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染避在窗子後,見聶淮所乘的馬車漸行漸遠,側首對隋禦笑道:“這事算是談成一半了唄?”


    隋禦走過來抬臂闔上窗子,劍眉微微一挑,說:“待聶淮見過咱家鹽場,這事兒才算有門。能坐在他那個位置上的,哪個不是人精。”


    “我夫君也不差呀。”


    “娘子是在誇我麽?”


    鳳染垂眸慢笑,說:“我以前真沒把‘建晟侯’這頭銜當迴事,如今看來買賬的人也挺多的。”


    “都是假象罷了。聶淮的消息必然靈通,我在廟堂上下到底是個什麽狀態,他不可能打探不出來。我剛才那麽說,其實是給自己找台階下,畢竟能左右他選擇的隻有利益。”


    隋禦一臉誠實,鳳染踮起腳,夠著他的後腦摸了摸,撫慰道:“我會讓聶淮明白,他與咱們合作是這一生最正確的選擇。”


    隋禦瞧鳳染摸自己特費勁兒,忙地伏下身子讓她摸個痛快,“這樣摸,順手不?”


    鳳染索性在他頭上囫圇好幾圈,隋禦也不閃躲,隻傻傻地陪笑。


    之後一連幾日,隋禦都與康鎮往返於州府衙門和客棧之間。這期間聶淮再沒露過麵,鳳染樂得輕鬆,隻要寧梧和郭林陪著自己在盛州城裏閑逛。


    氣候愈來愈熱,仿佛在一夜之間就到了初夏時節。柳絮迎麵撲來,沾染的到處都是。鳳染一行人還穿著厚衣,走在街市上顯得格格不入。於是,她臨時決定去附近裁縫鋪裏購置幾件成衣。


    這本是極小的一樁插曲,可就在選衣服時卻意外發現,寧梧和郭林經由這幾日的相處,二人之間有了些微妙變化。郭林滿眼都盯著寧梧,寧梧也羞答答的抬不起頭。最後他們倆不動聲色地選擇了對方喜歡的式樣。


    鳳染心疼康鎮一瞬間,想他日日忙於要務無法分身,心儀女子和愛慕者就在眼皮子底下來迴晃蕩,心裏指不定要氣成什麽樣子。


    然而一瞬間過後,鳳染便盤算起他們倆的婚事。當初給芸兒和金生置辦婚事簡樸至極,如今侯府狀況大大改善,她定不能虧待了郭林和寧梧。


    鳳染半伏下腰身為隋禦係深衣腰帶,隋禦特配合的張開雙臂,還偷偷彎膝,以便讓鳳染係得更順手些。


    “這料子涼快嘛?好像有點瘦。”鳳染大方地在他腰側捏了捏,“我以前都沒發現竟有這麽細?”


    隋禦鳳眸微垂,勾唇一笑,說:“那你喜歡麽?”


    “不喜歡,像個孟浪公子。你再胖一點吧,像郭林那樣魁梧就行。不過也不能太魁梧,像大誌那樣就容易嚇到旁人。”


    “郭林和寧梧……”隋禦欲言又止,有些話不方便由他說出口。


    鳳染略略頷首,輕聲道:“待他們自己說出來吧,不是著急的事。可憐康鎮了,本來在軍營裏就見不到姑娘,好不容易喜歡一個人,人家還不喜歡他。”


    “郭林這是傻人有傻福。”


    “我總感覺寧梧還在顧忌什麽,小心翼翼的不敢暴露。這迴來盛州她嘴上沒說,但我明白這裏是她的傷心地。她也外出暗暗打探一番,當年的事還是沒甚麽頭緒。”


    “她始終都沒說自己的上峰是誰,更是對曾經的組織隻字不提。她這麽做是為侯府著想,畢竟知道的越多越危險。可這是她背負的東西,我想她麵對郭林時,顧忌的也是這些。”


    這些話被避在外麵的郭林聽的清清楚楚,他除了隋禦再沒甚麽親人,他才不怕被寧梧“拖累”,他是真想跟寧梧攜手一輩子,不管遇到什麽困難都能一起麵對。


    “你在這兒鬼鬼祟祟的幹什麽呢?”康鎮故意抬高嗓門,譏道。


    郭林趕緊挺直腰杆,揚起下巴掩飾說:“沒,沒什麽。康將軍要見侯爺?我這就是進去通報。”


    原來是功夫不負有心人,耿秋容被隋禦和康鎮折磨的都快瘋了,終於吐口把軍糧從五成加至到六成。康鎮了然這是耿秋容的極限,遂過來與隋禦商議要不要見好收手。


    “得讓糧食先走,咱們再啟程迴錦縣。不然咱們先迴了錦縣,耿秋容這邊再出這樣那樣的岔子,這糧食指不定還要耽擱多久。”


    “侯爺說的是,而且我打算直接在盛州雒都上封奏疏。”


    “提起耿秋容時要筆下留情些,不然龍顏一怒,遭殃的還是盛州百姓。”


    盛州之行終於接近尾聲,鳳染讓寧梧把消息送到聶家去,聶淮果然在他們離城那日暗暗相隨。迴去的路上,隋禦走在最前麵,康鎮則帶人在最後押送運糧車隊。


    出城時耿秋容照舊攜辛祿等官吏相送,這兩尊大佛可算離開了,耿秋容髀肉亂顫,要不是被辛祿及時攙扶住,隻怕就要栽倒在地。知州這個位置他是真不想再坐下去,他現在隻想致仕歸家,過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悠閑日子。


    可出來混的遲早是要還的,想全身而退,哪裏有那麽便宜的事。


    “除了聶淮在後麵跟著咱們,我怎麽還覺得有人在咱們附近呀?”


