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睡一會兒,睜眼已是戍時。


    甘寧、蘇劍進來,請文呈洗漱之後,前去大廳赴宴。


    文呈簡單地洗漱了一下,此時山裏已經靜謐下來;臨近中秋,凸月將一瓢碎銀灑向庭院中;秋風微拂、小蟲輕鳴。


    幾片烏中帶黑的雲紗漂浮在月亮四周,冷清而讓人有些惆悵……


    一點懷念那個“家”了。


    天上明月光,灑落便成霜


    明月在天,秋聲在樹,鄉思長嘯倚高樓;蒼苔在地,濁酒在手,空山獨行澆離愁…


    ~~~~~


    用力甩甩腦袋,不敢再去想前世的種種


    玩不起


    到了這個山頭,就得唱這個山頭的歌。


    跨進大廳,錢封、黎頭領、王霸等人都已到齊。


    眾人都起哄文呈來的晚了,當罰酒三杯!文呈笑笑,也不爭辯,接過黎敏遞上來的酒碗,“咕嚕嚕”就灌了三碗。


    “你可別喝醉了,我哥想灌你酒!”黎敏在一旁小小聲聲地提醒文呈。


    極其隱秘地點點頭,文呈放下酒碗,上前跪坐在自己的案桌之後。


    眾人輪流敬酒一番,酒桌上便徹底熱鬧起來!文呈裝作來了酒勁兒,提起一壇酒,便向黎頭領、錢封等人敬酒。


    一旁的黎敏似欲上前阻攔,卻又瞥見錢倩嘴角一抹邪笑,隻好訕訕坐了迴去。


    王霸乜著眼、偏著頭,饒有趣味地看著文呈耍酒瘋——這兩天幾輪酒下來,王霸也知曉文呈這貨,已經非比尋常了;好似與以前的文呈,判若兩人。


    錢封與黎頭領,白天沒球事,晚上球沒事,那不要命的小酒是天天醉!


    哪裏會怕了與文呈拚酒?


    三個人,一人一壇在那裏火並;平常黎頭領都是高高在上的礦主、山寨首領,有資格跟他拚酒的,著實不多。


    眾人都當看稀奇。


    一壇酒下來,都打著嗝,也沒了身份地位,都是酒鬼、酒桶。


    ~~~~~~


    “呃…文大人,叫你老弟罷!我黎、黎昆,給你打聽個事兒唄!”黎頭領一壇九斤的米酒下去,還喝的急,實在是有一點上頭。


    “說就是了,呃…黎頭領,這是你的地盤,你怕誰來?”文呈也有點脹的難受,氣血都漲到頭臉上了,一如那便秘時蹲坑,憋了半天的模樣。


    “老弟你,請的這位大師,真能請走雷神老爺?大師勿怪哈”


    黎頭領搖晃著向方殷大師行了一個禮:“以前,以前那些巫師、跳大神的、啥薩滿、啥老神仙,一個個地都跑我這裏來,信誓旦旦地能夠請走雷神老爺!”


    “呸!請他大爺的!”黎昆虛呸一口——看出來了,這鳥廝還沒到真醉的份兒;要不然就不會虛呸,而是真的呸出來一口老痰了。


    “個頂個地拍胸脯、又是搭高台、牽綢緞彩帶、又是燒黃紙,殺豬宰牛煮羊的;跳的跟羊癲瘋發作似的,口吐白沫…屁用不頂!”


    黎昆有點動真火了:“老子不差錢!不在乎他們折騰這些,就當看耍猴!


    他奶奶的,多少次折騰下來,原來,原來老子才是那隻猴!”


    “撲哧”黎敏一下子笑出來:“哥,你才知道啊?”


    這黎昆顯然很疼愛這個妹妹,見妹妹當眾掃了自己的臉麵,也不發怒。


    隻不過將手中的酒壇子,隨手甩出了大門“碰”,“哎喲!哪個狗曰的亂扔酒壇子?家教呢?”大門外一聲惱怒的喝罵響起。


    黎昆朝著大門外一瞪:“我這個姓黎的狗曰的扔的!你進來,給我教教家教兩個字咋寫?”


    隻聽門外迴應道:“哎呦呦,我說是誰有這準頭?我剛剛轉過牆角…嘶……就準準地砸中我的狗頭了?了不起啊!這是何等厲害的手法?頭領,您先喝著,小的去看看羊湯……哎呦呦…嘶…”


    ——直來直去的少數民族兄嘚,與漢人接觸久了,也學壞了啊!


    ~~~~~


    方殷大師見黎昆質疑自己,眼瞼微垂,一臉淡然,並不搭話——這次來作法,他其實也是上了文呈的賊船。心裏著實也不知道,自己該如何辯解。


    貧僧一向隻會念經放貸,何曾會作那鳥法?!


    被騙者,其實極易成為騙子的幫兇;農村裏被騙的老頭老太,基本上沒有單個被騙的,都是一群一群的被騙。其中就少不了,那些前麵被騙老頭老太的煽風點火的功勞。


    好比地窖裏關押了幾個可憐的美女,前麵被關進來的,往往還會幫著壞人,勸說後麵被騙進來的同胞:你要聽話!


    ~~~~


    方殷一副處之淡然、波瀾不驚的德行,反而符合那“高僧”範兒。


    “黎頭領,你放心!晚間大師就會與雷神通神識!在高僧麵前,他區區一個雷神算哪門子老爺?上次大水淹了龍王廟,劈到我頭上了;迴去電母還將他好一頓收拾!”文呈出言替方殷抬花轎。


    ——漢代中國的各路神仙、各種神化傳說,還沒有形成係統的座次排名、派係劃分,非常的混亂;哪怕隔壁鄰居,信奉的神仙,都有可能與你的互相矛盾。


    你信你的,我信我的;互不相關、各不貶低。


    咱們的先祖從來不缺乏通融之道。


    所以文呈才信口開河胡說八道


    ——此時連所謂的“五嶽大帝”、“玉皇大帝”這些說法都沒有;對天上的事兒,隻要你自己心裏不怕,隨便吹!


