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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日裏,溫折桑知道百裏頌清醒後立刻來見了他,江未晞收拾了藥碗一出門就和她遇上了,後者還來不及掩飾臉上的愁緒,溫折桑就如一陣清風般進了屋。


    病榻上的百裏頌對溫折桑的出現並不意外,他心裏已經打好了草稿,隻要溫折桑一開口問,他就把進山後發生的事交代了。


    可是溫折桑問出口的卻是:“你們有沒有去過柏樹埡?”


    百裏頌麵露疑惑,“這地方有點耳熟,莫非是那些人的藏身之處?”


    溫折桑看了他一會兒後搖頭,“中秋當天夜裏有人在柏樹埡發現了一具屍體,經查,他很有可能死於山匪之手。”


    “大人這是懷疑我們?”


    他自從醒來後就徹夜未眠,一雙眼睛都熬紅了,可是隻要一閉上眼,他就好像又看到了霞青山的慘狀。他那些弟兄們,為了安穩的生活隱姓埋名,隻想好好過日子,可為什麽總是天不遂人願!


    溫折桑看到了他眼裏的憤怒痛恨,便不再說話,等他冷靜下來。


    片刻後,百裏頌情緒恢複,說:“我們留在霞青山的弟兄們都死了,肯定是那群人幹的。他們還帶走了謝大哥,如果我聽謝大哥的話直接迴衙門,跟著我的那幾個弟兄也許就不會出事,都怪我,都怪我!”


    原來昨日夜裏百裏頌幾人聽了謝貽寇的話在山洞裏過了有驚無險的一夜,但是天亮後百裏頌卻提出要去霞青山給那裏的弟兄們遞個信,通通氣,好讓他們早做準備。可誰知他們去的時候就已經……就在他們要走時,早就埋伏在霞青山上的人衝了出來,百裏頌隻會一點拳腳功夫,一路上被幾人護著好容易才找到了藏身之地。


    但是為了讓他順利逃脫,最後一個弟兄引開了那些人,犧牲了……


    奔逃迴來的百裏頌一路上都在悔恨,如果不是他要去霞青山,剩下的弟兄們原本是不用死的。那霞青山上二十三個兄弟姐妹,他們都說好了明年就離開這裏,各自去尋前路。尤其是幾個女人,隻會提刀的手拿起繡花針半天繡不出個花來,隻會一次次戳到自己。


    百裏頌記得她們都是可憐人,她們有的是被父母賣了換口糧的,有的被負心漢背叛,有的心思單純被人伢子哄騙。後來她們縱然學會了如何提刀,如何握劍,也不曾害過一人性命……她們說好了放下過往,原諒那些曾傷害過她們的人。


    可世事如此難料。


    百裏頌隻覺得自己錘心刺骨得疼著,他大約也隨著那些弟兄們死了。


    溫折桑打開窗,讓清晨的陽光照射進來,“你先安心養傷,等你冷靜了我再來找你。另外,節哀。百姓還不知道外麵有群山匪在虎視眈眈,他們對山匪……有些芥蒂,所以我讓你們善堂裏的弟兄暫時避避風頭,不要出門。”


    百裏頌張了張嘴,說不出譴責的話,他們本來就是山匪,要不是遇上了溫大人,或許他們根本不可能有安穩的生活。


    “大人一向思慮周全,我會讓人帶話給善堂裏的兄弟們,讓他們稍安勿躁。”


    溫折桑點頭,又讓他好好休息,這才出了門。


    門口,江未晞裝作剛剛來的樣子對溫折桑笑了笑,“辛苦大人了,我來照顧百裏先生就好。”


    溫折桑也笑,“剛才的話你都聽到了,那邊麻煩你去善堂跑一趟了,迴來後到書房找我。百裏先生的情緒有點失控,還是讓他多多休息為好,我想,白領先生知道的事情你必定也知道吧?”


    江未晞一時摸不清她話中的意思,隻好撓撓頭,笑著應付了過去。


    溫折桑在江未晞還沒迴來的時候處理了幾件輕鬆的小事,然而那些滿心愁緒專門過來詢問有關山匪事宜的人卻讓溫折桑束手無策。


    “苗老爺的事我一定會查清楚,給大家一個交代,大家不必驚慌。”溫折桑說。


    “大人的意思我們都明白,可就是心裏不痛快。柏樹埡那麽荒涼的地方大夥兒肯定不會去,從前那裏就是山匪橫行的地方,現在這……我也不是說一定是善堂裏那些人幹的,但怎麽也脫不了幹係吧?”這人是砍柴為生的樵夫,當年也曾遭受過老鷹寨山匪的磋磨,他因此不敢再往山裏去砍柴,收入也少了許多。


    “是呀,是呀,都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做過山匪的人怎麽可能突然就改性了?說不定是假意潛藏在咱們縣裏,等縣裏富足了,再……”


