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辜鴻銘問白景杉。


    白景杉其實早在建京師第一女子護校的時候,就有建立個廠子的打算,但是一直不知道如何下手。今日盛宣懷提到要給鐵廠提供鐵礦石和煤炭,給了白景杉靈感。


    水泥粉的主要原料就是石灰石,還有一些其他的輔助原料。盛宣懷能提供鐵礦石,剩下的其他廢石也可以拿來生產水泥了,而且有了水泥,修建鐵路就方便太多太多了。


    “就是這個塞門土!”白景杉點頭肯定道,然後又和張之洞解釋了一下。“香帥,我之前在京師不是和美利堅人合作建立了一所護士學校麽,當時設計完之後,美國人推薦了用這個塞門土修建。我後來籌錢進口了一些,這個東西用在建築上,確實非常好用,而且塑形也方便。”


    “這東西好是好,就是有些貴,我想著能不能咱們自己生產。後來我去法國的時候還找了找資料。這東西就是就是石頭磨成粉,加了一些其他東西,然後還有其他的一些工藝。我也就是大概做了個了解。”白景杉看著張之洞和辜鴻銘兩個人說道。“今日聽了盛大人的話,迴來之後一直在思索,突然我就想到了這個塞門土。”


    “老夫這鐵廠還沒建起來,你小子就先要建廠了!”張之洞撫須笑道。


    “香帥,我這個塞門土廠要是建起來,對您鐵路這邊的建設也是有幫助的。”白景杉也笑著說道。


    “哦,你倒是說說看,這對鐵路有什麽幫助。”張之洞好奇的問道。


    “第一個,我看外國的鐵路下麵都是有木頭墊著的,為的是鐵路平整。但是木頭受到風吹日曬的,有所風化,維修起來,這個增加了鐵路運營的成本。”白景杉上一世看到太多水泥枕木了,所以侃侃而談起來。“剛才我說了,塞門土塑形上很方便。以後完全可以用塞門土按照模具澆灌一個個枕木的樣子代替木頭,這樣就不用怕風吹日曬了,而且裏麵加鋼筋,這也是鋼廠的一個銷路不是。”


    “甚至修鐵路的時候,可以直接把鐵軌初步安裝到塞門土枕木上,用火車拉到下一段要修的地方,直接安裝,這樣也加快了進度。”


    “停、停、停”張之洞趕緊打斷白景杉繼續說下去。“你這小腦瓜子怎麽想的,你再說下去,我這鐵路都快完成了。”


    “不過你說的這個塞門土廠子確實可以建。”張之洞肯定的說道,又考教起白景杉來。“這個先不急,你還是說說怎麽迴盛宣懷!”


    “先答應他,但是先說好,我們也要對這兩個礦進行勘探和分析,剛才我說了,煉鐵雖然是有鐵礦石和煤炭就能出鐵,但是這鐵能不能用來建鐵軌就兩說了。”白景杉想了想。“我倒是覺得,這個鐵廠得建,還得大建,畢竟之後鐵路需要鐵,工廠也需要鐵,全國各地需要鐵的地方多了,隻要產品過硬,鐵廠的銷路一定沒問題。”


    等白景杉說完,張之洞看著辜鴻銘哈哈大笑的說道。


    “湯生,你覺得這小子怎麽樣?”


    “還成!”辜鴻銘看著白景杉笑著說道。


    “景杉,能得湯生一句還成,你就知足吧,哈哈!”張之洞撫須大笑。


    “謝謝辜先生的肯定!”雖然接觸的時間不長,可是白景杉不得不被辜鴻銘所折服。


    眾人又說了幾句話,張之洞就犯困了。白景杉也了解了張之洞的習慣,也就退了出去。


    當晚白景杉正在打坐,總督親兵就來叫白景杉。


    “白公子,您睡了麽?帥爺叫您過去一趟!”


