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老爺送來了信。”


    “我已抵達清州數天,也未曾見他托人問候,如今怎麽突然送信來?”顏湘疑惑道。


    雲蘭抿唇猜測:“會不會是府裏出什麽事了?”


    “京城有先生和大哥在,府裏應該不會有事。”


    她拆開信件,發現上麵僅有寥寥幾句,便又塞迴信封裏:“隻是問我在這兒過得如何,還說若是住得開心便不用著急迴去。”


    “老爺真是個冷淡的,唯一的女兒離家遙遠,他倒一點兒也不掛念。”


    “我爹不一直都這般態度嘛?我早已習慣,你怎的還沒適應?”


    分明不是高興的事,顏湘卻笑得風輕雲淡,這讓雲蘭更鬱悶了。


    “叩叩叩。”


    突如其來的敲門聲打斷了話語。


    “小妹,是我。”


    顏湘親自去開門,問道:“二哥,你怎麽來了?”


    “我聽母親說你幾日都未曾外出,今日恰逢父親找商行的掌櫃們議事,我便告了假,想帶你出去玩玩兒。”


    “那二哥先等我收拾收拾。”


    “你天生麗質,還需要收拾什麽?”


    相裏鈺不等她辯駁便徑直將人帶走了:“你有何想玩兒的?”


    “我都許久沒來了,反倒是你長居於此,所以應該你主動推薦吧。”


    “你這小丫頭,”相裏鈺嘖嘖歎奇,“先前大哥還說你變得與兒時不同了,我看確實如此,嘴皮子比先前伶俐不少。”


    “就算變了又如何?那也是你妹妹。”


    他又像兒時那般去敲顏湘腦袋:“小機靈鬼,不如我先帶你看看我們家商鋪?”


    顏湘欣然同意:“我一直對經商挺好奇的。”


    “是嘛?但你兒時抓鬮,可是抱著毛筆不撒手呢,還一耍性子就想摔我算盤。”


    “我……還幹過這事?”


    “你忘了?那時你還被我揍哭了。”


    “全然忘了。”


    “不過你不記得也情有可原,因為……這是我編的。”他收起故作高深的嘴臉,禁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儼然將逗顏湘當成了一件樂事。


    顏湘眯起秀眸,見他還不收斂,便伸手想要打他。


    然而,不知是他太靈活,還是他對顏湘太了解,竟側身躲了過去,且在她還未反應過來時便先跑一步。


    顏湘不服氣,便也跟著跑起來,大喊道:“相裏鈺,你給我站住!”


    “來呀!能追上我就算你厲害!”


    “等會追上了,看我怎麽收拾你!”她言語威脅,卻引得府內仆役都樂嗬起來。


    “以前小姐不在,府裏都沒人能陪二公子玩鬧,如今她迴來了,最高興的人應該就是二公子了吧!”


    霽朝服飾本就繁重,外加上顏湘體弱,才跑了幾步便有氣無力了,她暗自嘀咕:“這個相裏鈺,絲毫沒有兄長的樣子,說好帶我出去,一溜煙卻不見了。”


    話音剛落,她陡然被果子砸了頭,下意識驚唿一聲,再抬首,便瞧見相裏鈺在樹上竊竊嘲笑。


    “倒是還和先前一樣笨。”他一躍而下,“這次算你贏了,待會想吃什麽、想要什麽,二哥通通幫你買單。”


    “還算有良心。”顏湘低聲咕噥。


    出了相裏府,淩書瑜派來的人又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盡職地跟在她身後。


    說來也真是新奇,每次她一進相裏府,那倆人便會消失無蹤,可她一旦跨出大門,他們又會從某個角落竄出來,倒像是被人/操控的人偶一般。


    此次外出,顏湘才發覺相裏氏遠比她想象的還要富有,除了田產、當鋪和錢莊,商行還管理著數十家商鋪,包括但不限於珠寶、綢緞、胭脂等鋪子,看得顏湘眼花繚亂。


    今日客人不少,並且大多出身富貴,故鋪內夥計都忙著招待,沒太顧及顏湘。


    她倒也樂得自在,將陳列的貨品都瞧了個遍,又跑到櫃台看相裏鈺算賬。


    一位夥計提醒道:“小姐,此刻店內人多,要不你先去後院休息休息?”


    顏湘意識到自己在這兒可能有點妨礙,便準備讓開,誰知相裏鈺突然來了句:“你若想看便留下,不礙事。”


    他如此說,顏湘便心安理得地繼續待著,那夥計見狀也識趣地退下了。


    不知過了多久,等她脖子發酸,才終於見掌櫃議事迴來。


    相裏鈺無意識揉搓鼻尖,說道:“原本想帶你多逛逛,誰知一忙起來,便耗費了大把時間。”


    “沒關係,正事要緊。”


    他唇角微挑,抬手按著顏湘頭頂,問道:“餓了嗎?我請你吃飯去。”


    顏湘一把拍開他:“走吧,正好餓了。”


    二人走進一家極其風雅的酒樓,她稍微透過眼角斜瞥,直覺這裏麵物價不凡,不僅心疼起錢袋子。


    相裏鈺卻沒察覺到她的猶疑,徑直繞過大堂中間的文台,往樓上雅間去了,很是輕車熟路。


    看樣子沒少來,真是個敗家子!顏湘暗自腹誹。


    罷了,萬一這兒的飯菜極其美味,那也不算虧,再不濟,就當花錢買個教訓。


    他們才將入座,夥計便對相裏鈺道:“少東家今日想吃什麽?”


