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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定飛舟駛入迷霧之中,牧師塔克顯得輕鬆了許多,他抖落身上銀光閃閃的泥甲,負手立於船頭,傲然仰首,望向魔月高懸夜空。他古井不波的麵容表明,他對迷霧中的情景並不陌生,至少是毫不驚訝。


    維奇下士則顯得分外興奮,他一邊左右張望,一邊興致勃勃的說:“其實很久以前我就想進來迷霧裏冒險一番了,隻是一直下不了決心。這片全知之霧當真神妙,置身於霧中,就仿佛處在宇宙的中心,宇內之事盡收眼底。哈哈,讓我先看一看,我們家的索菲婭婆婆正在做些什麽?”


    維奇下士全然沒有留意迷霧中的萬千海島和仙山,而是將目光投向了更遠處。他在尋找霧海中的一處大陸,炎魔聚居的寂寒古陸。然而隨著他的尋找,維奇下士的嘴巴越張越大,他炯炯有神的眼睛因為驚愕,瞪得幾乎要掉出眼眶。


    烏恩奇見維奇下士表情怪異,不由得也好奇起來,他順著那個方向極目遠眺。按照維奇下士的叫法,霧海裏的迷霧又叫全知之霧,在全知之霧裏,烏恩奇的視力被強化到了極致。


    烏恩奇本來隻能看到天與海之間一線相隔,但隨著注意力的集中,一片片本來看不到的遠景仿佛撲麵而來。他看見了霧海的海岸,看見了海岸邊的星蘭古陸,看見了驚瀾港和霧玫莊園。


    烏恩奇把目光移迴海岸邊,沿著海岸看下去,綿延的古陸上盡是各異的奇景。然而沒過多久,烏恩奇就發現了異常,因為他看見了他的家鄉矗雲山。矗雲山屹立在一片紅色的荒土中,與星蘭古陸陸路相連,在兩者之間隻隔了一座冰原,那片冰原烏恩奇也認得,那是他來到第十魔域之前所穿越過的第九魔域——寂寒古陸。


    烏恩奇感到驚訝的時候,維奇下士已經大叫了起來:“這是怎麽迴事?聖域所有的十九塊古陸竟是連在一起的!我瘋了,我瘋了!這一定是假的,十九塊古陸應該孤立在霧海裏才對,怎麽居然連成了一個環?”


    烏恩奇聞言,也用目光掃視了一整圈。果真如維奇下士所說,一片連綿的大陸把霧海圍在中間,在大陸的另一側,卻不再是霧海,而是原界的濁洋。


    烏恩奇和維奇麵麵相覷,他們此刻的所見完全顛覆了他們以往對魔界的認知。他們本來一直堅信不疑,魔界是十九塊不相連的陸地,陸地被霧海包圍分隔。因為霧海不能逾越,所以魔域也必須分治。可是他們親眼所見,魔界根本就不是十九個分離的魔域,而是一塊巨大古陸,霧海隻是陸地中間內海,海裏有無數的島嶼,海上漂浮著無數仙山。


    烏恩奇和維奇都把詢問的目光投向塔克,塔克卻仍然望著夜空。


    烏恩奇循著他的視線望過去,在天的對岸,烏恩奇看見了倒懸著的山嶺,看見了倒懸著的河川,看見了倒懸著的原野,看見了倒懸著的妖靈,還有他們倒懸著的城市。妖靈的老巢果真就在天空的對岸,但那裏其實並不是天空,而是濁洋,在濁洋裏有一片和魔界大陸同樣廣闊陸地,仿佛一個巨大的十字,高懸於灰蒙蒙的天頂。


    從魔界向上方看,那灰蒙蒙的顏色其實隻是濁洋的色澤。在這處原魔界裏其實根本沒有天空,它是封閉的,形如扁平的中空圓盤。在圓盤空腔的兩側,一側是原界,另一側是魔界,原界和魔界遙遙相對,一條天際之河和十三顆魔月橫亙其間。沒有天空,沒有白晝,隻有永恆的黑夜,隻有不可調和的對立,這才是原魔界的真實麵目。