    隋禦環抱鳳染坐在馬背上,他淡定從容地說:“是友人。”


    鳳染立馬反應過來,說:“是許延的人?”


    隋禦默然承認,許延派手下護送他們走了一半的路程才折返迴去。


    “許延到底都跟你說了些什麽?”鳳染察覺出他的反常,故裝作不經意地問道。


    “沒什麽,都是無用的瑣事。”


    “讓我猜猜……”鳳染微一偏頭,低低地說,“該不會是我那高高在上的姨母,又給你納了一房夫人吧?”


    話落,隋禦差點把鳳染從馬上擲下去,他揪著鳳染的耳垂,氣唿唿地道:“你再敢胡說八道,我就把你扔深山老林裏喂老虎吃!”


    錦縣,建晟侯府內。


    範星舒到一處哨亭上曬太陽,跟旁邊站崗的家將一言不發。臧定思在下麵瞅了一會兒,拎著把大錘頭走進地道裏。


    古大誌幹的太賣力,早把上身衣衫脫個精光,見臧定思走過來,笑哈哈地道:“咋樣?密室雛形弄得不錯吧。這地方多寬敞,放兵器、藏輜重啥的夠用,我看住人都成。”


    “人多,幹得快,咱們都快把侯府給掏空了。”臧定思挨著古大誌掄起錘頭,“最近來錦縣投奔侯爺的人越來越多,我老擔心混進來奸細。”


    “不至於吧?咱們查的多嚴謹啊?”


    “但願是我多想。”臧定思掄起一錘頭砸在牆壁上,“範星舒在外望天兒,苦大仇深的不知道合計什麽呢。”


    “那小白臉子又偷懶,就會在侯爺麵前耍嘴皮子。掐算日子,侯爺他們也該迴來了吧?”


    “軍糧哪有那麽好要?咱們又不是沒經曆過。”臧定思歎息道。


    範星舒忽然打了幾個噴嚏,撐著欄杆的雙臂緩緩收迴來,對身旁家將道:“你說這世上有沒有始終未變的東西?”


    家將憨憨地撓了撓後腦勺,咧嘴道:“範爺,你這話問的,莫不是被喜歡的姑娘給拒絕了?”


    範星舒邊翻白眼邊吹起他的龍須劉海。他迅速從哨亭上躍下來,匆匆迴往霹靂堂中。郭林不在府裏,日常巡邏的重擔便落到安睿肩上。但安睿似乎更願意下地道裏幹活。


    “喲~安大哥今兒怎麽跟我一樣偷起懶來了?”


    “今天天色甚好,我把這幾隻海東青放出來溜溜。”安睿手法嫻熟,將猛鷹摩挲的特別舒坦,“倒是你,又跑哪兒轉悠去了?”


    範星舒平日裏很怕這些畜生,但他今日大著膽子走過來,意味深長地問:“安大哥,你想迴雒都麽?有沒有想念家中親人?”


    安睿臂彎一僵,澀聲說:“都過去多久了?怎麽還能迴得去?咱們早就是死人。”


    “之前你迴雒都替侯爺辦事,是不是三過家門而不入?”


    “這麽突兀地站到家人麵前,遭殃的就是他們。”


    範星舒坐在廊下長椅上,眼神盯著這幾隻猛鷹,說:“安大哥當年犯的什麽事來著?我怎麽都有點記不清了?”


    “你今兒怎麽這麽懷舊?”安睿放開臂膀上的猛鷹,坐到範星舒身旁,“鐵狼營裏鬧了大虧空,誣陷是我監守自盜。”


    “對對,我想起來了。”


    “誣陷你褻瀆曹皇後……”安睿斜眼瞅了瞅範星舒,“這是什麽狗屁罪責?所以當年你到底是因為什麽被曹家盯上了?”


    “我也不知道。”範星舒苦苦笑道,他望向安睿,心裏覺得一陣陣地發堵。


    “安大哥,你後悔來到建晟侯府麽?”


    “不會啊,侯爺是個頂不錯的主子。咱們在這裏過得不好麽?至少是個避風港吧。就算侯爺日後要起勢,我也覺得侯爺是穩中求勝之人,絕不會唐突行事。”


    範星舒起手拍拍安睿的肩頭,道:“你說得對。”


    喬裝打扮的聶淮站在建晟侯府門首,先是被隱藏在小縣城裏的氣派府邸所吸引,之後又對宅子裏立起的若幹哨亭歎為觀止。


    “一路舟車勞頓,現下又快暮色降臨,就委屈聶員外在府上歇息一晚,明日我便帶你去鹽場裏瞧瞧。”


    鳳染做了個“請”的手勢,聶淮趕緊還禮跟進來。


    “咱們侯府真氣派,都快趕上王府規製了。”聶淮明麵上是奉承,實則是在探隋禦的底,他得清楚隋禦的真實權勢。


    “侯府是朝廷為我所見,是什麽規製朝廷說的算。看來聶員外常常出入王府庭院了?我這廟著實有點小。”隋禦見招拆招,泰然自若地道。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穿書後我推倒了暴躁男二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斐什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斐什並收藏穿書後我推倒了暴躁男二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