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午飯後,鄭顥迴房休息了一會兒便起身去書塾了。


    中午到下午這段時間,許多人都在午休,顧霖見鋪子沒有多少生意,便沒有提前開店,自己也迴房睡了半個時辰後,才起身走出寢臥。


    看著眼前睡的迷迷糊糊,白嫩臉蛋被被窩熱出一片粉紅的年輕哥兒,趙嫂子滿眼疼愛道:“怎麽這麽早起來?現在離開店還早呢,快迴去多睡一會兒。”


    顧霖雙眼微眯著,一臉困倦,但他仍堅持地對著趙嫂子搖了搖頭,沒有想迴去繼續睡的意思。


    午睡隻是給自己的大腦放鬆一下,如果睡太久的話,會影響晚上的睡眠,進而打亂自己的作息。


    況且,再過一會兒食客們便要過來買鹵味和涼菜了。如果自己去睡覺,把店鋪裏所有事情都推給趙嫂子做的話,對方縱使有三頭六臂也忙不過來。


    走到趙嫂子身邊,顧霖坐在空出來的小木凳上,擼起袖子和趙嫂子一起洗菜道:“嫂子,你中午也該午休一下。”


    顧霖雖迴房睡午覺了,但在睡夢中仍能聽到院子裏發生的動靜。


    所以,他知道趙嫂子一個下午都在忙活,幾乎沒有停歇過。


    趙嫂子抬手甩幹瓜菜上麵的水,對顧霖道:“我都這把年紀了,不像你們年輕人覺多,要是中午還睡的話,我晚上都不用睡了。”


    顧霖微微搖頭,對趙嫂子解釋道:“嫂子,午睡不一定要睡著,眯一下眼養養神也是好的。大夫說過,午睡可以緩解心神疲勞,對身體有好處,尤其是對年紀大的人,若是能長期堅持午睡,還能延年益壽呢。”


    “真的假的?”趙嫂子一臉似信非信地看向顧霖。


    顧霖道:“嫂子你還能不相信我的話?這些可都是我從醫書裏看到的。”


    一聽到顧霖所說的話出自醫書,趙嫂子原先半信半疑的態度立即轉化成深信不疑。


    而後,她有些擔憂地問顧霖:“霖哥兒,我和你大哥,大侄子都沒有午睡的習慣,幾十年來都是這樣,不會對身體有什麽傷害吧?”


    顧霖勸趙嫂子午睡是想讓對方不要過於勞累,可不想自己的一番好意起了反效果,顧霖趕緊道:“沒事的,隻要從現在開始午睡便來得及。”


    趙嫂子道:“好,等你趙大哥明日過來送瓜菜時,我就叮囑他們別成天到晚的在地裏忙活,該休息的時候就要好好休息。”


    洗完瓜菜後,顧霖和趙嫂子把它們拿到店鋪去燙熟裝筒。


    與顧霖估算的時間差不多,申時開始店裏的客人越來越多了。


    因為上午賣出去許多鹵味和涼菜,顧霖明白不可“供過於求”的道理。於是,他和趙嫂子下午隻準備了一百筒涼菜和兩鍋鹵味。


    天色微微暗時,店裏的鹵味和涼菜就賣完了。


    幸好,顧霖等人如今住在縣城,若不然此時迴下河村的話,想想在烏漆麻黑的路上,忽然跳出一隻野獸或者匪徒劫道,便覺得恐怖至極。


    收拾好店鋪後迴到家中,趙嫂子問顧霖:“霖哥兒,今晚想吃什麽?”


    聽到趙嫂子的問話後,顧霖想了想,這些日子以來好似成天吃的不是米飯就是饅頭麵條包子。


    他動了動腦筋道:“嫂子,我想吃小蔥豬肉餡的餃子。”


    沒錯,顧霖饞了,他想吃白白胖胖,皮薄餡多的鮮肉餃子。


    趙嫂子聽後,二話不說地先去灶房舀了幾碗麵粉出來,加水揉成麵團,然後再去井裏取出早上買的鮮肉剁成肉餡,倒入切好的蔥碎,鹽攪拌均勻。


    待肉餡調製好後,趙嫂子將麵團揪出一個個小劑子,然後把它們擀成一張張圓圓的薄皮。


    眨眼間,顧霖就看到一張張麵皮在趙嫂子手上變成一個個白白胖胖的小口袋。


    顧霖見此有些手癢,忍不住拿起一張麵皮包起來。


    兩手一折一捏,一個圓鼓鼓的銀元寶便出現在桌麵上了。


    趙嫂子看到顧霖包的餃子很是心喜,誇了一句:“真好看,這模樣吉祥。”


    顧霖挺起胸脯道:“那可不是,也不看看是誰包的。”


