起來,手機被曲洺生拿走了。


    她看了看盛又安和江江,問道:“你們的手機是不是也被收走了?”


    兩人遲疑地點了點頭。


    秦之意頓時冷笑,對著門口喊了聲。


    有個保鏢走了進來,恭敬地問:“夫人,有什麽吩咐?”


    “曲總呢?”


    “曲總下去了。”


    保鏢沒說下去是去哪,秦之意自然就認為是有事出去了。


    她讓保鏢手機拿來借用一下,保鏢嚇得臉色大變:“夫人,我沒帶手機!”


    秦之意才不信。


    如果她要硬闖出去,或者有點什麽突發情況,曲洺生又不在這裏的話,他們沒手機怎麽聯係曲洺生?


    醫院的確是有電話,但有些事,不方便在大庭廣眾下說。


    秦之意的臉色冷到極致,麵上似乎罩了一層薄冰。


    本來就因為大出血身體還沒緩過來,臉色比平時蒼白,這會兒看著更為瘮人。


    她問:“那我朋友的手機呢?”


    保鏢別開了視線,低著頭沒迴答。


    秦之意掀開被子就要下床,被盛又安給按住了,“之意,你要幹嘛?”


    “我能幹嘛,別說是出這扇門了,我現在連打個電話都要被監控,我是犯人嗎?!”


    她這突如其來的脾氣,發得盛又安和江江都有些懵。


    但剛走到門口的人,卻因為她能發脾氣而心情突然好轉。


    比其她假裝無事,戴著一張麵具跟自己客客氣氣,曲洺生寧願她發脾氣。


    他的身後跟著秦非同和容顏。


    這麽點小傷,秦非同本來是不會來醫院的,但架不住容顏一邊哭一邊求他。


    嬌滴滴的小姑娘看到他流血就覺得天要塌了,哭個沒完沒了,讓他頭疼。


    更讓秦非同沒想到的是,曲洺生會親自下去請他,讓他來看看秦之意。


    越是在乎,就越是擔心,竟然對情敵都能低頭。


    秦非同想笑,一迴頭看到容顏,又笑不出來了。


    叫她不要跟來,非要來。


    容顏看他神色冷沉得嚇人,又想到他是進去看秦之意,心裏也不太舒服。


    咬了咬唇,她淡淡地說了句:“那我在外麵等你吧。”


    秦非同想說不用,病房裏卻忽然傳來東西摔碎的聲音,他連話都沒來得及說,轉頭就衝了進去。


    容顏心裏一涼,眼底本來就黯淡的光亮這下徹底熄滅了。


    曲洺生和秦非同進去後,發現隻是一個玻璃杯摔碎了。


    而且,摔碎杯子的人,也不是秦之意,而是江江。


    一時之間,病房裏的氣氛變得有些尷尬了。


    正好盛又安接了個緊急電話有事要先走,江江也連忙跟著。


    兩人急急地和秦之意打過招唿,一眨眼就沒人了。


    秦之意坐在床上,靠著床頭,麵無表情地看著走進來的兩個男人。


    曲洺生先是讓人進來清理了玻璃碎片,然後才問:“她們跟你說他的事了吧?”


    說著,他瞥了眼秦非同。


    後者一臉的‘你還算識相’。


    曲洺生:“……”


    要不是為了自己老婆,他才不會去看情敵!說出去丟臉死了!


    秦之意有些氣,也不知道是氣曲洺生還是氣秦非同。


    可眼下曲洺生把人帶到了自己麵前,秦非同看上去的確沒什麽大礙的樣子,她瞬間又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沉默了半晌,她才開口問秦非同:“你是不是對蘇家做什麽了?”


    秦非同嗤笑,“我還能吃了他們啊?”


    “你不會嗎?”


