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順風,孟天真。”


    高鐵站門外,彭悅將遮住了半張臉的暗紅色圍巾往下扒拉了一下,一開口就吐出了一團瑩瑩的白汽。


    孟喬背著書包,雙眸含笑,純黑的長款羽絨服襯得少年身姿越發修長:“嗯,警長就拜托你了,兩天後見。”


    說罷,孟喬抬手伸出兩指,捏住了彭悅圍巾得邊緣,往上輕輕提了提,直到它又遮住了彭悅的小半張臉才放下手,轉身離開。


    ——


    孟喬的母親是一位服裝設計師,通過這些年的打拚,她漸漸從名不經傳到小有名氣,再到現在成立了屬於自己的品牌,這其中的艱辛與付出不是一兩句話就能說得明白的。


    這些年來,她一心為事業,很少顧及孟喬的生活,好在孟喬是個很乖很懂事的孩子,他沒有埋怨程向晚對他的忽視,反而十分支持程向晚的選擇,身為母親,她是被安慰鼓勵的那一個。


    程向晚不知道怎麽說,她常常想,雖然她曾經愛錯了人,但是上天卻賜予了她這麽一個天使般的孩子,她唯有拚命工作,才能不辜負喬喬對她的信任,才能稍微彌補一下這些年來她對孩子的虧欠,她要盡可能的努力為孩子的未來鋪出一條路。


    “媽媽。”


    孟喬一出高鐵站就率先被一隻飄飄蕩蕩的明黃色的氣球吸引了視線,接著便看見了氣球下站著的兩人,欣喜的同時又有些無奈,他抬腳快步朝程向晚的方向而去。


    “喬喬!”程向晚眉眼彎彎的迎了上去,伸手握住孟喬的雙手,扯著他左轉半圈,然後右轉半圈的看,邊看邊不住的感歎又長高了,瘦了什麽的。


    孟喬無奈的配合著自己母親的動作,低頭看著程向晚將氣球的繩牢牢的係在自己手腕上,還是忍不住吐槽:


    “媽媽,我已經長大了,這個太幼稚了。”


    孟喬放下手,氣球猛的下墜,一陣劇烈擺動後又漸漸平息,靜靜的浮在空中。


    程向晚本來還在心酸自己錯過了孩子的成長,聽到孟喬的故作苦惱的抱怨,不禁被逗得撲哧一笑,她抬手在孟喬的後背不輕不重的拍了一下,道:“在媽媽這裏,你永遠都是一個小孩子。”


    “咱們先上車,路上再聊,別凍著你媽媽了。”一旁拎著包的張卓溫聲提議道。


    “張叔叔好。”孟喬笑著和張卓打招唿,後者溫和的朝孟喬笑了笑,算作迴應。


    ——


    程向晚與孟喬的生父孟向海在兩年前才成功離婚,而張卓則是程向晚上一家公司裏的上司,也是程向晚在大學時期的同班同學,不過直到程向晚成為張卓組裏的組員時,兩人才熟悉起來,而那段時期,正是程向晚差點被孟向海逼得快要崩潰的時期。


    張卓是個性子很溫柔很有擔當的人,或許一開始是出於責任感,他對又是同學又是組員的程向晚要比別人多上心幾分。


    兩人關係的轉變發生在一次程向晚約孟向海協商離婚條件的時候,那次孟向海按照慣例拿出一副虛偽的嘴臉惡心人,而張卓碰見了被逼得快要崩潰的程向晚,當即就將情緒不對的程向晚帶離現場,避免了程向晚在公共場合失態,也是因為這一次,張卓了解到了程向晚目前的遭遇,對程向晚多了憐惜,然後在一次次的相處中動了心。


    沒有人會拒絕一個溫柔細心且有分寸感的人,即使是像程向晚這樣有過一次失敗婚姻感情而對愛情失去信心的人,在張卓日複一日的悉心陪伴與照顧下,程向晚再次動了心,也是因為接觸到張卓,程向晚才明白,原來遇到孟向海那樣的渣滓並不是自己的原因,也不是自己的錯,這個世界上有好人有壞人,也有開始很好後來又變壞的人,而自己隻是沒有在一開始就遇到一個一直都很好的人罷了。


    很多時候,那些當時看起來仿佛能讓天塌了的難題在振作起來後迴望迴去,也不過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小事,就像程向晚那名存實亡的婚姻一樣。


    這也是程向晚後來才明白過來的道理,那個名為婚姻的枷鎖,她越是在意,它就鎖得越是牢固,對她的傷害也就越大,反之,隻要她不在意了,那麽它也就是廢紙一張,屁都不是!


    這也是孟向海後來為什麽會同意離婚的主要原因,因為他發現他再也無法用婚姻關係套住程向晚了。


    兩人離婚的時候並沒有隱瞞孟喬,程向晚與張卓在一起的時候也沒有隱瞞孟喬。


    孟向海對他這個兒子一直都不錯,身為兒子,他無法去指責父親,但他也十分心疼母親,所以,在得知父母離婚時,他沒有傷心反而鬆了口氣,並且真心為程向晚而感到高興。


    而後來在見到張卓時,在見到程向晚被這個氣質溫柔的男人細心嗬護著,眉宇間是掩藏不住的幸福,再不見曾經的憂愁時,孟喬也是高興的,他恍然間想起了在自己很小的時候,年輕的爸爸媽媽也是這樣的恩愛幸福。


    幸福是相似的。


    剛成為初中生不久的少年靜靜地打量著自己媽媽的伴侶,忽然想到這麽一句話。


    ——


    兩年前孟喬就覺得張卓這人不錯。


    事實也的確如此,孟喬看著媽媽的白皙圓潤的側臉,輕輕勾起了唇角。


    “張叔叔,我不是在電話裏說不用你和媽媽來接嗎,這麽跑一趟多辛苦。”孟喬一手握著手機,一手捉著氣球,輕輕開口。


    專心開車的男人聞言抬眼看了一眼後座的母子,尤其是在看到睡容恬靜的程向晚時,眼中溫柔的神色仿佛能讓人溺斃在其中,他嗬嗬一笑,語氣輕柔的迴道:“向晚說等不及要見你,我哪裏攔得住她。”


    “也是。”孟喬想了想自己母親的性子,一時失笑,低聲迴了一句,車內再一次安靜下來。


    張卓和孟喬都不是話多人,在沒有程向晚的場合,即使兩人很少聊天卻也不會覺得尷尬。


    孟喬的視線轉向窗外,看著一輛輛擦身而過的車,思緒漸漸模糊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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