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溪木鎮,伊森發起了民主投票,前往帝都的計劃得到了全票讚同。


    但在動身前,他們還需要進行一番準備,考慮到此次帝都之行兇險,老森魔導科技的計劃也得盡快推進才是。


    “你說的‘誓約與勝利之劍’計劃究竟什麽樣的?”


    坐在電動輪椅上的羅威娜一隻手拿著自製番石榴汁,另一隻手舉手提問道,自電動輪椅誕生以來,她每天都待在上麵,幾乎快要和輪椅融為一體了,連艾薇問她借來研究的時候都被兇了。


    ——這是我的凳子!


    羅威娜不止一次宣布主權,每天睡覺時都要帶進自己的房間,生怕輪椅被別人給搶了。


    她已經徹底被伊森的聰明才智所折服,無論伊森再發明些什麽,她都堅決支持,更何況這把劍名字聽起來就大有來曆。


    彼岸也聽得聚精會神,劍與坐騎是騎士的兩大愛好,每一位傳奇騎士都擁有一柄不同凡響的劍,她雖然也為自己鍛造的火銃取了“紅玫瑰”的名字,但也隻在小範圍內有所傳播,根本達不到青史留名的程度。


    伊森:“我這兩天看過好幾本騎士奈瑟瑞爾聖堂騎士的傳記,每一把被賦予了名字的劍除了強大之外,都有一段富有神話色彩的故事。”


    “你的意思是,我們在鍛造的武器時,還要為它編造一段故事?”


    艾薇陷入了沉思,伊森總能提出一些新鮮的理論。


    這麽一比對,彼岸的“紅玫瑰”的確沒什麽傳奇色彩——跟隨帝都大工匠學習之後自己鍛造出來的兵器?即使放在她的人物傳記裏,也多半隻是用一行字提到一下的樣子。


    “不要小看了故事,尤其對於騎士們來說,一段富有神話色彩的故事意義非凡,仔細想想吧,亨利陛下究竟是如何成為聖者的?”


    “屠龍戰爭。”


    三人異口同聲,這在帝國是人人都知道的常識,年輕的亨利六世斬殺了在帝國邊境作亂,毀滅了數個村莊和小鎮的惡龍,他砍下了惡龍的頭顱,猶如上古時期的龍騎士那般吞食龍肉,飲下龍血,便晉升成為了帝國建立以來,第三位擁有王室血脈的聖者。


    屠龍的故事家喻戶曉,人們傳頌著他的光輝事跡,孩子們渴望成為像他那樣的英雄人物,奈瑟瑞爾聖堂也在那個時期迎來了又一次輝煌。


    人們紛紛認為帝國將要在屠龍勇士的帶領下,重返黃金時代。


    “‘巴爾蒙克’,這是亨利六世佩劍的名字,在奈瑟瑞爾聖堂的古語中寓意為‘屠龍者’,在《屠龍戰爭》一書中,亨利陛下所率領的騎士軍團曾被逼入絕境,上百人死在了巨龍的吐息之下,為了避免城鎮遭到進一步破壞,亨利陛下親自率領一支精銳騎士團,將巨龍引向了群山之中,也正是那時,他聆聽到了騎士領主的迴響,指引他找到了位於群山深處的遺跡。”


    伊森講述著他這兩天讀到的故事。


    彼岸對此耳熟能詳,脫口而出,“陛下在遺跡中找到了‘巴爾蒙克’。”


    “就像是得到了騎士領主的認可,親自將聖劍交付於他。”


    伊森點頭道,“之後,亨利陛下順理成章地用巴爾蒙克砍下了巨龍的腦袋……事實上,被奈瑟瑞爾聖堂記錄過的每一位聖者,都有過類似的故事。”


    與之形成強烈對比的,就是彼岸的經曆。


    實際上彼岸被奈瑟瑞爾聖堂授予四階騎士勳章時年紀要比亨利六世更小,甚至比起曆史中的傳奇騎士們也不落下風,所有人都曾對她寄予厚望,然而在之後的十多年時間裏,她都被卡在了四階,再也沒法前進半步。


    就連彼岸都接受了這個令人無奈的事實。


    從四階到五階,便是凡人與聖者之間的天塹,大多數人究其一生都無法越過這道天塹,就算是旁人眼中的天才們也不例外。


    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像伊森這樣,待在小鎮上看兩年書,接著突然靈光乍現一下就邁過去了。


    在“物種論”上,除了伊森以外的所有人都達成了共識。


    隻有伊森本人覺得他是個人類。


    “彼岸姐,你認為你和那些傳奇騎士之間究竟差在了哪裏?”


