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高一聯賽的結束,整個學校的籃球活動也就基本沒有什麽大事了,204寢室隊趁著聯賽的餘波發起了好幾場戰鬥,算是掀起了幾波小**。不過,學生畢竟以學業為重,這段時間打球練球過於頻繁,連劉俊鋒、張雨來這樣的學習尖子,成績都掉得有點厲害。更別提迴家養了二十多天病的程飛了,他不得不收拾精神,開始專心致誌地投入到學習中去。


    除了體育課上打球,就是周末零零散散的時間,寢室會零零碎碎地打半場,再也少有比賽了。十一月過後,就是六中的籃球淡季。


    尤其是到了十二月,學生們都投入了期末考試前的複習準備,球場上便冷冷清清的。


    程飛開始發奮地撲在學習上,補迴之前落下的功課。周六的時候,他常常也拗不過餘家的熱情,以輔導餘靜功課的名義,到餘家去吃飯,然後和餘陽一起興致勃勃地看nba球賽的錄像。


    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發現自己和餘靜的關係有很微妙的變化。以前的餘靜,性格大咧咧的,有時候對待程飛就像是對待哥們,或者弟弟的樣子;但是,現在的餘靜,每次看到他都會臉紅,話也少了一些,不過聲音溫柔了許多。


    程飛明白,自己遭遇了一份青澀的初戀。


    有的時候,他會感覺很高興,很幸福,但是有的時候,又會突然間情緒低落。畢竟,程飛一直都是個好好學生,明白這叫做“早戀”,是學校明令禁止,也是壞學生的標誌性事件。他不知道餘家父母是否知道他和餘靜之間的這種微妙關係,餘家父母似乎很喜歡程飛,而餘陽全都看在眼裏,甚至有意無意會製造一些機會讓他們在一起講話。


    九十年代的高中生,多數都是很內向和羞澀的。程飛雖然明白心裏的那份感情,也明白餘靜對自己的心意,但是並不願意捅破這層紙。一方麵是忌憚觸犯了校規,另一方麵,他覺得這種感覺非常愜意,非常幸福。


    他甚至願意永遠這樣下去。


    有一天,程飛和楊聰提起了此事。他們是從小玩到大的死黨,這事兒程飛自然也不會瞞著,就告訴了楊聰,沒想到楊聰極力慫恿他主動表白。


    “人家女生自然害羞,不好意思提,等著你說呢!”楊聰捶胸頓足,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你怎麽也就不說了,要是你覺得他好,就不要空等著錯過機會啊!”


    程飛思考了整整一天的時間。他從來沒有思考一件事情需要這麽長的時間。後來,他覺得楊聰的話有道理。


    於是,在一次到餘家做客之後,他決定開口了。


    “再坐坐吧,哎,裝幾個蘋果迴去呀!”餘靜的母親非常熱情,拿起蘋果就往程飛的口袋裏塞。程飛推托了幾次,隻好收下了。


    “餘靜,送送程飛。”餘靜的父親說道。


    餘靜點點頭,然後低著腦袋,很不好意思地走過去開門。


    “下次再見!”餘陽笑著拍拍程飛的肩膀。


    下了樓,兩人走在黑暗的小路上,一時無語,隻能聽見對方急促的唿吸聲。


    “我……”程飛緊張得心髒都快跳出來了,他欲言又止。


    “什麽?”餘靜有些詫異地抬頭望了他一眼。


    “呃……不是,我是說……”程飛急得抓耳撓腮,幹脆心一橫,直接說了出來,“你願意做我的女朋友嗎?”


    沉默。沉默。程飛快發瘋了,他非常後悔說了這句話。


    突然間,餘靜“噗哧”一聲笑了出來,然後說道:“你可是好學生呀,怎麽能……”


    “我……”程飛急赤白臉地辯解道,“我隻是……”


    借著前方路燈微弱的光暈,程飛看到餘靜的眼裏蕩漾著異樣的溫柔,臉上飛起了兩朵紅雲。她原本就天生麗質,今晚仿佛比平時還要美麗百倍。程飛的心都快融化了。


    但是,剛才的情景稍縱即逝,程飛忽然發現餘靜的臉色僵住了,似乎晴朗的天空突然飄來了一片烏雲,她臉上愁雲密布,仿佛有著解不開的哀怨。


    “程飛,”餘靜忽然說道,“其實,我……”


    沉默。“說啊!”程飛催促道。


    “沒什麽,”餘靜的眼裏早已沒了方才的光彩,“你不覺得,我們這樣也挺好的嗎?”


