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我們可是冒著掉腦袋的危險就為了要錢啊……”,麻子臉女人懊惱。


    “那就殺一個,放一個。”黑痣的男人咬了咬牙決定,“如果放掉的人,敢報警……那就再把他也殺掉!”。


    “現在殺誰?”刀疤男。


    笑意從他如冰山寒雪一樣的雙眼裏看出,隻要那老綁匪下令,他就會毫不猶豫的痛下殺手。


    麻子臉女人指著笑意道,“殺這女的吧,一個女支女能有多少錢,那個土財主的傻兒子值錢。”


    “不要、不要殺笑意,我、我家有錢,我願意把我家錢都給你們,放過我們吧。”何少爺爬到他們身邊哀求。


    “那不行,放了你們,你們就該去報案了,隻能放一個,殺一個。”黑痣的男人恐慌中帶著堅決道。


    何少爺咬了咬牙,滿臉蒼白地開口,“放了笑意,我不能讓心愛的女人替我死。”


    笑意內心怕極但此刻不敢出聲,隻盼他們真能按何少爺的請求放了自己。


    “那不行,我們就得殺她,留著你才能要錢。”


    笑意看到黑痣男子向刀疤男示意,再也忍不住恐懼,失控地尖叫道,“不要殺我,不要殺我,鵲橋樓有的是錢,你要多少房媽媽都給你們。”


    笑意不看何少爺望向她的眼神,牙齒打顫道,“這個男人,這個男人,他欠了一屁股債,你就算放了他也拿不到錢。”


    “笑意……”何少爺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語。


    生死一刻,笑意連傅臨淵的許諾、財富和名利都顧不得了,更顧不得往日欺哄的何少爺!


    “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太蠢,抽大煙耗費掉你家的家產。總不能讓我陪你一起去死!”


    為了緊緊抓住唯一的活路,笑意撕去了往日溫和的麵孔,臉帶都是懼意和猙獰!


    “我們說好相約白首、生死與共的……”,何少爺看著狀若瘋婦的笑意,神情支離破碎。


    “這種謊話你都信,活該你被我騙!”


    “好,你騙了我,可我卻不能騙我自己,”他無力地閉上眼,“曾經我對你的感情卻是真的,我再無能也不會為了活著讓一個女人替我去死。”


    “大哥,這個小子腦子是不是有坑啊?還有人不要命?”麻子臉女人疑惑。


    “哪會有人不要命?這小子一定是耍花樣,我們就要殺了這小姐,放了他。”黑痣男人堅定道。


    “別,他抽大煙,在外麵欠了大筆債,馬上就要傾家蕩產了,你就是放了他也得不到錢。放了我,我是鵲橋樓的頭牌,你問媽媽要十萬大洋,她一定給你們”


    笑意見刀疤男眼見著就要將她抓住,掙紮著後退尖叫,那尖叫比之屠刀下的雞鳴更刺穿人心。


    何少爺看到平日和自己耳鬢廝磨的戀人,如今竟然如此想要他人殺死自己,絲毫不顧念往日情誼。


    “笑意,你對我真的,沒有、沒有一絲感情嗎?”何少爺仍然帶著一點點希望。


    或許,或許她隻是像許多普通女人一樣怕死,並不是不在乎自己。


    “你這蠢貨,誰對你有感情,我不過是逗你玩玩而已,如果真喜歡你,怎麽會讓你染上你毒癮呢?”


    什麽權勢財富,交易計謀,在活命麵前一切都是微不足道,笑意此刻才毫無遮掩地嗤笑。


    “原來我真是個蠢貨,竟為了你欠下巨債……”過往所有的甜蜜時刻都被打碎,希望信任全被無情撕毀,何少爺血色全無,絕望地低下頭。


    “你們殺了我吧,我死了,就沒有人可以向我爹追債了,沒了我這不孝的兒子,至少爹還有鋪子。隻是要讓爹白發人送黑發人了。”何少爺低聲道。


    “他們兩個人是不是在演戲,想讓我們放了那個男的?那個女的真對這男的沒感情?”麻子臉女人仍然滿臉困惑。


    “不是演戲,我怎麽可能喜歡這個懦弱愚蠢的男人,我一開始接近她不過是想要他家的鋪子而已啊!”


