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9年十月初九,湖廣總督府後堂。


    白景杉一至武昌府,就來拜見湖廣總督張之洞,可此時張之洞未至,誤打誤撞之下,未曾離任的喜塔臘·裕祿與白景杉相遇了。


    “本督因事,徙盛京將軍,與張香帥交接之後,本督就要去盛京了!”裕祿看著白景杉說道。


    “雖然總督和將軍職位差很多,但是您是去坐鎮盛京,那裏可是我朝龍興之地,重中之重,足見太後和皇上對總督大人還是非常看中的。”


    白景杉趕緊恭維道。


    “嗬嗬,你倒是會說話!”裕祿笑了笑,繼續說道。“你可知因何事,本督被調去盛京?”


    “晚輩這從去年才初涉官場,而且也是因緣際會。所以對於朝廷中的邸報所知不多。”白景杉連忙迴道。


    “你這麽說,到是更加讓本督確定你是誤打誤撞找上門來的。”裕祿也沒隱瞞,直接說道。“本督是因為反對廷議修建蘆漢鐵路,反對你所上修鐵路的折子,才徙盛京將軍!”


    “這……!”白景杉異常的尷尬,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晚輩實在不知竟是此等緣由!”


    “你也不用不好意思。”裕祿擺了擺手。“這事不是你的奏折造成的。從上次反對廷議之時,就已經注定了,這次上麵下了決心要修鐵路,本督這個絆腳石自然要一腳踢開!”


    “總督大人海量!”白景杉拱手說道。


    “本督剛才就可以讓人把你攆出去,可本督沒有。”裕祿看著白景杉說道。“一,本督念的是你是順天府新科舉人,給你留些體麵。二是本督也想問問你銀元之事。”


    見白景杉略有驚訝,裕祿笑著說道。


    “鐵路的折子朝廷已經下了明旨,而你現在身上並沒有其他值司。”裕祿說著指了一下白景杉的名帖。“顯然你不是來奉命幫辦鐵路之事,那讓你來的目的也不難猜了!”


    “總督大人所言極是!晚輩是奉皇上口諭,來張香帥帳下學習的!”白景杉也沒藏著掖著。


    “你折子上有言,擇一地試行,皇上這是屬意湖廣之地?”裕祿問道。


    “皇上隻讓我來向張香帥請教,可具體屬意哪裏,晚輩確實未曾聽聞!”白景杉不知道裕祿是否了解張香帥已經在廣州鑄造試鑄銀元之事,所以白景杉也不能漏了口風。


    “嗬嗬,嗬嗬!”裕祿冷笑了兩下,就拿起了手裏的茶杯。


    “晚輩打擾總督大人已經很久了,晚輩白景杉告辭!”白景杉知趣的告辭離開。


    “白舉人可跟胡師爺留個住址,等張香帥到任,我讓人通知與你!”裕祿喝了口茶。“本督也就不遠送了!”


    “總督大人留步!”白景杉拱手說道。


    “胡師爺,你送送白舉人!”裕祿吩咐道。


    “是,明公!”胡師爺也拱手對著裕祿施禮之後,才對著白景杉說道。“白舉人,請!”


    白景杉對著裕祿鄭重的躬身施禮,裕祿點了點頭,白景杉才隨胡師爺離開了湖廣總督府。


    “白舉人,不知在何處落腳!”胡師爺和白景杉走到總督府門口的時候問道。


    “我就在附近找個客棧投宿即可,想必張香帥用不了幾日也就到任了!”白景杉可沒有把裕祿話當真,還是少和這位總督大人接觸為好。


    “那白舉人就自便吧,在下就不遠送了!”胡師爺也樂得省事。


    “胡先生還請留步,晚生告辭了!”說完白景杉就往外走了。


    白景杉找了間客棧住下,並且吩咐掌櫃的和店小二留幫著留意一下總督府那邊,就住了下來。


    等了三天,這天白景杉正在屋裏吃飯,外麵的小二就跑了進來。


    “客官,您讓小人留意總督府那邊,小人打聽到,今天新總督到任了!”


    “多謝小二哥了!”白景杉說完打賞了一角碎銀子。


    “多謝客官!多謝客官!”小二歡天喜地的走了。


    “等兩日再投名帖吧!”白景杉心中想了想,就繼續吃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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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樣的地點,不同樣的是總督府門前的親兵都換了,裏麵的主人也換了。