    伊森忽然問道。


    彼岸經曆過無數場戰役,從邊境的攻防戰,到遠征東大陸,在迴到帝都受封之前,她的人生幾乎都是在征戰中度過的,每一個傳奇騎士的道路她都經曆過,也擁有著不亞於他們的勇氣和品格。


    彼岸思索許久,茫然道,“天賦,還有經驗?”


    其實她想過這些問題,卻沒有任何答案。


    “並非如此,你真正缺少的,是一段被人們傳頌的故事。”


    ?


    這伊森又口出狂言。


    就連對騎士道途一無所知的羅威娜也覺得這個結論聽起來有些怪怪的——靠一個好故事晉升聖者?這是正常人能提出的理論嗎?


    要是遇到極端一些的奈瑟瑞爾聖堂成員,甚至會指控伊森汙蔑聖堂的傳奇人物,而向他發起攻擊。


    伊森仍在進行著他的暴論,慷慨陳詞,“所有關於傳奇騎士的故事其實都在表達一件事——他們從一開始就是被欽定的,雖然也會經曆磨難,也會陷入低穀,但在最關鍵的時期,騎士領主都會引導他們走出最關鍵的一步,還將聖劍親自交付於他們之手。”


    “對……對嗎?不對吧!”


    羅威娜被伊森給繞暈了,整個人都癱在了電動輪椅上,她順勢按下按摩按鈕的開關,隻有這樣才能讓她從眩暈中恢複過來。


    反正她就是覺得不對,但具體哪裏不對勁,她也說不出來。


    經伊森這一番言論,奈瑟瑞爾聖堂騎士們神聖麵紗被剝了下來,不禁讓人覺得那些聖者其實是被營銷出來的。


    “伊森,你這是典型的倒果為因。”


    艾薇可沒那麽好騙,雖然伊森看起來像是在發表暴論,但她還是仔細聆聽了每一句話,一下子就找出了問題所在,“並不是有了故事才能成為聖者,而是隻有成為了聖者,他們的故事才值得被人們傳頌!”


    “艾薇,你說的很好。”


    伊森麵向艾薇,“那我問你,你能舉出一個被騎士領主授予了聖劍,但卻沒有成為聖者的騎士嗎?”


    “呃,嗯……”


    這個直擊靈魂的問題讓艾薇陷入了疑惑,她頭頂上的金毛左顧右盼,又隱隱有了冒煙的趨勢。


    伊森總覺得艾薇的散熱功能可能出了些問題,每當她苦思冥想時,頭頂就會冒蒸汽。


    苦思未果,艾薇隻能請求場外求助,“彼岸姐,我對聖堂的事不太了解,有這樣的騎士嗎?”


    “好像沒有……”


    彼岸也早就被伊森的理論給繞暈了,智力並不是她的強項,她暈的要比羅威娜還早一些,這就是伊森最可怕的地方,他每次看起來都像是在胡說八道,可是當你順著他的話仔細想一想又覺得有那麽幾分道理,然而當你試圖分析有道理在哪的時候,就已經被他給繞進去了。


    她滿臉迷惑,“所有被授予了聖劍的騎士,都成為了聖者,而且都是短期內的。”


    那,伊森的理論不是完全沒問題嗎?


    這讓彼岸陷入了自我懷疑,“原來我一直缺少的是一個好故事嗎?”


    艾薇也徹底啞火了,一時間找不到理由來反駁。


    伊森接著說道,“無論我剛才的理論是不是倒果為因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為什麽我們不能利用這一項規則呢?”