    “胡說八道,凡事都講究證據,豈是你們空口白話就能定下的?眼下我已著人去尋苗老爺的家人,不日就能有消息。”溫折桑等了此人一眼,她目光沉沉,頗有官威。


    樵夫見勢不妙連忙拉住說話的友人,對著溫折桑訴苦:“大人莫怪,我這朋友以前被山匪搜刮了不少錢財去,他這一條腿也是讓山匪給弄沒的,所以心裏對山匪恨之入骨。大人以前不是我們縣裏的人,不知道當年的慘狀,我們這些人啊都是恨著山匪的。不過當初大人開了口,可憐那些投誠的,我們便也……”


    溫折桑周圍有著十來個人,有男有女,多是中年人,有了一兩個帶頭的人,其餘人也忙著傾訴。一人說山匪壞事做盡喪了天良,一人說如今世道好了家家戶戶有錢有糧,那些山匪看了眼紅便要重操舊業。還有人說都怪溫折桑婦人之仁,當初卻直接將那些人捉了下獄就好了。


    在自身利益麵前,人便會露出藏著的利爪。


    人群忽然沉默下來,一個個低垂著眼偷偷打量溫折桑。


    “諸位稍安勿躁。”溫折桑神情如常,“大家不妨好好想想,當年王德雖然被抓,但老鷹寨的人望風而逃,躲過了朝廷搜查。而後,是百裏先生帶著他的弟兄們覆滅了老鷹寨,還了清豐縣外群山安寧。我知道大家對山匪頗有微詞,我也一樣,所以這半年裏我派人查了他們的底細。大家或許還不知道,霞青山一眾但凡是手中沾染人命,或是大奸大惡之徒的,早已被他們的頭領綁了送去太和府大牢。你們若是不信,大可親自去問問。”


    眾人麵麵相覷,終於想起了當年乍聞老鷹寨覆滅時的歡欣鼓舞,然而他們還是忘了,覆滅老鷹寨的不是朝廷兵馬,更不是縣裏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而是一群山匪……是他們談性色變的山匪。


    樵夫的臉色變得得忽青忽白,他小聲嘟囔著:“就算是他們幫著滅了老鷹寨,可說不準他們就是山匪之間的內鬥,打跑了老鷹寨,他們就能順理成章地接手清豐縣,在縣裏待上大半年也是為了摸底。”


    人的觀念一旦形成就很難改變,就如同這裏的人認為山匪都是惡的,是該死的。


    溫折桑輕歎一聲:“比清豐縣富足的地方多的是,何必費時費力與老鷹寨拚個你死我活?何況那些在太和府多大獄的難道也是他們的計策?”


    樵夫道:“恕我直言,太和府在哪裏我都不知道,就算想去確認也找不到路不是?大人現在一而再再而三地為山匪開脫,就不怕百姓對大人失望嗎?”


    溫折桑沉默須臾,她以為這裏至少會有明白人,至少會記得她做事的那些事。然而她失望了,於是她輕聲笑道:“自我來到清豐縣後夙興夜寐,嘔心瀝血,一直為百姓謀福。將北郊從富戶手裏奪迴來的是誰,讓清豐縣商業蓬勃發展的人是誰,開設善堂讓大家老有所依的人是誰,建立學堂讓孩子們有書可念的是誰?諸位對我失望,我亦諸位失望,生而為人,勿忘本心。”


    她現在總算又嚐到了一點苦,當初她因女兒身被百姓輕看時她沒有放棄,咬著牙一步一步走到如今。


    “我亦忘了告訴大家,清豐縣外的山林裏,自別處來了一群山匪,若無事最好不要進山。”她的話語輕輕巧巧,落到眾人耳中卻如驚雷,“苗老爺的死很可能是因為那群人。還有,諸位口中的惡人,為了探尋那群山匪的下落,在山中犧牲了。人活在安全之中就會下意識忘記危險,但我希望諸位多想想,到底是誰給了諸位安全的生活環境。”


    眾人的臉色這才變得驚恐,不光是因為得知了有新的山匪過來,更是因為他們突然覺得這位一向溫和退讓的縣令……對他們失望了。


    樵夫雙手發顫,幾乎站不住。他的眼珠子轉得飛快,忽然,他被人重重地打了一下,他猛地迴神,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走到了衙門外。


    “我、我怎麽了?”樵夫顫抖著問。


    “你還好意思說,不是你跟我們說善堂那些人和大人勾結,要仿照王德和老鷹寨的手段剝削咱們嗎?你當時說的時候那麽信誓旦旦,怎麽、怎麽剛才你……原來你是在騙我們!”


    “是了,大人是千載難逢的好官,怎麽可能和山匪勾結?你居然懷疑大人,你是不是腦子糊塗了?”


    樵夫被指責得麵紅耳赤,他受不住眾人的目光,當即吼了迴去:“你們在我麵前裝什麽裝?要不是你們心裏也懷疑,怎麽可能被我騙了?她做了縣令又怎麽樣?她是做了很多事,可這根本就改變不了她是個女人的事實!天底下有那個地方能容忍女人做官的?她不要臉,我們要臉!”


    他怒吼完根本不顧眾人驚慌的眼神,用手撥開眾人衝了出去。


    臨街的茶樓上,杜若喬盯著下麵的鬧劇發笑:“我現在總算是知道什麽叫殺人誅心了,那位縣令現在肯定很傷心很難過,哈哈,你太可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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