    想他當初在餃子店做兼職的時候,可是有名的餃子殺手,包餃子的速度不僅快而且個個都大小勻稱好看。


    看著身旁傲嬌起來的小哥兒,趙嫂子無奈地笑了笑。


    不過比起十八歲便要強撐起家庭,強裝成熟穩重的顧霖,趙嫂子更喜歡眼前生機勃勃的顧霖,因為成熟的顧霖讓她覺得心疼。


    顧霖和趙嫂子邊包餃子邊說笑,很快,餃子就被包好了,一個個在木板上挺立著自己白圓的身軀。


    趙嫂子端著包好的餃子走進灶房,顧霖本想跟著進去,但不出意外,又被趙嫂子趕了出來,讓他自己找地方玩去。


    顧霖無聊地在院子裏踢石頭,揪樹葉。


    正當他快要把大樹的一個分叉上的樹葉薅禿時,鄭顥迴來了。


    “顧叔。”


    鄭顥一進門,便看到一抹身影在初升的月亮照射下,站在院子的大樹旁邊把玩著樹上的枝葉。


    顧霖背對著大門,所以沒有第一時間發現鄭顥迴來。


    如今鄭顥叫他,顧霖立馬反應過來轉過身子,看向門口的鄭顥道:“小顥迴來了,餓了嗎?”


    因為自己從小到大在學校裏餓怕了的緣故,所以對於鄭顥,顧霖總擔心對方會在書塾裏餓肚子。


    鄭顥微微搖頭:“不餓。”


    他怕自己說的太過簡單生硬,補充道:“我在家裏吃的很飽,所以下午沒有感到饑餓。”


    聽到對方的迴答後,顧霖微微放下心來。他對鄭顥建議道:“要不我明天給你準備一盒點心帶去書塾,到時候你餓了的話就可以吃了。”


    鄭顥想說不能在學堂裏吃東西,但看到顧霖看向自己時,浸滿了愛護之意的神情。鄭顥說不出拒絕的話語:“那便麻煩顧叔了。”


    “有什麽好麻煩的。”顧霖笑道。


    看著對方不再含著擔憂,浸滿愉悅的眉眼,鄭顥想,先生雖說過不能在學堂裏吃點心,但沒有說過不能在學堂外私塾內吃。


    想通後,鄭顥最後一絲疑慮也沒有了。


    趙嫂子從灶房探出身子喊道:“霖哥兒,鄭小子,吃飯了!”


    “走走走!”


    顧霖上前拍了拍鄭顥的肩膀道:“嫂子今晚包了小蔥豬肉餡的餃子,我們趕緊過去,剛煮好的餃子撈上來沾醬吃能把人香迷糊了。”


    “好。”鄭顥應道。


    他先迴書房放下自己身上背著的書箱,然後走出房屋和顧霖去灶房。


    在趙嫂子的笑聲叫喊下,顧霖和鄭顥各自端著一大碗餃子出來。


    微黃燭光下,三人圍著一張木桌坐下。


    其中年輕哥兒和中年婦人邊吃餃子,邊不停地說笑著,鄭顥雖不怎麽言語,但看著對麵不停嬉笑的顧霖,唇角也微微挑起。


    趙嫂子雖煮了餃子作晚飯,但她怕顧霖和鄭顥一個少年人,一個半大少年光吃餃子會餓。於是,除開餃子外,她還給兩人炒了兩個肉菜。


    那肉菜可不是添頭,紮紮實實的兩大碗,裏麵放有蔥和蒜苗,但在一大碗肉裏,那蔥蒜如同針落大海,雖存在但難以尋找。


    也不怪趙嫂子煮了一大鍋餃子後,還要再炒倆大碗肉菜,她實在是被鄭顥的食量和顧霖的嘴饞震懾住了。


    趙嫂子第一天搬來縣城晚上快要睡著時,忽然聽到不遠處的柴房傳來一陣動靜,原以為有老鼠作祟,想著灶房裏還有一些沒放置好的糧食,趙嫂子趕緊起身跑過去。


    沒想到,剛到灶房外,趙嫂子看到的不是偷吃的老鼠,而是圍在灶台前的一大一小的身影,大的在那兒揉麵,小的在那兒切肉切菜。


    距離晚飯剛過去一個半時辰,看到眼前的情景,趙嫂子的腦子有些糊塗了。


    恰好,顧霖轉頭時看到了趙嫂子,趙嫂子便問道:“霖哥兒,鄭小子,你們晚上是不是沒有吃飽?”


    年輕哥兒看見原該睡覺的趙嫂子過來了,聽到對方的問話後,臉上生起滾燙道:“嫂子,我們就是嘴饞,不管餓不餓晚上睡覺前都得吃些東西。”


    顧霖說是這樣說,但趙嫂子之後做飯可不敢不舍得了。


    每日三頓米麵油不要錢地吃,即便是朝食,趙嫂子也會炒上一兩盤葷腥,生怕兩個小的吃完沒多久又餓了。


    所以,顧霖不知道趙嫂子的手藝之所能在短時間內突飛猛進,有很大是他和鄭顥的功勞。


    顧霖吃完飯後,去柴房燒洗水澡了。


    因為需要的水很多,所以鄭顥跟著顧霖一起去提水。


    往大鐵鍋倒下最後一桶水後,顧霖側頭問鄭顥:“你要不要先洗?”


