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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熠這種多管閑事的態度讓他很不舒服,產房裏的江綰生死未卜,他沒有精力也沒有心思去和別人周旋。


    “產婦有大出血的跡象……需要家屬簽字。”白衣護士拿著透明的箱子匆匆走過來,隱約能看見裏麵放著的幾袋血。


    護士在二人麵前停下,雙手哆嗦著把病危的通知書抵到了褚尉麵前,江綰一被送進產房,就進入了更加嚴重的暈厥狀態,加上羊水破的早,宮縮乏力,各種外因導致分娩時間過長,江綰被推進產房快要兩個小時了,確仍然一點生產的動靜都沒有。


    “我養你們就是為了讓你給我發病危通知書的嗎?”褚尉狹長的眼裏噙著威懾力,目光所及之處盡是一片默然。


    一想到她滿臉蒼白的躺在產房上,他的心就忍不住揪得一陣陣的痛。


    她笑起來彎彎的眉眼,甜甜的梨渦,抬眸時眼瞼上會鋪下細密的睫毛陰影,那些美好的畫麵,是在什麽時候開始的呢,就這麽深深的嵌入了他的心裏。


    褚尉一把將擋在身前的護士推開,大步朝產房邁過去。


    他不能讓她一個人來承受這些痛。


    “褚尉,你站住!”蕭熠察覺到褚尉的變化,快步走到他麵前擋住了他的去向。


    生產這件事可是不鬧著玩的,他不能放任褚尉進去幹擾醫生,蕭熠的唿吸有些喘息,麵容疲憊而溢著怒意。


    “你現在進去,隻能是給醫生添亂!”蕭熠冷眸看著褚尉吼道。


    男人腳步一滯,麵容依舊鐵青著,深邃的雙眸裏隱約泛著血色,醇厚的音質裏透著一股讓人不可抗拒的魔力:“你想讓江綰死嗎?那裏麵可是兩條人命!”


    褚尉猩紅的瞳孔驟然放大,撞開蕭熠徑直推開了產房的門,護士有些驚訝的快步追了上去,關門將一眾人隔在了外麵。


    世界像是被厚重的霧氣蒙上了似的,壓抑的人透不過氣來,一切像是迴到了最原始的狀態,她在這個看不清方向的世界裏尋找著出口。


    “綰兒,爸爸最希望也是唯一希望的,就是你能學會保護自己。”無邊的迷霧中熟悉的聲音傳來,她靠在小小的角落邊上,側耳聽著爸爸的聲音。


    “孩子,一定要好好的,別讓爸爸擔心。”


    “爸……是你嗎?”江綰葡萄般好看的眼睛微微眨著,她看到不遠處有一個熟悉的身影朝她走來。


    那個久違的身影。


    江綰下意識的想要朝爸爸跑去,腳步卻想是被墜上了千金重物一般怎麽也動彈不得,她滿心著急的低頭去看到底是什麽絆住了自己。


    “嗬嗬,江綰,你根本就不配做一個母親,哦不……虎毒還不食子呢,你能拿自己的親生骨肉來做交易,真是連人都不如!”


    尖利的嗓門讓江綰不禁動作一滯,抬頭時才發現朝自己走來的那個身影,不知在什麽時候,變成了白痕。


    她蓬頭垢麵的質問著自己,眸中的血色讓她顯得異常駭人,江綰下意識的慌忙後退了幾步。


    全身的痛感神經像是全部都阻塞了似的,江綰感受不到一點外在的感覺,她掙紮著想要從無邊的噩夢中醒來,卻怎麽也無法掙脫出去。


    身體像是墮入了無邊的黑洞,一寸寸一點點的往下墜著。


    褚尉快步流星的走到了產床旁,江綰的臉上沒有半點血色,連嘴唇也白了嚇人,細密的睫毛齊整在眼底灑下一片陰影,像是一個正在睡著的孩子一般,憔悴的讓人心疼。


    “江綰,你聽得見我說話嗎?”褚尉半跪在床前,大掌握住江綰透著涼意的小手,冰涼的感覺從手掌心瞬間竄入全身,身體的每一個角落都因為江綰而變得緊張起來。


    “不要搶走我的孩子……”江綰的身子驟然間抽搐了一下,無意識的將褚尉的手甩了開,她雙眸緊緊的閉著,唇間溢出輕聲呢喃,她像是夢到了什麽可怕的事情,又在刻意的控製著自己的恐懼。


    搶走孩子?


    江綰是夢到自己了嗎?


    褚尉攥著江綰的手稍稍鬆了鬆,心情有些複雜,因為這個交易,江綰一直裝作對孩子漠不關心的樣子,她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他,提醒著自己她就是一個生育機器,可事實呢?