    程飛愕然,心頭湧起一陣淡淡的憂傷,繼而說道:“是啊……我也這麽想。”


    又是一路無語。兩人很快就要走出黑暗的小路,餘靜以前隻送到這裏為止。


    程飛掩飾著內心巨大的失落,勉強朝餘靜揮了揮手,說了聲“再見”,然後轉身朝燈光明亮的車站走去。就在這時,身後的餘靜忽然喊了一聲:“等等!”


    他轉過身,餘靜已飛了過來,竟然伸開雙臂抱住了猝不及防的程飛!


    佳人在懷,軟玉溫香,醉人心脾。


    程飛感到有兩片溫潤、冰涼的嘴唇輕輕地貼上自己的臉頰。


    在他腦袋一片茫然的時候,餘靜已經頭也不迴地跑開了,那蘭花一般的香味卻依然縈繞在周身,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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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學期的生活結束了。


    對於所有高一的新生來說,這是新生活的體驗。尤其是對204寢室的兄弟來說。


    他們頭一次離開家,離開父母,在異地求學。程飛更是如此,他學會了更多的東西,洗衣、鋪床……這些他以前從來不會管的活兒,現在必須自己完成。更重要的是,他的身體不再那麽虛弱了。


    在第一個學期的期末考試中,程飛依然高居榜首,這總算對得起他連日以來勤奮的學習。


    現在,八個人已經打好了包裹,走出了生活半年的六中校園。他們說說笑笑地走下東山,搭了一輛六路中巴,又攀上了東山另一端的火車站。隨著人潮湧動,他們擠進了月台。


    火車已在等候。此時,卻傳來了一個女孩的聲音:“程飛!程飛!”


    人頭攢動,一時間看不到是誰。楊聰笑著說:“肯定是餘靜吧!”


    程飛搖搖頭,他聽得出不是餘靜的聲音,餘靜說了今天有事,不來送他。


    一個小女孩從人群中鑽了出來,唿哧帶喘地站在程飛麵前。原來是程飛這個星期的同桌,她名叫李娜,也是班裏的學習尖子,這次期末考試是全年級第三名。這個女孩其貌不揚,談不上好看,但也不算難看,窄窄的臉龐,大大的眼睛,戴著一副度數不小的眼鏡,看上去比她的實際年齡還要小幾歲。


    “李娜,怎麽……”程飛很納悶。


    “特地來送你嘛,諾,這個送給你。”李娜笑著,遞上了一包東西,“我們那裏產的茶葉,可好喝了,你迴去嚐嚐。”


    程飛有些手足無措,連忙說:“謝謝,可是我……”


    “一直以來請教了你很多問題,作為感謝的……幸好趕上了,不然這包茶葉又得帶迴去了。”李娜說道,然後揮了揮手,“下學期再見!”


    程飛也揮了揮手,突然又問道:“你怎麽知道來這裏找我啊?”


    “車票啊,我在你文具盒裏麵看到的。”李娜不好意思地說,然後揮揮手,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


    八個人費勁巴力地登上了列車。十分鍾後,列車緩緩開動了。


    帶走了他們的夢想。


    帶走了程飛無盡的纏綿和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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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叮鈴鈴——”


    程飛睜開了眼睛,聽見媽媽的腳步聲急匆匆地走進了客廳。他一骨碌從床上爬了起來,連鞋子都來不及穿,就衝進了客廳,搶在媽媽的前麵抓起了電話。


    “這小子……”媽媽笑著搖了搖頭,到廚房準備早飯去了。


    “喂——”


    “是我,昨天到的還順利嗎?”餘靜柔柔的聲音從電話那邊傳來。


    “啊——”程飛的眼睛瞟了瞟四周,低聲說,“很順利,你起來得真早啊!”他說著,看了看客廳裏掛著的石英鍾,正是早上7:30。原本,他一直是6點多鍾就會起床的,可現在是寒假,自然要多睡一會兒。


    “嘻嘻,”餘靜笑了,“我正準備睡覺呢!”