    白景杉收功看了看外麵的月色,這都快醜時了吧。


    “沒睡呢!”白景杉穿上外衣就打開了房門。


    “白公子,帥爺叫您過去一趟!”親兵又說了一次。


    “走吧!”白景杉無奈的說道。


    張之洞作息時間紊亂,這還是辜鴻銘告訴白景杉的。這位總督大人不一定什麽時候就困了,睡醒了就開始處理公事,也不看什麽時辰,半夜叫人是常有的事,跟在張之洞身邊的幕僚都習慣了。


    “景杉來啦!坐下吧。”張之洞放下桌上的公文,對著剛進來的白景杉說道。


    “多謝香帥!”白景杉拱手施禮之後,才在邊上坐下。


    “你白天說的那個什麽土,真有那麽好用?”張之洞也沒廢話,直接問道。


    “塞門土,這個確實好用,我也是用過了才知道的!”白景杉迴道。


    “那你這邊想怎麽建這個工廠?”張之洞問道。


    “香帥,專業的事情自然是專業的人士去辦。首先就是礦樣這個,我想多搜集幾處。然後給洋人,讓他們分析,之後給我出建廠規劃,預算、人員、成本等等都是要考慮的。”白景杉迴去之後就想了這個。


    “官督商辦?”張之洞問了一句。


    “香帥,您可放過我吧,那樣我寧可啥也不幹!”白景杉假裝捂著荷包說道。


    “早就看到你小子身上這個荷包,這可是苗女一輩子就繡一次的東西,沒想到你小子小小年紀就有風流才子的模樣了!”張之洞看了白景杉笑了笑。


    “你說這個荷包,我還真有件事麻煩香帥您!”白景杉一直在總督府,還沒解決白詩雨寨子的事情。


    “哦?你還能有事麻煩到本督?”張之洞也疑惑的問道。


    白景杉把白詩雨寨子的情況說了一遍。


    “哼!此舉不是讓苗民更加和朝廷離心離德麽,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張之洞憤憤的說道。“此事本督知曉了,正好在這湖廣之地,本督給你解決了。”


    白景杉趕緊站起來躬身施禮道。


    “屬下代內子謝過老大人了!”


    “起來吧!”對於白景杉來說挺難的事,在張之洞這連個屁事都算不上,一個綠營總兵而已。“繼續說說剛才的事。”


    “香帥您說!”白景杉站在張之洞對麵說道。


    “老夫是怕你自己拿不出那麽多錢,再讓別人摻和進來。”張之洞有些擔憂的說道。


    “屬下幾萬兩還是能拿出來的,而且後期不夠,也可以找家裏借一些。”白景杉不好意思的說道。“而且,洋人能負責技術,可其他管事的,我隻能找家裏要不是。”


    “嗬嗬,到是忘了你是出自京城百草廳了!”張之洞笑著說道。“那之後你就自己張羅,等確定下來,本督就上折子。”


    “多謝老大人成全!”白景杉再次施禮道。


    “今日正好無事,咱們就好好聊聊!”張之洞看著白景杉。“知道老夫為什麽幫你麽?”


    “屬下不知。”白景杉搖了搖頭。


    “在廣州時,老夫是看慎之的麵子。”張之洞看著白景杉慢慢的說道。“雖然想法還很粗淺,但是你能敢坑洋人,確實讓老夫刮目相看。”


    “再之後,從你迴到京城,本督一直關注著你的一言一行,本督觀你確有一顆拳拳報國之心。你能正視華洋之差距,不妄自菲薄,也不妄自尊大;對待洋人也不卑不亢。雖然你主動和洋人合作,但是沒有損害國家的利益。更難得是你心地善良,能明白百姓之不易。”


    “你的奏折本督看了,裏麵有句話:夫國者無農不穩,無工不富,無商不活,無才不興,無兵不強也。你提到了5個方麵,銀元是商事,鐵路是工事亦涉及到商事、兵事,那你一定還思考過農事、人才和兵事。”張之洞認真的看著白景杉。“老夫想聽聽這幾件,你都思考了什麽?”