    秦非同:“……”


    他是什麽樣的人,自己不是不知道,隻不過不想多說罷了。


    每個人都有自己選擇的生活方式,不一定是自己想要的,但肯定是最合適自己的。


    就秦非同而言,他能爬到今天這個位置,肯定樹立了很多敵人。


    哪怕他想要過安定的生活,也很難實現。


    秦之意甚至懷疑,秦非同就是怕連累容顏,所以才一直拒絕。


    要不然,那麽癡心不改的小姑娘,長得好看,家世又好,稍微嬌氣了那麽一丟丟,正好中和他的冷情啊。


    就像曾經的自己,仗著自己長得美,又有秦家撐腰,驕縱到無法無天,甚至覺得外人就該包容自己。


    可原來……


    一想到身世,秦之意就覺得頭痛欲裂。


    外頭有奇怪的聲音傳來,病房裏的三個人都被吸引了注意力。


    曲洺生聽著聲音熟悉,走出去看了一眼。


    是容照。


    他正臉色黑沉地在罵容顏,盡管刻意壓低了聲音,但那副又冷又兇的模樣,還是嚇得容顏縮在了角落。


    容照眼角的餘光瞥到了他,斂了斂身上的暴怒之氣,而後對他點頭示意。


    曲洺生也迴以點頭,朝著他們兄妹走了過去。


    秦非同緊隨其後。


    本來隻有曲洺生的話,容照都已經準備熄滅自己的怒火了,可一看到秦非同,怒火就比方才還要燒得更旺了。


    “秦總——”他開口,語氣冷硬,又一把扯過容顏,絲毫不顧忌有外人在場,先把自己妹妹罵了個狗血淋頭,然後才繼續對秦非同說:“我妹妹不懂事,打擾秦總這麽久,以後我會看好,絕不讓她再去惹秦總不高興。”


    “哥!”


    “閉嘴!”容照暴怒,擰著她胳膊的手一個用力,容顏頓時痛得大叫,眼眶也紅了。


    容照絲毫不心疼,要不是麵前的人是自己的親妹妹,他才懶得多看一眼。


    “你是容家二小姐,不是外麵街頭上的阿貓阿狗,犯賤也要有個度!不把容家的臉丟光,你難受是不是?!”


    秦非同差點被槍殺的消息傳遍了臨平城,跟著一起傳遍臨平城的——還有容家二小姐倒追昔日秦家大少爺的消息。


    以前容照以為自己的妹妹隻是一時新鮮,日子久了總會膩。


    卻不曾想,三年過去了,居然還追著秦非同跑!


    容顏有些委屈,但依舊據理力爭,“哥,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難道想做什麽都要經過你同意嗎?”


    “那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給他擋槍,你有幾條命?!”


    “反正容家有你撐著,我也不是那麽重要啊。”


    “你——”


    容照被氣瘋了,猛地抬起手,要打她。


    容顏嚇得閉起眼睛往旁邊一縮。


    但是,這一巴掌沒有落下來。


    出乎容照和曲洺生的意料,秦非同居然出手擋了。


    他的表情沒有太大變化,隻是說:“容總,你不用為了效果逼真真的動手打自己的妹妹,我已經明白你的意思了,以後會跟容二小姐……斷絕來往。”


    “那最好。”容照抽迴自己的手,冷冷地盯著他,“秦總習慣了在刀尖行走,但我妹妹不行,她是溫室的花朵,吃不了苦受不了罪,希望秦總說話算話。”


    秦非同點點頭。


    容照便不再多言,轉身拉了容顏就要走。


    容顏僵在原地不肯動,很用力很用力地咬著唇,似是在等秦非同說一句挽留的話。


    不,不需要他說挽留的話,哪怕給一個眼神也行。


    但是……什麽都沒有。


    秦非同眸光冷淡,從她身上一掃而過,連半秒的停留都沒有。


    他轉身迴了病房,曲洺生也跟著進去。


    病房的門……漸漸合上。


    容顏還盯著那個方向,容照氣得又發火了。


    “看到沒有?他對你沒有一絲一毫的動心,倒貼到這份上也差不多了,以後你再敢見他,我就打斷你的腿,把你關家裏!”


    “哥……”


    “說!”


    “你現在就把我的腿打斷吧。”


    容照:?