    白景杉又一次投了名帖,這次也沒等多久,白景杉就見到了湖廣總督張之洞。


    “晚生拜見香帥!”白景杉長揖道。


    “嗬嗬,起來坐吧。前幾日本督剛來時就聽壽山說起你,不想今日你才來找本督!”張之洞笑嗬嗬的看著白景杉說道。


    “之前匆忙前來,沒多打聽就直接來到總督府,不想竟找錯了人,鬧了誤會!”白景杉也不好意思的笑了。


    “哈哈。這次沒找錯了吧!”張之洞哈哈大笑道。


    “您就別打趣小子了!”白景杉也笑著說道。


    “說說吧,壽山說你奉皇上口諭來找本督,想來是關於銀元之事,具體是什麽!”張之洞說說笑笑,也問起了正事。


    “來之前老師讓我代他向您問好!”白景杉先說著老師的囑咐。


    “一別經年,好多年沒見到慎之了!他如何了?”張之洞也懷念的說道。


    “老師一切皆好!”白景杉一臉孺慕之情的說道,緩了一下繼續說道。“老師把您之前上的關於銀元的奏折還有戶部的迴執都給我看了!”


    “嗬嗬,原來如此!”張之洞笑了笑。“之前就覺得你這孩子聰慧,沒想到出了一趟洋,漲了見識,迴來就上了這兩個折子,當時老夫還真怕你把銀元的這個事捅破了!”


    “小子也是有感而發。這不後來看了香帥的奏折,才知道小子想的淺了!”白景杉也謙虛的說道。


    “你小小年歲,僅僅是接觸到朝政的一角,就能看出其中之弊,而且能敢於上書,這就很難得了,有多少人明知道這裏麵的弊端,而不作為呢!”張之洞看著白景杉說道。“至於經驗,可以慢慢積累。這不皇上不就把你安排到本督身邊學習來了麽!”


    “老師也告訴我,要多向您請教,有什麽想法,多和您溝通。皇上還要我迴去之後拿出個錢法的折子,我現在也不知道怎麽入手才好!”白景杉有些苦惱的說道。


    “你就假設廣州那邊成功之後,如何規範,如何推廣,還有如何防範貪腐。從這幾個角度考慮考慮。”張之洞想了想說道。


    “多謝香帥提點!”白景杉趕緊站起來躬身施禮。


    “嗬嗬,你也別在外麵住了,來本督身邊,就當給本督當個幕僚,多聽聽,多看看。”張之洞笑著說道。“景杉,你明年還要參加會試吧?”


    “多謝香帥提攜,老師也讓我明年下場。”白景杉再次躬身施禮。


    “你先搬過來吧,離會試還有些時日!”張之洞撫須說道。


    “屬下遵命!”白景杉第三次躬身施禮。


    “去吧!”張之洞笑了笑說道。


    “屬下告退!”白景杉拱手退了出去。


    早就守在外麵的辜鴻銘看到白景杉出來,笑著用英語打著招唿。


    “我叫辜湯生,字鴻銘,很高興認識你!”


    “我叫白景杉,沒有字,我也很高興認識你!”


    白景杉用英語迴道。


    兩個人邊聊邊往外走,期間換了好幾種語言,可白景杉就英、法、德、日、俄五種語言接上了,其他白景杉都沒聽懂。不過白景杉的西班牙語,辜鴻銘也沒接上來。


    “辜先生,我是真佩服您!”白景杉在門口佩服的說道。


    “你小子還成,嗬嗬!”辜鴻銘得意的笑了笑。“你住的地方離得遠麽?”


    “不遠!”白景杉笑著說道。


    “那就走吧!”辜鴻銘拍了拍白景杉的肩膀。“13歲就長這麽高,也不知道你是吃什麽長大的。”


    一路上兩個人聊了很多,其實大多是白景杉問,辜鴻銘迴答,而且張之洞的銀元折子,也是在辜鴻銘的提議之下上的折子。白景杉更是向辜鴻銘請教起來。


    “以後還有的是時間呢,不急於一時,等迴去慢慢再聊!”辜鴻銘被白景杉問的煩了,連忙打斷道。


    “那我可是會多多拜訪辜先生啦!”白景杉說完,還行了個師禮。


    “行吧!”辜鴻銘無所謂的說道。


    就這樣,白景杉開始了在張之洞麾下當幕僚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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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之洞與裕祿又交接了兩日,裕祿就走陸路往盛京赴任去了。而張之洞也開始處理湖廣庶務。


    這一日白景杉正跟在張之洞身邊旁聽,外麵親兵來報。


    “稟香帥,有人遞上來拜帖!”親兵忙遞上了拜帖。


    “盛宣懷?他來找本督何事?”張之洞拿著拜帖,不解的說道。又對著身邊的辜鴻銘說了一句“湯生啊,你去迎一下。”


    “屬下這就去!”辜鴻銘說完話就走了出去。


    不大功夫,辜鴻銘就領著盛宣懷走了進來。


    “盛宣懷見過張總督!”盛宣懷拱手施禮道。


    “杏蓀怎麽有時間過來拜見本督了?”張之洞看著盛宣懷說了一句,又對著白景杉說道。“景杉,給盛道台看坐!”


