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時月每每看到這樣的目光,心中都會咯噔一下。


    事實上,她演十六公主演得很好。


    她原是個內斂的人,但穿來後,從沒有一人覺得她與往日有不同。


    隻有皇後。


    她總覺得皇後其實已經知曉她不是原來的十六公主了。


    但皇後沒有問過她,甚至沒有疏離她。


    就像此刻,皇後拉過了她的手,輕柔說:“好。那母後也要給神女求個願,就願我們十六一世安康。”


    婦人的手就和其人一般溫柔。


    徐時月心中莫名酸澀。


    她將情緒都壓下,說:“對了母後,我跟你說,那個裴慕靈煩死人了,我曉得她惦記著謝世子,還擱閨秀裏放話說沒人比她更配得上謝世子,現在好了,人世子妃是神女,哈哈哈……”


    徐時月這笑倒是發自真心的。


    畢竟那神女可是她親妹妹。


    皇後也跟著眸泛笑意。


    徐時月說:“母後,我今日讓人把裴慕靈拖下去了,她肯定會去跟皇姑母告狀!還有母後,我聽說李淮策也迴京了是不是,我聽說李淮策在西南跌大跟頭了,原來他先前一直惦記的那人就是那位神女!他肯定也找皇姑母出頭。”


    皇後驚訝道:“這倒黴事都叫他家攤上了。”


    又無奈笑說:“以長公主的性子,怕是要惱壞了。”


    可不是要惱壞。


    長公主是皇帝嫡親的妹妹。


    膝下一共就一女一兒。


    女兒嫁給了裴首輔,生下外孫女裴慕靈。


    兒子李淮策是老來得子。


    最寵的兩個孩子都在肅安王府栽了跟頭,想想就有趣。


    徐時月佯裝天真地問:“那皇姑母是不是會去找父皇出頭?父皇會不會毀了謝世子和神女的婚約啊?”


    皇後搖了搖頭,溫聲說:“既是神女,又怎會在意婚約。至於長公主,長公主確實是個睚眥必報的性子。”


    “可皇姑母也是凡人啊,她能鬥得過神女嗎?”徐時月又一個激靈道:“不對,今天裴慕靈說了句話,她說皇姑母說我們都是神女呢,母後,我們真的是神女嗎?他們說父皇是神,那我應該也算神女吧?”


    皇後輕聲問:“長公主這般說了?”


    徐時月點頭,“裴慕靈是這麽說的。”


    皇後沉吟道:“那或許,是你父皇答應了長公主什麽吧。你父皇待長公主,還是好的。”


    徐時月俯下身,靠在皇後的腿上,好奇問:“母後,父皇真的是神嗎?他和神女比,誰更厲害啊?”


    皇後摸著女兒的頭發,說:“母後也不知道。但你父皇……他確實不同。他現在,應該比神女厲害,他能聽到很多人的聲音。”


    徐時月心跳都停了一拍。


    能聽到很多人的聲音。


    所以皇帝能察覺這宮中所有人的一舉一動?


    就在她腦子空白的刹那,皇後的聲音柔和道:“隻除了,他所念之人。”


    徐時月怔住。


    “他所念之人?”


    皇後輕點著頭。


    “是啊,”她輕歎道:“我也不知這是何意。但想來,他說過的這句是真的,他能掌控一切,唯掌控不了自己,這是天地給他的詛咒。”


    徐時月還想再問。


    就見皇後麵上有迷茫之色,眸底更似藏著許多悲意。


    大概皇後也不知曉皇帝的意思。


    她沒有再出聲。


    直到外頭傳來宮人的聲音。


    “稟皇後娘娘,聖上就要到宮門口了。”


    徐時月坐了起來,驚訝道:“父皇怎麽來了?”


    皇帝來了。


    她都有許久沒看見皇帝了。


    皇後說:“天色不早,該用晚膳了,想來你父皇要在此用膳,今日你也在這吃吧。”


    徐時月說:“好啊。我也有好久好久沒有和父皇、母後單獨用膳了。”


    打她穿來後,就沒跟皇帝單獨一桌吃過飯。


    隻有宮宴會一道吃。


    皇帝比皇後大了二十幾歲,老態龍鍾,但身上氣勢莫名很足,叫人很有壓迫感。


    徐時月記憶裏,十六對這個父皇就很怕。


    因此她也沒抬眸。


    “十六拜見父皇。”


    皇帝也不奇怪十六在,他目光落在十六身上片刻,又收了迴來。


    “聽聞十六近來和蘇家公子走得很近。”


    徐時月有些驚訝,皇帝每日都忙著在問天闕成神,朝都不上了,竟然也會留意她這個女兒跟誰家公子走得近的事。


    她有些臉紅道:“隻是有時在一起玩罷了。”


    皇帝說:“方才長公主來尋我,說是今日十六當眾下了她臉麵……”


    “十六方才也同我說此事,裴家那孩子沒什麽教養,我正想著派個嬤嬤去教教,所謂子不教父之過,裴首輔是陛下一手提拔的能臣,卻把女兒教養成這般,也是叫人唏噓。”皇後打斷了皇帝,語氣依舊溫柔。


    徐時月心中詫異。


    她很少見皇後和皇帝在一處。


    畢竟後宮後妃特別多。


    皇帝連朝都不上,更別說來後宮了。


    皇帝聽了皇後的話,也是輕點了點頭,說:“皇後說的是理,此事便由皇後作主。”


    徐時月忍不住抬眼看了下皇帝,但她控製了眼神,表情看起來隻是有些好奇。


    皇帝問:“十六可有話說?”


    徐時月靦腆道:“十六隻是覺得,父皇待母後真好。十六以後也要找一個像父皇一般,待我好聽我話的郎君。”


    皇後輕點了下徐時月的額頭。


    “才多大的年紀,就這般不知羞了。”


    徐時月笑捂住頭。


    皇帝哈哈笑說:“自是要挑個稱心如意的郎君,隻是蘇家那個不合適,你迴頭再挑挑。”


    徐時月心裏簡直是天翻地覆。


    她萬沒想到私下相處時,皇帝竟然會像個人。


    好在徐時月麵上表情管理很得當。


    她有些不滿地問:“父皇為何覺得蘇奕不合適?父皇又沒見過蘇奕。”


    皇帝漫不經心道:“朕雖沒見過,但不意味著朕不知他是什麽樣的人。”


    徐時月微怔,難道,皇帝知曉蘇奕是穿來的。


    可若皇帝知道蘇奕是穿來的。


    就該也知道她是穿來的。


    如何會用這般態度對她?


    不由就想到皇後方才那兩句“他能聽見很多人的聲音,隻除了,他所念之人”、“他能掌控一切,唯掌控不了自己,這是天地給他的詛咒”。


    她感覺她好像隱約意識到了什麽要緊的東西。


    徐時月很快如同少女賭氣般說:“父皇就是不知道他,他好得很,才沒有比他更好的人。”


    皇後說:“好了十六,你年歲還小,不說這些。傳人擺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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