    容顏低著頭,那聲音聽著好像在笑,又好像在哭,“我怕自己會忍不住再犯賤去找他,還不如早點把我的腿打斷,大家都高興。”


    容照:“……”


    把她的腿打斷,除了秦非同會高興,還有誰會高興?


    他心裏還是火大,但終歸是自己的親妹妹,又是從小寵大的,這會兒也舍不得再說什麽了。


    “先迴家。”


    “我不想迴去。”


    “容、顏。”


    “哥,你送我去明景灣吧。”


    容照一愣,有些不可置信,“想通了?”


    “沒……”容顏很誠實地搖了搖頭,又說:“反正我也不可能嫁給自己喜歡的人,那麽讓爸爸媽媽高興一下,也挺好的啊。”


    她和其他人一樣,一早就被家裏安排了聯姻。


    但是她不肯屈服,又有容照這個哥哥一直幫她頂著,所以這三年才能隨心所欲、為所欲為地去追求自己喜歡的人。


    其實仔細想想,三年了啊,一千多個日日夜夜,如果秦非同真的對自己有一點點的喜歡,也不至於毫無反應啊。


    就像剛才,他沒有絲毫的猶豫,立刻就答應了自己的哥哥,說會跟自己斷絕來往。


    如果換過來,要他跟秦之意斷絕來往的話,他大概會殺了對方吧。


    他一直是陰冷又心狠的人,所有的柔情都給了那個沒有血緣關係、和他青梅竹馬的妹妹。


    自己又怎麽奢求的來?


    容顏忽然仰起頭,笑得甜甜的,“哥,我覺得一直讓你幫我背鍋也不好,我的事,還是我自己來擔著吧。”


    容照白了她一眼,“不需要,隻要我還在,你永遠可以做你自己。”


    “可我現在不想做我自己了。”


    如果做自己就隻能是愛而不得的下場,那不如……做你們想要的那個容顏吧。


    容照有些無話可說。


    情傷是什麽東西,他心裏也很清楚。


    他一直縱容容顏,就是希望她最終能得償所願。


    如果容家非要有一個人犧牲婚姻,那麽、他來。


    “什麽都別想,先迴去好好休息,睡一覺,等睡醒了,你再告訴我決定。”


    容顏還想說什麽,但是容照已經不想聽了,不由分說地就把她給拉走了。


    ……


    病房裏,秦之意問了秦非同外麵的一些近況。


    秦非同這個人正經起來實際上是很可怕的,他掩藏情緒的本事,比曲洺生還要厲害。


    他就坐在你麵前,離你兩米不到的距離,任憑你如何打量,也猜不透他心裏在想什麽。


    但秦之意就是覺得他這會兒心情不太好。


    微微蹙起的眉頭,說話時的心不在焉,時不時地摸一下煙盒,以及言語間的輕微暴躁。


    他們從小一起長大,情同兄妹,甚至可以說勝過兄妹。


    秦非同對她,從來都是報喜不報憂的。


    在她麵前,也不願意顯露自己的壞情緒。


    所以,真顯露了,隻能說明……這份情緒,到了他無法控製的地步。


    秦之意想起曲洺生說剛剛在外麵的人是容家兄妹,莞爾一笑道:“非同,你是不是擔心容顏啊?”


    容照雖然出了名的護短,但脾氣也是三大家族新一任掌權人中最壞的那一個。


    容顏如果真的不聽話,一而再地挑釁自己兄長的權威,保不齊容照真會動手揍一頓。


    “你要是擔心容顏,就去看看啊,人家小姑娘對你可是真心實意的,要是還因為你再挨一頓打,那就太可憐了。”


    “你管的真多。”


    “我懶得管你。”秦之意故意板臉,“該知道的我都問完了,你現在就是高瓦數電燈泡,你難道不應該識相點自己快走嗎?”


    秦非同:“……”


    信不信我拆了這裏?


    但轉念一想,自己心情不好,憑什麽曲洺生能心情好啊?


    秦之意剛剛問他的那些問題,看似沒頭沒尾隨口一問,其實暗藏玄機。


    隻不過曲洺生不懂他們之間的暗語罷了。


    這會兒叫他快點走,分明就是要單獨跟曲洺生算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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