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翊說完大貓跟其他異種不一樣之後,大貓咧嘴傻樂半天。


    穆翊嫌棄他傻,趕緊轉移新話題,繼續問:“以前在山脈上,主要都吃些什麽,岩羊?”


    仲雪之收了笑,迴道:“對,變異岩羊的身量很足,捕獲一隻可以管一整天。”


    “不過攻擊性也很高,當時的我,尚不具備捕食它們的能力,都是我……”


    說到這兒,仲雪之突然停頓,抬手抓了抓自己的小卷發,似乎是不知道該怎麽稱唿。


    糾結片刻後,還是道:“都是我媽獵迴山洞,然後我負責蹭飯。”


    這還是仲雪之活這麽久以來,第一次喊“媽”,有些怪異,因此兩道眉毛輕微地擰在了一起。


    穆翊觀察到他細微的表情變化,對他的別扭感同身受,於是伸長手,在他腦袋上摸了摸。


    摸的同時,接著問:“當年那支狩獵隊,是怎麽把你帶走的?”


    成年稀有雪豹那麽厲害,區區一支狩獵隊可對付不了,更別說帶走它的幼崽。


    仲雪之沉吟一陣,隨後迴道:“異種好戰,幾乎時刻都在尋找對手或等待挑戰,實力越強者,越是如此。”


    “那年孟夏,我媽與上門挑釁的另一隻成年稀有雪豹異種大戰一場,雖成功將其驅逐,卻受傷極重,堪稱奄奄一息。”


    “而後,成群的狩獵隊突然冒出,以幾乎全軍覆沒的代價,將我帶迴了晶城。”


    穆翊聽後,立即追問:“那你和人類,不就有大仇了?”


    仲雪之摸了一下脖頸,歪頭說:“其實,也不算。”


    “當時,我媽的情況已經岌岌可危,即便那支狩獵隊不出現,不久也會殞命。”


    “與她而言,能以最後一口氣戰死,反倒比躺在山洞裏慢慢等死要好上百倍。”


    仲雪之動動腦袋,幅度極輕地蹭了蹭放在他頭頂的手掌,繼續說:“我當時也是這麽認為。”


    “現在,則更加明白,人類與異種,本就是相遇即戰的關係,並非惡意或謀算,僅是為了各自種族存續而做出的必然選擇。”


    穆翊順勢在他頭上摸了摸,不解道:“既然是水火不容的關係,人類為什麽要把你帶迴安全基地?”


    “為了人類的集體利益。”仲雪之緩緩解釋,“人類將異種生物的感染能力視為一種傳染病原。”


    “長期以來,不懈努力地對此深研,致力於研發一種能夠有效抵禦這種特殊‘病毒’侵蝕的疫苗。”


    “異種等級越高,感染性越強,其攜帶的‘病毒’活性就越旺盛。”


    “當時的我,對人類的出現接受良好,也未曾顯露絲毫攻擊性,便被他們視為了最佳研究樣本。”


    說到這,仲雪之狡黠地笑笑,補充了一些關於自己的細節。


    “初到新環境,我對人類世界的一切都很感興趣,話都還不會說,就想方設法地跟他們談條件。”


    穆翊了然接話:“什麽都想看,什麽都要學?”


    “對。”仲雪之彎著雙眸補充,“各種吃的,玩的,也要挨個兒體驗。”


    他描述的歡樂,但穆翊知道,這些都是小貓崽上無數次實驗台換來的。


    穆翊在他腦袋瓜上拍了兩下,問了另一個問題:“說說,你的感染源是什麽?”


    仲雪之頓了頓,隨即斟酌著迴道:“最高級異種的感染方式並非局限於某一特定形式,因此感染源也不固定。”


    “隻要我想,可以是精神入侵,也可以是血液汙染,甚至僅靠釋放出的感染意識,就能迫使周圍毫無防備的生物,發生基因異變。”


    “這麽厲害?”穆翊聽得雙眼發亮。


    仲雪之卻是一臉心塞:“……這種厲害,不要也罷。”


    穆翊感到大貓或許不太想談及自身感染性的問題,便遺憾地沒有追問,而是拾起了之前的話題。


    “研究所在你身上進行的,不止有‘病毒’相關的研究吧?”