    昊天大帝還巴不得你,將那些烏七八糟的神仙吹死算了!才不管你這些。


    昊天大帝手裏一堆《神仙職稱評定資格證》,一張都沒賣出去。人間倒是冒出來千千萬萬個“神仙”,你說昊天大帝生氣不生氣?


    ~~~~~


    “如若高僧作法,沒能請走那煩人的雷神,我,我將這兩顆頭顱,留給黎頭領當豬尿泡踩!”文呈一指跪坐在門口,啃肋排的的伍良伍艮兄弟;


    嚇得兩兄弟手裏的肋排差點脫手。


    “我要那兩顆扁豆作甚?文老弟是縣寺中人,你姐夫梁大人,又關照我老黎這麽多年!王霸,喂!死王八,你在偷笑個屁!來人,給王大人換成酒壇!”


    黎昆一指王霸:“死王八,居然還學會耍心眼兒了?再給錢色鬼一壇酒,拎倆壇給文大人,還有老子!沒點眼力價兒!”


    ——要不怎麽是礦主呢?就是壕!


    出乎意料的,甘寧絲毫沒有不悅之意,幫著一旁伺候的侍女、奴仆,拎著兩壇酒就給文呈、黎昆送過來了。


    成大事者,匪獨以意氣勝;蓋亦其智略絕也!


    知道不能僅僅靠意氣行事,甘寧是真正開始發芽兒了…


    ~~~~~


    這邊甘寧沒有跳起來三尺高,


    那邊王霸也沒介意自己,從哺乳動物被改成了兩棲爬行類


    錢封不幹了!


    隻見那錢封陰惻惻地對黎昆說道:“黎五尺,老子多納幾房姬妾,那是行善!也好過她們嫁給那些流民。朝不保夕、有一頓沒一頓的,哪有在我後院吵架活得爽利?”


    “老子六尺三!▲你還不是差不多?”黎昆氣的吼了起來,說完,氣唿唿地猛灌一口酒,倒是嗆得自己連連咳嗽。


    “老子六尺八,就比你長!咋地,你還敢掛歪脖子樹上扯長不成?”錢封好似與黎昆兩人,經常扯這個話題


    ——分贓不均!又彼此離不開對方,才拿這方麵來撒氣。


    文呈暗暗猜測。


    “你納的妾,還不是擺設?兒子都是前兩房生的,後麵那幾房,難道留著能下蛋?外麵是舊的,裏麵全新!”黎昆開始反擊。


    “哎哎哎,兩位!且聽我一言”文呈趕緊止住兩人的話題,再這樣撕比下去,恐怕大規模的械鬥都有可能整出來:“有一樁天大的好事,砸中二位了!”


    ~~~~~


    黎昆、錢封各自哼了一聲,停止了互撕


    “有甚好事,說來聽聽!”黎昆問道


    “漢安縣酒樓,兩位頭領聽說過沒?”文呈問道。那正在修建中的酒樓,就叫“漢安縣酒樓”。


    縣倉口子上,一塊像簡易公交車站台般、大大的“施工告示牌”上麵就畫著竣工預覽圖,是縣衙賊曹書房裏麵的畫手弄的。


    上麵將竣工以後的“漢安縣酒樓”,大略地畫在了上麵。


    “知道”錢封頗有興趣地接過話頭:“那不就是你們一幫官老爺弄的麽?”


    雷公山偏安一隅,卻在縣城安插有不少耳目。如若不然,被郡、縣裏麵的兵丁大規模出動,摸到雷公嘴了才知道,這黎頭領、錢封沒那麽大條。


    之所以取名“漢安縣酒樓”,這是打擦邊球,讓人誤以為是純粹的“縣衙直屬企業”——氣派!安全!有麵子!


    “二位,這酒樓裏麵,可是有你們兩位頭領的份額!不知兩位頭領,可會怪罪我自作主張呢?”文呈含笑看著兩人。


    黎昆與錢封對視一眼


    “好!投之啥啥木頭瓜,報以啥酒漿!文大人果然仗義!”錢封興奮的一拍大腿。


    “嗯,好事兒!能在裏麵站住跟腳…”黎昆偏過頭看著文呈:“文大人,我想托你幫個忙可好?”


    文呈迴道:“黎頭領客氣了,說來聽聽?”


    “我想將我那兩個狗兒子,落籍於縣城。婆娘、女兒就算了,跟著我在這山溝溝窩著罷!不知,文大人可能將此事弄妥帖?”黎昆麵帶期待。


    倆文盲


    “犬子”變“狗兒子”;“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瑤”


    ~~~~~


    “吾那一窩犬子們,也當發蒙了!文大人,也一起辦了罷!”涉及到入學啟蒙,事關讀書識字的時候,錢封忽然變得文縐縐起來,讓人渾身癢癢。


    文呈搖搖頭:“非我不能,是不可如此辦!”


    黎昆、錢封齊齊喝問:“這是啷個迴事?!”


    文呈道:“兩位頭領勿急,且聽我原原本本說來……”


    .


    .▲漢代一尺≈23.7厘米。黎昆身高六尺三,約為1.5米高;至今四川內江市資中縣,還有“矮人村”;非杜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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