    按照聖徒希爾曼對於毀滅日的研究,包括騎士之主在內的正位神很有可能早就消逝了,一個消逝了正位神不可能指引身處這個時代的亨利六世。


    在伊森看來,亨利六世闖入騎士領主的遺跡無論是出於運氣或是宿命都不重要,傳頌故事的人會主動為這些細節進行藝術性加工。


    艾薇問道,“你打算怎麽做?”


    她的小心髒猛烈地跳動了起來,雖然她在理智上覺得伊森是在胡扯,但……萬一成功了呢?


    一旦成功,這一定會成為有史以來最偉大的發現。


    其意義不止在於人為創造了一位聖者,還給出了一條必定能夠是邁入聖階的方法!


    從第一紀元至今,從未有人做到過。


    想到這些,艾薇便不由自主地激動了起來。


    “基於這一理論,誓約與勝利之劍的關鍵之處在於它將以何種方式,在何種情況之下被交付於彼岸姐之手。”


    伊森說道,“比起把希望在縹緲的宿命上,不如由我們去書寫一個故事。”


    而且,他連之後撰寫故事的人選都想好了——在壁爐灣,有一位夢想成為暢銷作家的樹人,他叫老穆,前段時間發表的《海森堡與魔法書》已經成為了壁爐灣最膾炙人口的書籍之一。


    所有人的情緒都被調動了起來,伊森把話題拋向一直沉默不語凜冬,在涉及神秘學的問題上,她是最有發言權的,“你覺得這個計劃如何,老師?”


    “啊?”


    神遊於外的凜冬有些傻乎乎地轉過腦袋,“要吃飯了嗎?”


    ?


    所有人都用懷疑的眼神盯著凜冬,包括伊森。


    從狼頭堡迴來之後,凜冬就很反常,經常一個人望著窗外發呆,反應力似乎也慢了半拍,還經常跟不上他們的討論。


    不過吧……


    他們不得不承認凜冬傻乎乎的樣子很可愛,充滿了反差萌的新鮮體驗,就連身為同性的羅威娜等人也時不時被凜冬的給晃了神。


    “沒吃飯嗎?那等吃飯了再叫我。”


    凜冬似乎並不打算加入他們的討論,又把視線移向了窗外。


    這場關於誓約與勝利之劍的研討會在凜冬對“午飯吃什麽”的疑問中落下帷幕,艾薇見凜冬又陷入了沉思,悄悄給伊森使了個眼色——你去問問你家的貓最近是怎麽迴事?


    這幾次見麵凜冬也不變貓了,穿著一身女仆裝維持人形,似乎已經完全成了伊森公寓裏的女仆。


    她推著羅威娜的輪椅,又叫住彼岸,就連因為聽到了“吃飯”的關鍵詞而探出腦袋的柯洛伊小姐也被艾薇帶走了,充分地把空間留給了伊森和凜冬兩人。


    “老師。”


    “嗯?”


    凜冬又一次側過臉來。


    “最近有心事?是因為就要迴帝都了麽?”


    伊森知道帝都對於凜冬意義非凡,那裏也算是她的半個故鄉,帝都以北便是北境,她的族人們便生活在風雪深處,而“殺人名單”上排名最前列的幾位,此刻都在帝都。


    心情複雜也在情理之中,“如果你有什麽心事可以對我說一說。”


    “和帝都沒關係。”


    凜冬從來都不是多愁善感的人,也從不會因迷茫而陷入自我內耗,能夠困擾她,讓她發呆的從來都隻有學術問題。


    既然伊森向她提問了,她便正好把狼頭堡那晚發生的怪事拿出和伊森參詳一下,“你說,這個世界上會不會同時存在兩個我?”


    伊森被這突如其來的問題打了個措手不及,“你想探討的是哲學方麵的問題?”