    燒洗澡水需要很長的時間,顧霖怕耽誤鄭顥讀書。


    鄭顥搖搖頭道:“不用,顧叔你先洗。”


    “行。”顧霖沒有推拒。


    忽然,他眼神一掃停留在鄭顥左手的衣袖上。


    他下意識地抬手扯起鄭顥的衣袖,隻見原本潔淨的青色布料上出現一塊巴掌大的汙痕,顧霖微微皺眉問道:“這是怎麽弄的?”


    按照常理來說,這般大塊的汙痕放在青色的長袍上應該很明顯,但衣袖上的汙痕淺淡,顯然鄭顥早就清洗過原先的汙跡了。


    再加上晚上光線暗淡,如果不是自己剛才恰好看到,最後可能還真的發現不了。


    顧霖看著眼前的汙跡,然後上下掃視了一遍鄭顥全身,發現對方身上除開衣袖上的汙跡外,其他地方都沒有破損汙痕。


    鄭顥麵不改色地解釋道:“我在書塾走路時不小心被石頭絆倒,倒地時用手撐地,袖子便在那時沾到了泥。”


    “當時沒有衣物可以換洗,先生又要求學子們在學堂上要保持衣著整潔,所以,我便用清水清洗了汙跡。”鄭顥道。


    聽到鄭顥的解釋,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樣後,顧霖微微放下心來。


    鄭顥微微斂眸,其實事實根本不是他所說的那樣。


    鄭顥衣袖上的汙跡和他所言的前因後果完全不符,真正的原因是,鄭顥在五柳書塾的啟蒙班待了一個多月後便升入童生班,童生班裏許多人對此心生不滿。


    其中,一個和鄭顥年齡差不多的學子對鄭顥的敵意最重。


    因為在鄭顥進入童生班前,他是童生班中最小的學子,所以許秀才會對他寬容幾分。


    但自從鄭顥來了後,許秀才肉眼可見地對他嚴厲了許多。


    尤其是今日課堂,周紈原想著下課後該怎麽教訓鄭顥,許秀才卻突然提問他,而他恰好沒有聽許秀才講課。於是,麵對著嚴肅古板的許秀才,周紈站起來支支吾吾,最後被許秀才當場責罵打了三板子。


    而後,許秀才點起鄭顥,讓對方迴答方才周紈答不出來的問題。


    鄭顥流利地迴答出來,許秀才雖沒有開口誇獎,但卻滿意地點了點頭。


    周紈當場怨毒地看向鄭顥,因為不敢責怪許秀才,所以他把所有的不滿都推到鄭顥身上。


    鄭顥感受到了,但他一個眼神都沒有給對方。


    下學後,鄭顥背起書箱走出童生班,但還沒離開書塾,周紈便帶著幾個人氣勢洶洶地圍上來。


    鄭顥近些日子雖收斂了戾氣,但卻不意味著他變得軟弱可欺。


    麵對圍上來的眾人,他不慌不忙地把書箱放到一旁,然後抬腿出拳反擊對麵五人。


    打到最後,周紈五人被鄭顥揍到躺在地上。


    鄭顥用腳壓著周紈,低頭貼在對方耳朵旁說了幾句話,隻見周紈原本囂張的臉色,和嘴上喋喋不休的威脅頓時消失不見了。


    他臉色難看地看向鄭顥,眼裏有畏懼,有不敢置信,最後他咬著牙帶人離開了。


    雖然鄭顥說袖子上的髒痕是自己不小心摔倒弄上去的,但顧霖的腦海裏想著校園霸淩,他神情認真地叮囑鄭顥道:“小顥,如果書塾裏有人欺負你,一定要告訴我。”


    “好。”鄭顥點頭應道,心裏卻想著不過是一個微不足道的人,哪用的了顧叔費心。


    洗了一個熱水澡後,顧霖全身放鬆,躺在床榻上沉沉地睡了一夜。


    早上。


    顧霖還躺在床上睡覺時,迷迷糊糊中便聽到外麵傳來一陣說話聲。


    他意識逐漸清醒,雖聽不清楚外麵說話的內容,但能感受到說話的人情緒很激烈,且在刻意地壓低自己的嗓音。


    顧霖起身洗漱好後走出房門,便看見趙嫂子和趙大哥在院子裏低頭說話。


    趙嫂子一臉怒容咬牙切齒,而趙大哥則滿臉無奈和擔憂。


    顧及著二人說的可能是私密事,自己不便冒然上前。


    於是,顧霖遠遠地打聲招唿:“嫂子,趙大哥。”


    “霖哥兒。”趙嫂子聽到他的聲音後轉過頭來。


    然後,顧霖看到趙嫂子拉了拉趙大哥的衣袖,好像叮囑了幾句什麽,趙大哥連連點頭,卻下意識地抬頭看了他一眼。


    顧霖見此摸了摸下巴,一臉若有所思,難道剛才趙嫂子和趙大哥說的事情和自己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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