    在她的心裏,對於這個孩子的愛,遠遠超過了自己。


    “沒有人會搶走你的孩子……等你好了,我們就結婚好嗎?”褚尉伏在江綰耳側,溫柔的話如同冬日的暖陽一般,照散了重重的霧氣。


    身體像是冬季裏結成的厚厚的冰層,在陽光的照射下,一點點的迴暖。


    江綰長長的睫毛微微動了一下。


    “綰兒,你能聽見對嗎?”褚尉察覺到她微妙的變化,嘴角忍不住揚起了些弧度,握著她的手也攥得更緊了些:“你一定很想看孩子慢慢長大吧,我們會很幸福的……”


    冷意漸漸散去,身體漸漸有了知覺,腹部的絞痛伴隨著腰椎的痛意朝她襲來,唿吸愈漸急促。


    “產婦血壓迴升,心跳每分鍾九十次!”醫生助手見江綰的各項指標趨於正常,終於也鬆了一口氣。


    蒼白的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水,將額前的發打濕,江綰掙紮著掙開雙眸,在燈光刺眼的瞬間,她看到了褚尉眸中一閃而過的擔憂。


    她微微一怔,狂風般的痛意緊接著卷入,她張了張嘴卻沒發出聲音。


    “怎麽迴事?”褚尉緊握著江綰的手,冷冷的睨了一眼醫生,她身子抖動得厲害,煞白的小臉兒上汗水涔涔,和眼角掉落的淚混在了一起。


    “江小姐身子太過於虛弱,需要補充一些營養和體力,另外,由於是早產,孩子的情況也不樂觀,沒辦法給江小姐實施無痛生產。”


    醫生一邊示意助手為江綰輸上營養液,一邊為褚尉解釋著,豆大的汗珠險些從額上掉下來。


    “沒有無痛?”褚尉語氣裏蘊著怒意,江綰現在這麽虛弱,如果還不實施無痛生產,她能堅持下來嗎?


    江綰眉頭蹙成一團,目光落在褚尉身上,心底莫名其妙的升起一絲暖意。


    “我沒事……”幹澀的喉嚨像是在冒火一般,每吐出一個字都震得胸口作痛,江綰艱難的伸手扯了扯褚尉的手,衝他點了點頭。


    孩子似乎也在體諒媽媽的辛苦,江綰恢複體力之後,曆經兩個多小時的生產,終於聽見了嬰兒哭聲。


    江綰在聽到孩子哭聲的那一刻,高度緊張的神經終於放鬆了下來,身體的酸痛和極度疲累和在一起,讓她再也提不起精神,沉沉的昏睡了過去。


    終於,一切都塵埃落定了。


    江綰睡過去後,褚尉親自將她抱到了病房,孩子由於早產將近一個月,身體狀況不怎麽樂觀,一降生就被送去了保溫箱。


    秒針滴滴答答的走,時間被悄悄的拉長,看著連唿吸都變得虛弱的江綰,褚尉竟有些失神,


    他小心的為江綰蓋好被子,母子平安,他該開心才對,可不知為什麽,他的心像是被一雙無形的手扯著,一不留神就將他的節奏打亂了。


    褚尉沒停留太久,安頓好江綰便匆匆離開了醫院。


    很多曾經的他不想麵對的事,終於要來了。


    江綰生產完之後,各項身體機能都進入了休眠狀態,就在這短短的時間裏,她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裏有曾經的她想要的一切,有爸爸,有孩子,還有褚尉,那些她已經失去和將要失去的,都像是真的一樣圍繞在她身邊,讓她辯不清現實。


    她聽見孩子嗷嗷的哭聲,褚尉輕輕的吻著她的耳側,他說一切的交易都是假的,他和孩子永遠都不會離開她……


    夢好像甜甜的很美好,又好像摻著淡淡的苦澀味道。


    江綰緩緩的睜開雙眸,有稀疏的陽光灑在身上,光線所及之處,空氣中漂浮著微小的難以分辨的顆粒,江綰呆呆的望著,有那麽一刻,她竟然會奢望這些小小的顆粒,可以折射出五顏六色的光。


    身體好像被掏空了一般,意識漸漸的恢複,身上的酸痛也漸漸的迴歸。


    “醒了?”房門被人推開,身影有些模糊。


    蕭熠將熬好的素粥隨手放下,順勢坐到了江綰身邊,目光觸及到她好看的眼眸時,竟然看到了一瞬間閃過的失望。


    “起來吃點東西吧。”蕭熠嘴角的笑有些苦澀,起身將江綰扶了起來。


    “我的孩子呢?”江綰心裏閃過一絲慌亂,她明明記得在她生產時是褚尉陪在身邊的,他去哪兒了,她的孩子又在哪兒?


    蕭熠抿唇望著她,聲音裏透著疲憊:“現在最重要的是你要養好身體,孩子沒事兒,你不用擔心。”


    江綰垂眸看了一眼還有些隆的肚子,全然沒聽蕭熠的話,顧不上自己酸軟無力的身子,起身就要下床出去。


    隻是腳還沒放到地上,腿便瞬間變得虛弱無力,一個沒站穩,險些跌了下去。


    “江綰,你能不能學會對自己好點?”蕭熠手疾眼快的將江綰扶住,眸光微微閃動。


    “蕭熠,我真的想看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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