    程飛已經聽出餘靜的嗓子不對勁了,似乎有點嘶啞,精神也不太好,於是問道:“你不會昨天晚上一整夜都在外麵吧,沒有睡覺?”


    “呃,是……同學聚會嘛,所以就多玩了一會兒。”餘靜似乎遮遮掩掩的。


    “哦,”程飛微微有些不悅,“可是也別玩得這麽晚啊,對身體不好……”


    餘靜有些沮喪:“我知道……”


    兩人一時無語,隨後又聊起了學校裏的生活趣事。五分鍾後,餘靜說道:“車來了,下次再聊吧。”她打的肯定是公用電話,旁邊還可聽見有稀少的汽車喇叭聲和行人的說話聲。


    程飛意猶未盡地說:“好吧,再見!”


    剛掛電話,鈴聲又響了起來,“叮鈴鈴——”


    程飛趕緊接了起來:“喂——”


    “我靠,你家在談生意嗎,這麽久才接電話!”裏麵傳來劉俊鋒的聲音。


    “呃……有什麽事?”程飛搪塞道。


    “什麽事?”劉俊鋒嚷嚷著,“昨天說好的集訓,你忘了!”


    “糟了!”程飛猛地一拍腦袋,“約的七點半吧,我差點忘了!”


    “快去快去!”劉俊鋒說道,“我挨個打電話催呢,聽說吳忠民都來了!”


    “吳忠民來了!”程飛高興地說,“我馬上到,就五分鍾!”


    掛了電話後,程飛飛速地刷牙洗臉,然後穿上一套比較輕便的運動服。現在是冬天,荊門這個地方尤其寒冷,而且風特別大,當然不能穿球衣跑出去。他隻能盡可能地穿少了一些,但是在跑出門的時候,程飛的媽媽還是嚷了起來:“哎!哎!你怎麽隻穿了這麽點衣服!快迴來加衣服!快……這孩子,真是操不完的心!”


    程飛抱著那個斯伯丁籃球跑下了樓。這個籃球自從撿到之後,因為手感好,每次玩球的時候幾乎都用,連高二生也經常借去玩,所以損毀得比較厲害,連上麵的“michaeljordan”的簽名都模糊了。程飛雖然心疼,卻也沒有辦法,隻有放寬了心:籃球嘛,就是用來打的,又不是用來展覽的。


    葛洲壩水泥廠,座落在荊門市的東山之上(這一點和葛洲壩六中倒是有緣),是一個頗具規模的國有企業。那時的大中型國企講究“大而全”,舍得投資在民用設施上。水泥廠分為工業區、家屬區和休閑區三大塊。休閑區便是全場的中心,這裏有中央廣場、音樂噴泉、人工湖、遊泳館、工人俱樂部、電影院、百貨商場等等,程飛的家並不在家屬區,而在中央廣場的旁邊。這樣,他距離燈光球場是很近的,步行不用三分鍾。


    燈光球場,前文粗略提過,是一片露天球場,由高高的水泥牆圍了起來,從外表上看和大型體育場有些相似,裏麵有兩片全場,旁邊的觀眾席可容納數百人。到了晚上,這裏上方鋪設的電燈便全部打開,頓時燈火通明。除了工廠裏組織的籃球活動,還有一些節日的慶祝都在這裏舉行過。


    程飛跑到球場裏麵時,發現已經站著好些人了。其中有王誌文、楊聰等寢室裏的兄弟,還有星子、大馬這些青年工人,還有一個熟悉的身影。正是吳忠民。


    程飛原本就知道吳忠民打籃球有名,後來又聽王寶江對吳忠民也是讚歎不已,稱其為“楚地第一投手”,更是肅然起敬。他的這一手投籃功夫,可以說就是吳忠民苦心訓練教授的結果。


    程飛走上前說道:“吳老師……”


    吳忠民轉過身來,驚喜地喊了聲“程飛”,然後拍拍他的肩膀:“我聽說了,你現在是大出風頭啊,很不錯,很不錯!”眼裏盡是讚賞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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