    烏恩奇一屁股坐在了無定飛舟上,他的腦袋裏已經亂成一鍋粥。因為無數《諸界遺典》裏都有關於霧海迷霧的記載了,故此烏恩奇可以確定,他看見的不是一種幻覺。


    烏恩奇和維奇下士近乎癡呆的坐在狹長的無定飛舟上,兩個人都是雙手抱頭,一副冥思苦想的痛苦模樣,隻有塔克依舊站在船頭,神色如常。


    “你們兩個閉上眼睛休息一會兒,我初次進入全知之霧時,也和你們兩個一樣。”牧師塔克平靜地說:“不要懷疑你們看到的一切,因為這才是真實。但你們要在心裏對她發誓,絕對不會將你們所見到的真實說給任何人聽。不要試圖欺騙她,否則你們便絕對走不出這片全知之霧。”


    維奇下士痛苦的說:“可是,這究竟是為什麽?怎麽會這樣?為什麽我們以前知道的都是謊言,難道我們所有的聖族都活在一個巨大的幻境裏,都活在謊言中?”


    烏恩奇則壓低了聲音問:“塔克,你是誰,她又是誰?”


    塔克指了指頭頂,平靜的說:“能將整個魔界布置在幻法裏,除了她還能有誰?我是她的仆人,是她的代言者。她不希望原魔界的秘密被泄露出去。意圖泄露天機者,唯有永遠留在迷霧之中,包括我在內,任何人都不例外。”


    牧師塔克口中的她,自然就是魔母希羅。烏恩奇和維奇都合上了眼睛,以此來減輕他們受到的震撼。可是雖然眼前變得一片漆黑,但他們紛亂的心情卻猶未平複。


    塔克再一次重複了《福音聖書》裏的話:“‘求渡者,當不畏迷途,永持初心,方可登達霧海之彼岸。’因為真相就是最大的迷途,你可以看穿一切虛妄,卻看不穿真實。你們兩個不要再想著那些事情了,不要再懷疑所謂的真實。想一想你們為什麽要來霧海,為什麽要前往冰釋山。不忘記我們來這裏的初衷,因為隻有它才能指引我們離開迷霧。”


    維奇下士閉目道:“我覺得我的意誌要崩潰了,在心裏想怕是不行。我把初衷說給你們,你們幫我想著。我們炎族在聖域不被待見,他們隻看到炎族野蠻,看不到炎族苦難重重;隻看到炎族放肆,看不到炎族豪爽奔放;隻看到炎族殘忍,看不到炎族率真善良。我遊曆四方,增長見識,為了要讓炎族脫離悲苦的寂寒古陸。我本來不想去冰釋山,因為看見塔克我才跟過來了。”


    塔克微微一笑說:“那我也說說,我其實也不想去冰釋山,但我知道他會經過那裏,我來霧海就是為了與他一戰。我不能說出他的名字,因為他會聽見。我們是老對手,我了解他,他也了解我。我知道他會來,他也肯定正提防著我。所以我不能使用自己的聖力,唯有這樣才能混淆他的感知。我要深入霧海,潛藏到他的身邊。我來霧海,要為魔族奪得首勝!”


    牧師塔克的話慷慨激昂,但更讓烏恩奇和維奇吃驚的是,他作為一名魔族的牧師,卻並沒有把魔族稱為聖族。


    維奇下士驚道:“你剛才說,魔族!?”