    笑意這一刻全然將其它任何都拋諸腦後,隻想活命,拚命喊出真相,生怕他們不相信自己,下一刻就要了自己的命。


    “你剛剛不是說他家鋪子不值錢嗎?”刀疤男冷冷道。


    “他家鋪子不值錢,但是他家鋪子是渭係少督軍傅懷繹最喜歡去得地方,所以它在有心人眼裏價值萬金,自會有人不擇手段得到這鋪子!”笑意急聲道。


    已然將全盤因果暴露在所有人麵前,但出於最後的警惕,她仍然未說出指使她這樣做的幕後之人。


    還好他們一行三人似乎也並未打算追問幕後之人,反而神色略有尷尬地沉默半晌。


    “既然如此,就把這女的單獨關押,讓她寫信籌贖金。男的處理了。”刀疤男最後決定。


    笑意聽到他們不殺自己終於鬆了口氣,虛脫癱軟在地,隨後便被繼續塞住口舌,被帶到了另一個屋子。


    而何少爺,當日眼看著笑意被拖走,自己閉上眼便心如死灰的等待綁匪結束他的生命。


    卻不想三個綁匪並未殺他,雖然仍然綁著他,卻會在吃飯的時候送來飯菜,鬆開繩索讓他進食。


    當晚他迷迷糊糊的發起燒來,竟然在半夢半醒間感覺到有人給他喂藥。


    下半夜他毒癮又發作,被束縛在床上忍著熟悉的螞蟻吞噬般的啃咬,隱約能看到窗外縫隙裏偷偷漏過來的月光。


    自己一生的過往便似潮水湧上心頭,原來所有都是欺騙,自己為博她一笑花大把錢財、送她珠寶首飾。


    甚至,她以想和自己享受最極致的愉快為理由騙他吸大煙,他都沒有一點怨過她。


    可是她卻從到尾都是有目的的接近他,全部都是虛情假意!


    思及過往,思及父親對他的勸說和心痛,羞恥和愧疚同時湧上心中。


    所有的感情像熱鍋裏沸騰的油煎熬著他的心神,混合著肉體上的折磨,就這麽每一秒如年,痛苦著絕望著甚至隻能期盼著死亡來臨!


    第二日、第三日、第四日,每一天他都是這樣度過的,但他吃的飯菜越來越好,有時候還會被逼著喝某一種藥,綁匪仍然是什麽都不說,他卻感覺到對方似乎並不想殺他。


    他甚至因為沒有大煙而不知不覺借了毒癮?!


    直到很久很久以後,他才明白今天的綁架到底是因何發生,並由此改變了他已經陷入沼澤的一生。


    ####


    卻說麻子臉女人、刀疤男、黑痣男那天將笑意和何少爺分開以後,三人便迴到了另一間主屋。


    麻子臉女人取過架子上的毛巾占了特製的藥水,一點點擦拭蠟黃的臉龐。


    擦完後水盆裏便倒映出一張欺雪賽霜的臉,嫣紅的嘴唇、小巧倔強的鼻子,另有一雙澄雪獨有的湖水般的雙眸熠熠生輝。


    “小姐,秋蘭的手真巧,剛剛您臉上的麻子和真的一樣。”孔掌櫃一邊揪著臉上的黑痣,一邊斯斯吸氣道。


    澄雪點頭同意,又轉向刀疤男:“褚非言,你說話能不能帶點情緒啊?雖說話語都是大家提前想好的,但你語言表情都沒有起伏,這拙劣的演技,著實讓人看都看不下去啊!”


    褚非言也正卸著刀疤,聞言無奈辯解道:“小姐,我是個護衛,保護您的安全是我的職責,可是配合您演戲,就太為難我了。”


    “好了,算你們辛苦了,相信我與何老板的賭約已經穩贏不輸。”澄雪盈盈笑道。


    “不辛苦,是小姐智慧過人!”孔掌櫃拱了拱手。


    他們沒有任何經驗裝作綁匪難免會露出馬腳,不如按小姐所言,一開始就裝作第一次綁架愚蠢無知的綁匪。


    如同一個從來沒有殺過人的劊子手顫抖的刀更能嚇壞死刑犯,而一個因為愚蠢而草菅人命的綁匪則更令肉票害怕。


    果真在笑意在害怕恐懼之下,毫無遮掩地說出了自己的意圖,她對何少爺最開始就是有目的的欺騙。


    “小姐,真沒想到何少爺雖然笨了些卻是個有情有義的男人”褚非言感歎。


    “是啊,真是出乎意料。”澄雪方才還言笑晏晏,此刻卻突然神情變得譏諷。


    一個被誘.惑染上毒癮的男人卻仍然要犧牲性命護著心愛的女人,而她的心愛之人卻為了權利毫不猶豫地背叛了她。


    孔掌櫃見她神情有些不虞,便轉移話題:“小姐,接下來怎麽辦?”