    “少……東家?”


    合著,這酒樓也是相裏氏的?


    “你說請我吃飯,就是吃自家的東西?”顏湘盯著他,麵露質疑。


    “你方才可沒說不許。”


    “分明是你耍賴皮。”


    “這怎麽能算賴皮?我隻不過想帶你嚐嚐自家酒樓的飯菜,反正你也還未嚐過。”相裏鈺聳了聳肩,狀作無辜道。


    顏湘聞此,也懶得再計較,便點了幾道招牌菜。


    “方才你看我算賬,感覺如何?”


    “看起來倒是簡單,而且有趣。”


    相裏鈺啞然失笑:“算賬簡單,經商卻不,不過你若想學,我可以教你。”


    待他們吃飽喝足,一樓的文台早已換了新表演,伶人婉轉悠揚的唱曲聲傳入雅間,聲聲入耳。


    “待月西廂下,迎風戶半開。拂牆花影動,疑是玉人來。”


    相裏鈺望著她,忽然問道:“你那未婚夫,何時能讓家裏人見上一見?”


    顏湘正嚐著夥計送來的豆腐花,聞言險些一口將那豆花吸溜進去,她不解:“幹嘛突然問這個?”


    “當然是想替你把關。”相裏鈺正色道,“雖說是陛下賜婚,但也得讓那小子知道,相裏氏並非好相與的,省得你嫁去受人欺負。”


    顏湘又繼續看向碗裏的豆花,邊吃邊道:“這點你們放心,他不會欺負我的。”


    “就算他如今對你好,那如何保證他以後不會變?”


    她稍作思量後,又堅定道:“我相信他的人品。”


    “你這還沒嫁過去,就急著護他了。”


    顏湘不想再爭辯,索性搪塞道:“好啦,有機會我帶他來見見你們便是。”


    二人走出酒樓時,已經日照西山,但街道仍舊熱鬧非凡。


    清州雖有個“清”字,但並不如名字那般清淨祥和,相反,其繁榮程度僅次於京城和鶯州。


    關於“清”字的由來,坊間也有傳聞:自建朝以來,清州出過不少能人賢士,既有鞠躬盡瘁輔佐君王的朝臣,也有嘔心瀝血濟世救人的醫師,他們皆是一心為了蒼生,所以“清”,是“清白”的“清”。


    相裏鈺指著一個賣編織玩具的攤子,問道:“喜歡嗎?”


    “模樣倒挺可愛的,但我不喜歡。”


    他又去撞顏湘的手臂,示意她瞧:“對麵新來一個卜卦的道士,我們去算算。”


    顏湘明眸一掃,又收迴視線:“那都是騙錢的。”


    “你不去算算,如何知道是真是假?況且這也不貴。”


    見她依舊無動於衷,相裏鈺隻好道:“行,那你在原地等我,別亂跑啊。”


    “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顏湘敷衍道,眼睛仍盯著手上的玩偶。


    她正認真挑著,卻被人從身後猛地一撞,差點栽到人家鋪子上。


    罪魁禍首逃得飛快,還不忘迴頭喊道:“事出緊急,實在抱歉啊!”


    “小姐沒事吧?”雲蘭連忙扶住她,“有沒有磕到?”


    “我沒事,先看看旁邊那位老人如何。”


    顏湘扶起方才被連累的老人,語氣擔憂:“您沒事吧?”


    老人顫巍巍接過雲蘭遞來的藥包和拐杖,迴道:“老夫沒事,多謝姑娘。”


    “那腿腳可還方便?需不需要我找人送您迴去?”


    “無礙,不勞煩姑娘,老夫先告辭了。”老人拄著拐杖,拖著沉重的步伐走遠。


    此時相裏鈺也迴來了,他全然沒注意方才出了何事:“那大師算得真準,你也去試試。”


    見他如此堅持,顏湘也不好擾他興致,隻得無奈妥協,就當是圖個新鮮。


    “施主想算什麽?”


    她靈光一閃,於是問道:“我想知道,大師在我身上看到了什麽?”


    “施主曾遭受一些變故,致使命格發生了改變,但前塵已盡,斯人已矣,施主順應天意即可。”道士雙手合並,略微鞠躬道。


    “什麽變故?什麽前塵?”相裏鈺一頭霧水。


    顏湘眼底閃過一絲詫異,隨後又從容淡笑道:“我知道了,多謝大師。”


    相裏鈺按住她將欲起身的動作,又道:“大師,麻煩再給她算算姻緣。”


    “這位施主的姻緣,貧道算不了。”


    “怎麽會算不了?”


    “女施主的命格已變,貧道自然無法窺到天機。”道士模糊不清道,“今日我與施主有緣,便不收錢財了,幾位請迴吧。”


    “多謝大師了。”顏湘怕相裏鈺糾纏不休,便趕緊將人拽走了。


    “什麽狗屁大師,方才還能算,此刻又說算不了,肯定是騙子!”相裏鈺口不擇言道,眼眸染了些許慍色。


    “天機不可泄露,”顏湘哭笑不得,“再說這是我的姻緣,你那麽生氣作甚?”


    “我是兄長,關心你的人生大事不行嗎?”


    “行行行,你年長,說什麽都對。”她止不住笑道,隨即又催促他,“快些迴去吧,別讓舅父舅母等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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