    牧師塔克說:“沒錯,就是魔族。她滴血化魔,吹氣為妖,捏土成人,她可沒給我們魔族封聖,她自己亦不自居是聖靈。我和我們魔族隻是她的仆從,我們又豈能妄自尊大。”


    維奇下士啞然,烏恩奇也半晌無語,塔克沒有妄自尊大,但他的口氣非常大。烏恩奇已經隱約猜出了塔克的身份,維奇下士應當早就知曉塔克的身份,但他卻並未挑明。


    維奇下士敲了烏恩奇的肩膀,大聲的催促說:“三弟,該輪到你了,你為什麽要到霧海裏來?”


    烏恩奇的心裏卻一片茫然,他之所以會來霧海,其實隻是因為茫然失措,沒什麽奔頭。因為偶然間又做了預知的夢,所以他就來了。其實他來到霧海裏並沒有任何真實的目的,也沒有任何真正的期望,除了尋找謠傳中的聖靈以外,烏恩奇唯一的目的就是為了送出那份惡心的禮物,然後覓得一死。


    烏恩奇想了想,忽然間覺得自己非常可笑,因為他的目的跟塔克和維奇的目的一比,簡直荒唐透頂。隻因為血統不純就尋死覓活,想一想也幼稚得不能更幼稚了。


    為了不被兩位兄長嘲笑,烏恩奇撇了撇嘴,扯謊道:“我來這裏不為什麽,隻為尋一份機緣,我們舟人相信機緣。但我要活著出去,我必須變得更強,我將重返矗雲山,帶領舟人離開魔界。我將要引領著他們……嗯……一同抵達凝月之鄉的織彩河,讓舟人在織彩河畔安居樂業。”


    維奇下士皺眉道:“織彩河,那是什麽地方?我怎麽從來都沒有聽說過。”


    牧師塔克也並不知道織彩河,他唿喚出《福音聖書》,聖書無風自翻,從頭翻到尾翻了一遍,一直翻到最後一頁。《福音聖書》的最後一頁上寫著:“小妖精,欺人者不可自欺,騙子們當需謹記。——小野獸希羅”


    烏恩奇看到這句話,不禁麵紅耳赤,因為他說的確實隻是假話,而且立刻就被《福音聖書》戳穿了。


    幸好牧師塔克沒有意識到烏恩奇說了假話,他皺眉說:“《福音聖書》告訴我,三界六域裏根本沒有凝月之鄉,也沒有一條河叫織彩河。那個地方並不存在,不在魔界,不在人間,亦不為眾生所知。三弟,看來你必須換一個初衷,虛妄的追求不會指引你登達彼岸。”


    烏恩奇的兩條眉毛擰在了一處,他的話本來隻是隨意胡說的,自然不可能算做初衷。假冒的初衷轉眼間就被否決了,然而烏恩奇卻覺得更加疑惑。在預知的夢裏,他確實夢見了富足安和的凝月之鄉,夢見了水網如織的織彩河,夢見了舟人在那裏過上了快樂的生活。


    假如凝月之鄉和織彩河根本就不存在,那麽他究竟預見到的究竟是什麽?或者是說,那根本就不是什麽預知的夢,而隻是普通的夢境,亦或他的夢被操縱和篡改了。


    烏恩奇搖了搖頭,他忽然間有了一種明悟的感覺。這一次遠行,他恐怕到不了冰釋山,因為野丫頭安妮並沒有跟在他身邊。他拿著一柄棄如刀,自暴自棄的想要挑戰不可戰勝的魔母。他的意圖不可能實現,因為魔母根本就不屑於見到他。他如今既沒有強大的實力,也沒有堅定的意誌,他困在這裏了,恐怕無法靠自己的力量衝出霧海,重返世間。


    烏恩奇苦笑了一聲,心中卻一片釋然。作為一名舟人,他有一種越艱難,就越要迎頭而上的氣質,處境險惡隻會激發他無邊的鬥誌。


    於是,烏恩奇昂首道:“無妨,初衷並不重要,我一定能活著離開霧海,離開這片全知之霧。二哥,感謝你們為我指點迷津。就讓我跟著你們,先去把我們的仇敵揍成豬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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