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孟喬進入高鐵後,彭悅也轉身迴了家,路上順便買了兩份早餐準備到家後和彭桂芳一起吃,然而事實是,提著兩個袋子走在街上連續打了好幾個嗬欠,一到家將東西隨手放到桌上,便頭也不迴的上樓睡覺去了。


    彭悅困倦的推開房間門,便瞧見了自己床鋪上黑白色的毛團子,彭悅眉眼彎了彎,輕手輕腳的走了過去。


    警長是早上孟喬出門時彭悅接迴家的,此時正在她霧藍色的被褥正中央酣睡著。


    抬手將睡著的警長直接端起,放到了床的另一頭,彭悅掀開被褥利索的鑽了進去,沒一會兒困意席卷而來,迷迷糊糊中,彭悅覺得自己的額頭處傳來一陣模糊的癢意,隨後就是身上一重,接著便陷入了沉沉的夢中。


    再次醒來,窗外還是灰蒙蒙的一片,屋內的光線黯淡,彭悅坐起身,腦中一片混沌,頗有一種今夕是何昔之感。


    緩了一會兒,沒上鎖的房門動了動,彭悅下意識看過去,見警長高高翹著尾巴進來,十分熟練的跳上了她的床,然後在被褥上轉了兩圈,接著張開嘴打了個嗬欠,懶懶地睨了她一眼,便團起來合上了眼。


    哦,今天孟喬去他媽媽那裏了。


    彭悅突然想起來,不禁覺得有些失落,片刻後,她掀開被子,下床穿鞋,套上外套下了樓。


    樓下安安靜靜的,彭悅走到彭桂芳的房間門口,往裏看了一眼,見彭桂芳在睡覺,於是轉身去了廚房。


    現在的時間已經到了下午一點半,已經過了午飯時間,灶台上有幾個蓋著蓋子的碗,彭悅走過去打開,是早上她順手買迴來的包子,還有一大碗帶著微微熱氣的海帶排骨湯,以及小半碗紅豔豔的芋荷杆。


    將東西上屜熱著,彭悅掏出手機靠著門,打開了綠色的聊天軟件,頁麵跳轉,來到了消息欄,在一溜的紅點中,彭悅一眼就看到了孟喬的消息。


    腦袋還沒反應過來,手指便先點了過去。


    一張圖片,然後就是十分簡短的兩個字:到了。


    彭悅不自覺的笑了笑,然後點開了圖片:


    一隻圓圓的表情憨厚的黃色小鴨幾乎占了全屏,在圖片的最下麵,露出了半隻手掌,其中有兩隻手指拈著氣球的充氣口,膚色白淨,指甲飽滿圓潤,整齊幹淨。


    好呆。


    彭悅的手指在鍵盤上動了幾下,敲出了一句話:


    【很像你。】


    發送過去後,彭悅準備將手機揣迴兜裏,然而還沒等她把手放下,對麵就秒迴了過來。


    [像你 。\/呲牙\/ \/呲牙\/]


    [才醒?]


    彭悅正在想自己要用什麽表情包迴過去,孟喬的下一句話就讓她心頭一跳。


    【你怎麽知道我才醒?】


    恆市某小區,孟喬癱在沙發上,見到彭悅發來的消息,他不禁眉梢一挑,隨即迴了過了句:


    [我就是知道。]


    彭悅無語,不想在這種無意義的事情上爭論,轉念間,她便跳了個話題:


    【我還沒你問你怎麽消息迴得這麽快呢,這個時候,你不應該和程阿姨在某個地方玩嗎?】


    孟喬坐起身,歎了口氣,細長的手指在手機屏幕上敲擊著,很快就編輯出了一句話:


    [半個小時前確實是這樣,但一個電話就把他們叫走了,我一個人又不好玩,索性就迴家躺著了,唉,好無聊。 \/委屈流淚\/]


    本來彭悅還覺得孟喬被迫放了鴿子還挺慘,但他一賣慘,彭悅就忍不住想笑。


    [要不下次你和我一起來玩吧,這樣我就不用做留守兒童了。\/委屈流淚\/]


    【不要。】


    彭悅想也不想的就拒絕了。


    白色的水蒸氣爭先恐後的從縫隙中冒出,鍋中的水發出咕嘟咕嘟的響,彭悅揭開鍋蓋,透過繚繞水汽,看了一眼鍋內,快速的迴了句:


    【我先吃飯了,迴聊。】


    然後將手機放迴了兜裏,蓋上鍋蓋,準備熱湯。


    餓死了。


    ——


    另一邊,孟喬勾勾唇角,迴了個嗯後便準備退出聊天軟件去打兩把遊戲,然而一個頭像為某處風景照的聯係人給他發來了消息。


    孟喬的手指頓了頓,還是點了進去:


    【兒子,你來恆市了嗎?要不要出來見一麵?】


    孟喬唇邊的笑意漸漸淡了下去,幾秒鍾後,孟喬手指微動,迴道:


    [好,在哪兒見麵?]


    在打車去往某家餐廳的路上,孟喬望著車窗外,麵色平靜,但攥著手機的那隻手卻微微泛白,泄露出了他內心的緊張。


    記憶裏,自從父親和媽媽離婚後就沒再聯係過他這個兒子。


    之前,孟喬想過,或許父親在子女麵前就是寡言少語的,那些電視劇與文章裏不都是這麽寫的嗎,父親少言,愛卻沉重如山。


    孟喬早就不是當初的小孩,對父母總是有著一種盲目的信任與愛。


    記得一次父親節,孟向海和程向晚還沒有離婚,當時學校做活動,要求每個班的學生給自己的父親發送一條節日祝福語,本來這種東西大家都看破不說破,隨意敷衍敷衍就過去了。


    青春期的孩子心思敏感,總是羞於感情的表達,關係越親近就越是難以啟齒。


    可那天,孟喬不知怎麽迴事,老是夢見小時候的事,夢見那遙遠的卻幸福的一家三口,無論再怎樣否認,心中的思念確是做不了假。


    孟喬認認真真,寫字欄中的字一個又一個的跳出,組成了一句:爸爸,節日快樂。


    消息發送出去,少年內心忐忑的等了一天,也沒等到父親的迴信,直到第二天中午,他才收到了禮貌,卻冷冰冰的三個字:嗯,謝謝。


    孟喬說不清當時什麽感覺,但他現在一想起那天,就會想起那天嘴裏還算不錯的飯菜一點點變得寡淡。


    那天以後,孟喬再也沒有主動聯係過孟向海。


    很長一段時間後,孟喬再想起這件事,尤其是在父母離婚後,他心中的一些模糊的想法才得以浮出水麵。


    在這個世界上,並不是每個父母都會無私的去愛自己的孩子,如果向一個本身就不愛你的人索取愛,那注定什麽都會得不到,最後說不定還會被嘲笑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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