    “這……!”白景杉有些沉吟。


    “不好說?”張之洞笑了笑。“嗬嗬,此時老夫不是湖廣總督,隻是你的長輩。”


    “老大人,我主要是怕說了犯忌諱的話,讓您不喜!”白景杉想了想說道。


    “隻要你不說造反就行!”張之洞笑了笑。


    “其實我想的很多,具體也分不清屬於哪部分。我就把想法說說,老大人還請不要見怪!”白景杉鄭重的躬身施了一禮之後,才開始慢慢說起來。


    “先說農事,農事無外乎土地、水利、工具、種子、還有人。莪走過了很多地方。京城附近能開發的土地都用來種糧食了,而外省很多地方,明明有土地,但是卻沒人開墾。土地幾乎都集中在鄉紳手中,自耕農的比例越來越少。佃戶一年忙到頭,好年景還能勉強維持生計,遇到不好的年景,就得賣兒賣女,否則全家都有可能餓死。”


    “有的地方官興修水利,防洪抗旱自然是對當地的農事起到了積極作用,可觀全國上下,這樣的地方官有多少。無為而治的都是好的,不盤剝百姓都是好官了。天災人禍,朝廷賑災再遲緩上一些,那麽百姓隻能逃難。鄉紳迴來跟官府疏通就能拿迴自己的土地,可很多克死異鄉之人的土地,鄉紳們都能變成自己的。水利這個需要全國統籌,行程一盤棋才能有所成效,可是又有幾個人能埋頭苦幹。”


    “現在的生產工具還是太落後,犁地靠人力,畜力都是精貴玩意。還有種子,這都是靠老百姓一點一點積攢起來的經驗。可是這也是一門學問,而且是天大的學問。可如今的官員也好,朝廷也罷,對此可曾重視過。得到良種就是得天之幸,得不到就是千百年來一直如此。老百姓都能研究,要是國家出人深入研究,良種產量高,抗旱抗寒,怎麽還會有吃不上飯的人呢。”


    “接著再說說這個人的問題,生產效率提高,同等土地需要耕作的人自然就會減少,那麽這些人能幹什麽?已經沒有土地給他了,那麽就可以吸收進入城市,成為學徒、工人。但是在生產力低下的時候,從農民變成工人,這是鄉紳和工廠主之間的矛盾點。也是現在把人束縛在土地上的原因。哪怕是個佃戶,不給鄉紳種地,跑進城做工,一個兩個還看不出什麽來,多了鄉紳也不幹啊,因為沒人給他種地了,他就會想方設法破壞工廠主的利益。”


    “現在朝廷正是內憂外患之時,西洋人想要利益,想要我們的市場,東瀛人想要我們的命。”白景杉說到這裏,看著張之洞說道。“老大人應該聽說過東瀛的國策吧!”


    “先占朝鮮、再謀東北、占領大陸?”張之洞不屑的說道。“撮爾小國,口出狂言!”


    “老大人,東瀛狼子野心不可輕忽。而且朝鮮的事,都是東瀛人搞的鬼!”白景杉慎重的說道。


    “這都是李鴻章的事情,北洋不是一直防著呢麽,而且朝鮮事務李鴻章都安排袁世凱看著呢!”張之洞並沒有在這件事上給李鴻章掣肘。


    “這就是我想說的兵事了。”白景杉沉吟了一下,糾結要不要說。


    “但說無妨!”張之洞看著糾結的白景杉說道。


    “這幾年北洋未曾再購置軍艦吧!”白景杉說了一句。


    “李鴻章雖然也提議過,但是朝廷裏反對聲音非常強烈!”張之洞也無奈的說了一句。“滿人權貴怕李鴻章擁兵自重,朝內也有人說北洋靡費甚多,再添置艦船無甚意義。”


