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陷陣先登,不少悍卒都會舍身忘死。


    因為陷陣先登承擔的風險,有足夠的利益來補償。


    然而疫病不同。


    在這個醫療水平低下的時代,一旦染上疫病,那就是人見人嫌。


    不僅沒有功勞可言,還會被扔到角落自身自滅。


    漢軍將士聞之色變,更別說去沼澤墳地探查棺木真假了。


    夜半埋空棺,晝時祭酒哭。


    虛虛實實,真真假假,令人難以琢磨。


    不論是趙雲,還是關平關興,亦或者嶽舉、楊興、陸文、牛憲,都不敢讓軍士冒風險去沼澤墳地探查真假。


    而軍中將校也對攻打石陽城起了畏懼之心。


    大家都是來爭軍功的!


    若爭軍功的結果是染上疫病,那就真成了有錢沒命花有福沒命享!


    不僅如此。


    就連飲水,都得換遠的地方去取,生怕誤引了髒水。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一時之間。


    軍中不少將士,都私生退兵之心。


    直到劉封親至,大寨的漢軍都不敢靠近石陽城一步!


    “疫病?”


    得知消息的劉封,亦不敢大意。


    這些年,因疫病而死的不知凡幾!


    各州郡戶口銳減,也多與疫病有關。


    曹植的《說疫氣》更有記載:建安二十二年,疫氣流行,家家有僵屍之痛,室室有號泣之哀。


    就連張仲景的家族都死了大半,更遑論普通人了。


    為何三國戶口少?


    那是真的死太多,沒人了!


    “傳孤令:


    不覆巾掩口鼻者,斬!


    隨地大小便者,斬!


    飲用生水者,斬!


    各營醫者、庖廚,燃燒艾草、蒼術以熏諸營,熬製艾湯散於諸士,違令者,斬!”


    一連四個“斬”令,將趙雲等人嚇得不輕。


    “燕王殿下,這斬令是否太苛刻了些?既知石陽城有疫病,不如退兵。”關平道出了眾人的心聲。


    既然不幸遇到了,那就避而遠之。


    石陽城可以下次再取,得了疫病就沒下次了。


    似劉封這般“不覆巾掩口鼻”要斬,“隨地大小便”要斬,“飲用生水”也要斬,關平統兵多年也不曾見過這般軍令。


    趙雲、關興等人雖然沒開口,但觀眾人態度也跟關平相差無幾。


    劉封掃了一眼眾人,淡淡開口:“神醫張仲景的《傷寒雜病論》中就有‘隔離病患、藥熏空氣、掩蔽口鼻’的醫者之理;


    前漢亦有‘溫病者,閉戶牖,覆巾掩口鼻’之說。


    就連巫者祛邪也懂得引燃艾草,謊稱其為‘天火’來淨化病邪。


    軍士可以不讀書不懂防疫,爾等身為將校,豈能愚昧不明、見疫而避?”