    好不容易有個願意配合的優秀試驗對象,怎麽著也得物盡其用。


    果然,仲雪之點了點頭,說:“除去一些雜七雜八的,最主要的一項是關於‘基因異變的抑製與扭轉’的研究。”


    穆翊一聽,立即明白過來:“這項研究,是想控製能量對異變者的負麵影響?”


    “聰明。”仲雪之笑笑,繼續道:“我體內的異變基因,以及身體各項數值,是異變研究所很好的參照物和抑製測驗對象。”


    穆翊蹙了蹙眉,十分不解:“你還笑得出來?”


    “為什麽笑不出來?”仲雪之臉上的笑意擴大,兩排小白牙齜得賊歡。


    “一旦這些研究取得突破性成果,便會推動世界迅速向前發展,邁向更具希望與無限光明的未來。”


    穆翊聽後,實在沒忍住,問道:“你一個異種,是怎麽能夠這麽堅定地站在人類這邊的?”


    “優勝劣汰,適者生存。”仲雪之笑意逐漸收斂,略正色起來。


    “人類擁有智能與創造力,具備維護、改造世界以促進可持續發展的能力。”


    “換句話說,人類的存在與世界是相互供養的關係。”


    “反觀異種,一味感染與屠戮,無時不刻在蠶食星球的內在生命力,終將迫使萬物走向滅亡。”


    “把世界讓給它們,太浪費了。”


    穆翊咂咂嘴,半天才擠出一句:“你這思想的維度,還挺高。”


    仲雪之重新笑起來,“整體利益至上嘛。”


    他主動配合研究,一開始是出於融入人類社會的交換,後來是出於對世界危機的警惕。


    他深知,異種帶來的危機是世界範圍的毀滅,任何一個生命體都無法獨善其身。


    若是選擇屏蔽外界危機,隻專注過好自己,不對此做出任何反應,那也隻能被事件發展推著被動向前,成為那些缺乏準備、抵禦風險能力薄弱的群體。


    好比現在,異種二次異變現象急劇增加,預示著未來幾年或十幾年內,或將迎來一場前所未有的浩劫。


    時間緊迫,不論你我,都不能沉浸於自我安逸之中。


    他還想見證無數春秋更迭,而非匆匆幾載。


    當然,這些對於把一切突發狀況當樂子的穆翊來說,或許無法理解。


    所以仲雪之並未說出口,一笑過後便繼續賞花了。


    穆翊也自覺沒有接話,因為感到跟大貓有點子代溝,於是端起酒杯,咕咚咕咚灌酒。


    連灌幾杯後,他夾起一塊鮮花餅,塞進嘴裏嚼著。


    剛剛光顧著說話,這會兒煎餅已經涼了,口感沒出鍋時的好。


    他嚐試用電流重新烘烤一遍,可惜收效甚微。


    仲雪之見狀,晃著手裏的酒杯說:“喜歡的話,明早我再煎一份。”


    穆翊點頭,但已經涼了的也沒有浪費,就著酒水全下了肚。


    接著,他癱迴躺椅上,把玩著仲雪之的尾巴與他一同賞花。


    說是賞花,其實眼前已經不甚清明了,隻能勉強看見一片模糊的金黃。


    偶爾有藍色光團輕盈地與金黃相觸,應該是被花香吸引過來的藍光長尾蝶。


    他賞了幾分鍾,抵不住酒意上頭,腦子混沌得很,眼皮也變得沉重。


    於是他幹脆閉眼,癱在躺椅上休息。


    不知過了多久,他聽到仲雪之輕聲喊他,“穆翊,穆翊。”


    穆翊掀開眼皮,有些迷糊地問:“賞完了?”


    “對。”仲雪之彎腰將他抱起,說:“現在迴屋。”


    穆翊沒有掙紮,還伸手摟住對方脖頸,因為仲雪之身上很冰。


    仲雪之將他摟緊,也很滿意他身上的熱度,笑道:“真好,像個火爐一樣。”


    【補充一點大貓沒臉說出口的黑曆史:小貓崽在空氣稀薄的高原呆久了,突然下到平原,直接‘醉氧’。】


    【即便佩戴氧氣濃度調節裝置,仍昏昏沉沉,一整個精神不振,研究所成員都怕他要洗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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