    “其實也不難理解,這天下還是滿人的天下,對於漢臣自然防備多多。而且中華是傳統的陸上強國,對於海軍認知不足。”白景杉想了想說道。“西洋各國發展海軍,開拓海外殖民地,可我們的北洋隻能防守海疆。咱們周邊都是附屬國,誰也拉不下臉來去占領;外麵的地盤已經被西洋諸國瓜分完畢了,所以海軍的處境很尷尬。”


    “反觀東瀛,舉全國之力發展海軍,目的自然不言而喻,就是針對朝鮮,針對我國。”白景杉擔憂的說道。“此消彼長之下,北洋將不再占據優勢。如若東瀛偷襲重創北洋,那麽整個北方將對列強敞開懷抱。”


    “現在的綠營和八旗,還有什麽戰鬥力可言麽?就是李中堂所募之兵,還有幾成戰鬥力?隨著武器的發展,大刀長矛已經被淘汰了。可朝廷有想過發展軍事麽?沒有吧。有想過這麽掣肘北洋,萬一北洋輸了,之後的局麵麽?古人作戰還講究個未慮勝先慮敗呢,可我看現在的高層,從來沒有想過這點。我出洋的時候,也見識過法國的火槍。您知道我有些身手,可我能不能躲過子彈,我自己都不知道,更不要說,戰場上子彈亂飛。”


    “誠然現在我們也有火器,可是戰法呢?有沒有人研究,和外洋諸國差距幾何?李中堂那邊還有武備學堂往外洋派留學生,可是重視幾何?除了李中堂那邊,還有其他出去學習交流的人才麽?”


    白景杉說了很多,張之洞遞過去了一杯茶水,笑著說道。


    “先喝點水,嗬嗬,老夫還真沒想到,你小小年紀,竟然想了這麽多。”


    “多謝老大人!”白景杉喝了一口茶繼續說道。


    “老大人,屬下覺得,現在要解決的問題很多,但是最先解決的是人才的問題。”白景杉抱拳說道。“雖然您,包括我和我老師都是科舉的受益者,但是對於人才的培養上,科舉還是有所偏差的。而且科舉培養出來的是官員,又有幾人能如老大人一樣興實業,辦實事,造福地方的?”


    張之洞沒有因為白景杉說他而開心,因為張之洞久經宦海,知道底下的官都是什麽樣子。


    “所以屬下覺得,學習西方的教育方式,成立專門的學校,教授新的知識,才能更好的為了以後的發展儲備人才。”白景杉看著張之洞說道。“而且,還要重視思想教育,這個辜先生比我懂的多。”


    “總結下來,人才方麵,無論是科技人才還是軍事人才,建立專門學校,培養新人才。前期可以請洋人、派留學生,後期則是要自我培養,形成機製,常態化。這樣才能為其他方麵的發展提供造血動力。”


    “兵事上練精兵,建強軍。不過這個事挺麻煩,要掌握好度,否則還是會麵臨北洋的困境。”白景杉歎了口氣說道。


    “通過人才的培養,技術的更新,提高生產效率,解放土地對農民的束縛。大力興建基礎設施,興建工廠,雇傭無地農民,使他們轉變成合格的產業工人。工廠生產出來的商品通過商人銷售出去,形成良好的循環。”


    白景杉真誠的對著張之洞說道。


    “老大人,屬下隻想讓天下百姓都能吃得飽飯,有錢花。不受洋人屈辱,能活的像個人一樣。老大人,屬下一點都不怕死,可是人活一世,總要做些什麽。不然碌碌無為過此一生,對百姓何益,對世界何益?”


    “他們都說你是入世修行積累功德,今晚聽了你的話,老夫相信一二了。”張之洞撫須看著白景杉。“而且你的很多想法,雖和老夫的想法略有偏差,但是目的都是為了這天下能更好,老夫覺得沒有看錯人!”


    “多謝老大人!”白景杉躬手施禮。


    “天色這麽晚了,你也迴去休息休息吧!以後跟在老夫身邊多聽,多看,今日的話不要再和別人說了!”張之洞看著白景杉認真的說道。


    “屬下明白!屬下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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