    眾人皆是羞慚低頭。


    震住了眾將校,劉封的軍令很快下達。


    雖然眾軍士頗有不解又懼怕疫病,但也沒人真的敢冒著“斬”令而陽奉陰違。


    劉封又親自帶人整肅營地,深挖糞池、隔離飲水等等,一應安排,井井有條。


    僅僅一天時間,劉封就完成了整個營地的重新部署,細節指令更是下達到了諸營軍侯之手。


    不論是趙雲還是關平關興兄弟,皆是看得心驚。


    若論陷陣先登,武勇自然是排首位的。


    若論行軍作戰,主將要考慮的就多了。


    如地形選擇,要考慮高地避暑、向陽背陰。


    如水源糧草,要考慮近水草而處實、預防敵方斷糧。


    如敵情觀察,要及時判斷敵軍士兵狀態、營地虛實推測。


    如天氣水文,要及時防洪避險、防敵水攻。


    如行軍路線,要占據向陽麵,背靠地形鞏固側翼。


    如士氣管理,要及時消除恐懼、強化將領威信。


    如防禦工事,要精通營壘構建、防偷襲預案。


    如情報偵查,要精通偵查敵營虛實、也要會誤導敵軍。


    如體力健康,要及時防範疫病、保障士兵休息。


    還有如突發危機處理等涉及地形、後勤、敵情、士氣、天時等多維度因素。


    而處理這些複雜的問題,主將又往往不能隻下達號令不講細節。


    否則就會出現紕漏。


    這個時候,不得不再提馬謖了。


    作為飽讀群書的馬謖,與軍中不識字不讀書的廝殺漢有理論上的優勢,不僅不體諒諸葛亮的難處,竟然還無視了諸葛亮的戰略部署。


    最後搞得諸葛亮在街亭戰敗後反省,從此開啟了“事無巨細,鹹都決之”的折壽模式。


    而當主將,也的確是一項折壽的活兒。


    想太多,考慮太多。


    如果身體不夠強壯,就會日漸消瘦。


    劉封有個習慣。


    那就是發號施令的時候,會令書佐官速記指令。


    這些指令不僅僅是方便劉封及時覺察到錯誤,還方便戰後總結、分享給軍中諸將校。


    如王平、李平等將校能迅速的在劉封麾下崛起,也跟劉封善於總結和分享息息相關的。


    畢竟。


    一人之力始終有限。


    劉封也不想跟諸葛亮一般勞累而死。


    隻有趁著體力旺盛的年齡,針對性將麾下將校培養起來,才不至於事無巨細都得主將來決斷。


    這就好比後世經常會出現的“某某崗位指導手冊”一般,將每個崗位的職責都能細節化,死記硬背、按部就班的執行。


    至於靈活運用,那是主將或有天賦者才會去考慮的。


    有人稱諸葛亮不願意給下屬表現機會,其實那就是扯淡。


    本質還是諸葛亮受馬謖刺激太大,不得不謹慎,不得不花大量的精力去培養下屬。


    而下屬的培養也不是一朝一夕的。


    能將蔣琬、費禕、薑維、王平、向寵、霍弋、諸葛喬、張嶷等文武培養起來,已經是諸葛亮在蜀漢人才凋零時期做到的極限了。


    在完成營地重新部署和防疫措施後,劉封又領了幾個軍中醫者來到連通沼澤墳地的河流下遊,由下往上,視察河水及水中生物的變化。


    與此同時,劉封又以重利招募了一隊死士前往沼澤墳地,近距離探查,對新墳掘墓開棺。


    等等。


    而結果卻是:河水並無異常的汙穢,水中生物也沒大量死亡,所謂的“新墳連綿”也是假象,有空棺的,也有沒棺虛堆的土包。


    種種跡象,皆如劉封預期的猜測:疫病之言,純屬虛構!


    劉封亦不由暗歎:史載文聘用兵,守正出奇,善用疑兵之計,今時一見,果然厲害!能被後世稱為文睡覺,名不虛傳也。


    能用疫病和疑塚騙了漢軍數日,若非劉封親至,甚至都將趙雲、關平等人給嚇走了。


    劉封若沒能識破文聘的疑兵之計,今後魏國的史書上也會記載一筆:


    【(魏)黃初四年,漢燕王劉封、征南將軍趙雲、江夏太守關興、蕩寇將軍關平引三萬大軍寇略石陽,後將軍文聘閉城不戰,於沼澤墳地設疑塚陣,散布疫病流言,漢軍諸將誤判石陽城中“疫病死亡過半”,劉封猶豫二十餘日,糧盡撤軍,文聘追之,名震江夏。】


    既知真假。


    劉封不再耽誤,遂點起大軍,翌日一早,就令大軍三門圍住石陽城。


    東門關平,西門關興,劉封則率軍直麵南門。


    “我的疑兵之計,被識破了!”


    城頭。


    看著城下隨風飄揚的“燕王”大旗,文聘的表情複雜而凝重。


    劉封來前,文聘已經探得漢軍大寨人心惶惶有退兵之意。


    結果劉封一來,先是漢軍大寨人馬營地頻頻調動,或是掩蔽口鼻、或是藥熏諸營,又巡查河道,更派人去沼澤墳地掘墓開棺。


    等等。


    不僅沒有驚懼疫病流言而退兵,還一步步瓦解了文聘製造的疫病流言和疑塚陣。


    前後僅僅花了不到三日!


    “劉封不死,石陽難安!”文聘一拳砸在城頭磚牆上。


    於禁同樣麵色凝重。


    昔日在麥城外,於禁曾與劉封打過交道,也曾試圖誘勸劉封叛劉投曹。


    最終卻是劉封利用世人的偏見,不僅沒有埋怨和嫉恨劉備以劉禪為繼承人,反而還向世人上演了“父慈子孝、兄友弟恭”。


    更是以其悍不畏死的兇態,舍生忘死的挽救關羽在荊州的困境,讓一個將“螟蛉子”掛在嘴邊的關羽,都對劉封欣賞有加!