    “過兩天給笑意逃跑的機會,放了她,然後換個地方把何少爺和那個小丫頭帶走,這兩天注意何少爺戒毒期間的身體反應”,澄雪收斂心神吩咐道。


    “不行就趁他昏迷的時候讓醫生看看,讓秋蘭來給他熬點藥喝,何掌櫃雖然說為了戒毒不介意兒子受點苦,但我可不想讓何少爺垮了身體。總要讓何老板心甘情願的將素錦齋轉讓給我。”


    冬夏聽到小姐讓秋蘭來,心中略有不願,但看小姐主意已定隻能點頭應是。


    思索片刻,澄雪又道,“至於那個小丫頭繼續單獨關著她,看好她,你們見她都要化妝,卸了妝她也認不出你們來,等何少爺戒完毒癮,問問她願意迴鵲橋樓還是迴鄉下老家,隨她的意,給她筆錢封口就行。”


    冬夏覺得小姐有點多此一舉,不過是個小丫頭還這麽慎重對待。


    但孔掌櫃卻心中高興,覺得小姐既有聰慧計謀敢為所想不擇手段,又麵麵俱到、心思柔善。


    ####


    此事之後何掌櫃看到兒子何平安逐漸借了毒癮,到底是心甘情願地將素錦齋賣給澄雪了。


    不過何掌櫃仍然是掌櫃,不過上麵有了個東家陸澄雪而已。


    今日是期盼已久的初三,澄雪心情在大早起來便覺得異常美好,似乎天格外的藍,空氣格外的香甜,就連來素錦齋路上小商販的叫賣都變得可親。


    為了博得少督軍傅懷繹的歡心,將四錦記的商業版圖擴展到英吉利,幾萬大洋都花了,前幾日她索性又讓人將素錦齋全部重新裝修過。


    素錦齋前麵為大堂,後麵有個小小的院子,帶了五間雅間。她在院子裏特地讓人擺了幾缸蓮花,院中的大紅燈籠換成了橘黃色朦朧的兔兒燈,別具風趣,就連香氣也換了佛家梵香。


    “小姐,您為什麽將素錦齋裝成這樣?”冬夏看著輕聲哼著江南小調的澄雪不解,裝修後素錦齋的後院不像食肆反倒像寺院。


    “素錦齋的菜全為素齋,老客戶多是40、50歲的中年人。年紀輕輕的傅懷繹卻甚為喜歡素錦齋,為什麽?”


    澄雪不答反問,隨後示意旁邊的大廚在魔芋燒筍絲裏再加一點鹽。


    冬夏思索半晌,傅懷繹母親早亡,在身故的前幾年便不問世事靜心禮佛,若說有什麽人能值得傅懷繹多年惦念,第一位的便是他的忘母。


    冬夏福至心靈:“難道是為了祭奠他的母親?”。


    澄雪輕快地指點著大廚,聞及冬夏的話給了一個微笑明了的眼神。


    “可,這會不會太刻意?”冬夏。


    “無妨,上位者總是比較寬容下麵的人對他的諂媚,隻要送的是他喜歡的東西。”澄雪再次向何掌櫃確認,今日少督軍傅懷繹與朋友在雅間落英閣就餐。


    看著麵前做好的菜,六個熱茶、兩個涼菜、一個湯菜,其中一個涼菜和一個熱菜是澄雪與大廚根據他往日的口味新創的菜肴,以試菜作為話題是個不錯的開場。


    萬事俱備,隻欠東風。澄雪示意何掌櫃先將傅懷繹他們點好的六個菜送了過去。


    等何掌櫃迴來,她才將圍裙摘下來,收拾了一下妝容,親自端了剩下的兩個菜,掛著溫婉又真誠的微笑走向了落英閣。


    深吸一口氣,輕敲門扉,推門而入。


    “……”主坐男人熟悉的星眉劍目、氣宇軒昂如冬日驚雷,砸在她雀躍的心上。


    那個被她送到警察局的登徒子負心漢?!表哥林繹?!


    澄雪淡定地微笑著迅速轉身出門,隻覺方才天空還高高掛著豔陽,轉眼便被烏雲籠罩。


    白日見鬼?!


    一定是她進錯了門!!!


    看了一眼門口大大的落英二字,澄雪雙手微微顫抖,鎮得托盤上的碗勺叮當作響。


    是日有所思、夜、夜有所夢?!


    她、她開門的方式不對?!


    澄雪內心已然崩潰如泥石流,脆弱的手輕輕觸及門扉,不斷做著心理建設。


    鼓起勇氣豁然再次推開門!


    主坐上的男人似笑非笑得像裂開口的樹樁,分明是冤家表哥“林繹”!


    他那得意的表情,比之守株待兔的老農有過之而無不及!


    此刻陸.兔子.澄雪絲毫無法掩飾內心大寫的淚流滿麵。


    思及自己過往對他的惡劣態度、坑蒙陷害,實在忍不住默默端著托盤轉身離去。


    剛剛廚房好像還剩塊豆腐,不知道夠不夠大撞死自己?!


    趙慎剛今日是死氣白咧地跟著傅懷繹來見緋聞女主角,看到推門而入的女子的種種反應,便覺不枉自己陷害了嚴博那呆子去巡營,換來今日精彩的一幕。


    澄雪那不可思議、驚恐、懊惱、惋惜,一瞬間集齊在臉上的各種表情,讓守株待兔的傅懷繹覺得這幾日耐心的等待十分值得。


    見澄雪又要逃離,傅懷繹放下手中的筷子挑眉笑問,“表妹,這是要去哪兒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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