    “是魔法方麵的問題,那天離開狼頭堡的時候,我好像看見我自己了。”


    那個身影一閃而過,轉身消失在了街角。


    她隻來得及看見一個背影。


    他們一族有著白色長發的人很多,真正讓她有些疑惑的是仿佛跳動了片刻的時間,每一個元素塑能師的升格都是獨一無二的,理論上這個世界上不會存在相同的升格能力。


    信息實在太少了。


    能夠讓人產生幻覺的方式太多,變形藥劑,又或是女巫的幻術都有可能達到。


    那短暫跳動的時間也有可能是幻覺造成的。


    博覽無數禁書的凜冬,罕見地遇到了無法用神秘學知識解釋解答的現象,可她總覺那不是幻覺。


    在那個身影出現前,她在汙染區兩次產生了有些莫名其妙的情緒。


    “也許這也是魔女的詭計。”


    但實際上,在聽了凜冬的敘述後,伊森也無法給出合理的解釋。


    更詭異的是,他們理論上來說與未知的魔女打過許多次照麵,卻連對方的樣貌都沒能看見,而且作為一個殘忍殺害了數名魔導師的狂徒,魔女在與他們博弈時似乎又顯得過於彬彬有禮了一些。


    猩紅瘟疫被治愈了,維奧拉也安然無恙地離開了汙染區,未知魔女的每一步計劃看起來都失敗了,但卻沒有采取下三濫的報複手段。


    如果魔女氣急敗壞地對溪木鎮普通居民出手,形勢可能會變得相當棘手。


    伊森說道,“但不論如何,假設這個世界上真的存在另一個你,我們也遲早還會遇到,下次遇到時,我們直接想辦法把她捉起來如何?”


    “你說的沒錯。”


    經伊森這麽一提醒,凜冬拔雲見日,“管她是誰,她要是再出現,我們把她抓起來就是了。”


    她決定不再把時間浪費在捉摸不透的問題上,該著眼於未來了,“伊森,等到了帝都之後你有什麽計劃?”


    “我們剛才正在討論誓約與勝利之劍……”


    “我指的是前兩天,就我們兩個人的時候。”


    凜冬思索半晌,做出了讓步,“最多再帶上柯洛伊小姐。”


    畢竟柯洛伊小姐和伊森建立了靈魂鏈接,未來多半也是要繼續生活在一起的,而且這隻小母雞很乖巧,也讓人省心,除了食量大了一些,養在家裏也沒什麽負擔。


    伊森一下自己就認真了起來,“是關於約會的計劃麽?”


    “也可以這麽說,我的家就住在帝都附近,按照我們的傳統,是要帶你迴家一趟的。”


    “那得準備一些溪木鎮的特產才行……不過你的族人會不會覺得太磕磣了,畢竟這裏是邊境小鎮,也沒什麽能拿得出手的東西。”


    伊森有些緊張了。


    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和女朋友迴家,雖然毫無經驗,但從他前世搜集來的情報,這種時候,稍有不慎就會變成坐牢。


    “叔叔阿姨平時都有什麽愛好?”


    “叔叔阿姨?什麽叔叔阿姨?”


    凜冬疑惑。


    “就是迴去的時候,手裏總得拎點什麽吧,對了,還有衣服,也得買一套新的才行!”


    女仆裝雖好,有助於他電元素魔法修行,但畢竟這個世界女仆身份低下,要是讓叔叔阿姨知道他天天讓他們女兒穿著女仆裝,第一印象很可能會斬獲0分。


    凜冬意識到了什麽,但看著伊森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又覺得有趣,輕笑著說道,“我平時都一個人住,但是你仍然可以給我買一套新衣服,這會讓我開心很久。”


    她瞄了一眼窗外,“冬天了,好冷呀。”


    此乃謊言。


    這世上沒有比凜冬魔女怕冷更容易拆穿的謊言了,根據伊森長期以來的觀察,凜冬的怕冷是可以智能遙控的,這就和技能前搖沒什麽區別,每當她說出“好冷呀”的時候,就意味著要往人懷裏鑽了。


    此事在《魔女研究日誌》中亦有記載。


    “今天在會議上,羅威娜還講到過這個問題,她知道一種類似障眼法的魔術,能改變人們對於被施咒者外表的認知,隻要使用這個魔術,你就不會被小鎮居民認出來了。”


    伊森說道,“老師,我們去買衣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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