    “盛道台請!”


    白景杉連忙搬了把椅子過來,放下椅子之後,就站在張之洞身後。


    “鴻銘我是熟識的,這位是總督大人新來的幕僚?”盛宣懷看了看站在張之洞身後的白景杉問道。


    “嗬嗬,他叫白景杉,杏蓀應該知道他的名字!”張之洞看了看白景杉,撫須笑道。


    白景杉對著盛宣懷拱手施禮。


    “晚輩白景杉,見過盛伯父!”


    “嗬嗬,原來是你啊!”盛宣懷也笑著說道。“我兒昌頤可是跟我說了很多次了,他對你可是羨慕的不行了!”


    “嗬嗬,總督大人可是又得一人才啊!”盛宣懷又對著張之洞恭喜道。


    “燮臣兄謬讚了!”白景杉謙虛的說道。


    見張之洞不解其意,盛宣懷笑著說了一句。


    “這孩子出洋之前,拜會了李中堂。聊了電報之事,正好那時我不在津門,就由我兒昌頤出麵給這孩子做保。”盛宣懷看了白景杉一眼。“景杉出洋迴來,沒過三天就參加鄉試中舉,而我兒昌頤也同樣參加了順天鄉試,可惜未曾得中。”


    “以大公子的才學,中舉是早晚之事!”張之洞也笑嗬嗬的說了一句。


    “多謝總督大人美言!”盛宣懷拱手謝道,又接著說自己來的目的。“朝廷下旨修建蘆漢鐵路,我這次過來,就是提前看看鐵礦和煤礦。”


    “唉,當年我就有意建立一座煉鐵廠,可在湖北蹉跎八載,此議終未成行!”盛宣懷感歎的說道。


    “如今朝廷大建鐵路,正是大量需要鋼鐵之時!”張之洞也說了一句。


    朝廷是下旨修建鐵路了,可是怎麽修?是擺在張之洞桌麵上的頭等難題。全部包給洋人,所耗巨大,朝廷根本就通過不了。但是自己修,堪輿,設計路線,之後的征地,拆遷等等涉及到方方麵麵。


    現在張之洞也意識到了,最重要的鐵軌,還沒有頭緒。火車頭可以通過洋人的商行購買,可鐵軌要是也買,那就是個看不見底的投入。


    “總督大人在廣東之時就有意興建鐵廠,不若在湖北也修建鐵廠,莪願意為總督大人提供大冶之鐵礦、馬鞍山之煤以供鐵廠煉鐵之用!”盛宣懷認真的說道。


    “杏蓀,此事甚重,容本督思慮一二,再給你答複。你看如何!”張之洞沒直接同意,也沒不同意。


    “宣懷也是一時興致!”盛宣懷也笑著說道。


    之後兩人又閑聊幾句,盛宣懷就提出了告辭,這次張之洞讓辜鴻銘和白景杉一起送盛宣懷出去。等兩個人迴來之後,張之洞就問辜鴻銘。


    “湯生,你對盛宣懷的提議怎麽看!”


    “香帥,盛宣懷此舉或有私心,但是也正解了我們燃眉之急。”辜鴻銘實話實說道。


    “本督剛剛思慮一二,也覺得盛宣懷是有私心的。”張之洞看了看白景杉問道。“景杉,你說說盛宣懷又何私心。”


    “我猜這個大冶鐵礦和馬鞍山的煤礦已經成了我這位盛伯父的不良資產了!”白景杉笑著說道。“這是找香帥您來接盤來了!”


    “這個比喻挺好的!”辜鴻銘也在一旁笑著說道。


    “香帥,屬下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白景杉有些猶豫的說道。


    “說吧!”張之洞看著白景杉說道。


    “剛剛辜先生說的對,盛大人確實解了我們燃眉之急。但是屬下覺得,我們還是要自己留一手。”白景杉思考了一下說道。“小子雖然不知道怎麽煉鐵,但是出洋之後看過的一些書籍,還有些印象。煉鐵不僅僅是要鐵礦,還需要焦煤,這個和普通的煤還不一樣。”


    “咱們是不是也找些專業的人士,看看盛大人提供的鐵礦和煤礦是否適合煉鐵?”白景杉提議完,又說了一句。“別咱們花了錢,最後鐵不能用。盛大人可不會白給咱們鐵礦和煤的!”


    “我發現怎麽一提到錢,你就來精神了呢?”辜鴻銘打趣著白景杉道。


    “老夫也很好奇!”張之洞也看著白景杉。


    “屬下也想建個廠子,這不攢錢呢麽?”白景杉不好意思的說道。


    “什麽工廠?”張之洞和辜鴻銘問道。


    白景杉思索了一會說道。


    “塞門土工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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