    一個有繼承權的養子在失去繼承權後還能做到這個份上,於禁自問是辦不到的。


    人都是相互的。


    你對我好,我才會對你好。


    有知遇之恩,才會湧泉相報。


    似劉封的處境和遭遇,激進一點的不是叛劉投魏就是叛劉自立,常規一點的就是擺爛。


    結果劉封卻硬生生的贏得了劉備、關羽等人的欣賞,以及劉禪的尊敬。


    以燕王之身,同時兼任征北將軍、假車騎將軍,控襄陽、新城、宜都三郡。


    反觀曹彰,好聽點叫任城王,難聽點就是曹丕畫地為牢關了一隻猛虎。


    “石陽難守了。”


    於禁低聲喃語,握緊了拳頭。


    先前圍困關平關興的時候有多囂張,現在就有多難受。


    城下。


    劉封策馬出陣,背弓提槍。


    “大漢燕王、征北將軍、假車騎將軍、荊北都督劉封在此,文聘、於禁,爾等欲降乎?欲戰乎?”


    嘹亮的唿聲在城下響起,直貫城頭魏卒雙耳。


    人的名,樹的影。


    劉封如今的名頭,並不比關羽張飛等人差。


    即便是在曹魏,也是列為重點關注對象。


    尤其是在石陽這樣的前線,少有沒聽過劉封威名的。


    “是劉封,是那個昔日在南郡擊敗了孫權的劉封!聽說此人驍勇善戰,曾與徐將軍大戰而不敗!”


    “我也聽說了。劉封還陣斬了江東的大將韓當,甚是驍勇。”


    “據說劉封嗓門奇大,吼一聲都能吼死一個吳兵。”


    “你這瞎聽的吧?哪有人能吼死一人的?”


    “我還聽說,劉封乃是窮奇轉世,能活吞人。”


    “嘶!別嚇我!”


    “.”


    文聘掃了一眼左右,眉頭更緊。


    劉封隻是報了個姓名,竟就能讓左右軍卒心生驚懼?


    見狀。


    文聘知道不能如關平罵戰時一般閉口不言冷處理了。


    隨即大笑高唿:“劉封,你不過是劉備一假子,有何本事在我麵前囂張?


    就連劉備的大將軍關羽,都破不了我守的石陽城,就憑你也配讓我投降?


    你若有膽,就來攻城;若是無膽,就滾迴夏口,這石陽城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劉封撫掌大笑。


    “說得好!


    文聘,你若真不怕孤攻城,又為何要故弄玄虛啊?夜半埋空棺,晝時祭酒哭,又釋放疫病流言,妄想嚇退孤。


    讓孤猜猜。


    你本想效仿張遼,出城贏一場,好提升守城士氣,卻不料反被算計,差點都迴不了城。


    兵不過數千,士氣又低,你就隻能故布疑陣,妄想以疫病流言和沼澤墳地的疑塚退敵。


    可惜啊可惜!


    假的始終是假的,區區石陽小城,又如何能抵擋孤的三萬大軍?”


    頓了頓。


    劉封又大唿:“城頭聽著,爾等本是荊州人,何故要為篡漢的曹賊賣命?


    孤以大漢燕王之名在此許諾,若爾等不再助曹,爾等今後或是從軍或是務農,皆可自由。


    石陽城的北門,孤也留了一條生路,想離開的,也可自便!


    孤此戰,隻誅賊首文聘和於禁二人!


    若爾等執迷不悟,要與孤分生死,城破之後,便是死期!”


    文聘大喝:“劉封,區區幾言,也想亂我軍心嗎?你也太小覷大魏的將士了!”


    劉封揮搶一指:“文聘,那就讓孤看看,你口中大魏將士的能耐!”


    隨後。


    劉封就已退迴陣中,喝令擂鼓。


    鼓聲起。


    一隊隊的弓箭手,向城頭拋射箭矢,又有一隊隊的盾兵掩護輔兵運柴草土石填塞護城河。


    及至黃昏。


    三門護城河皆被填實。


    漢軍的填河效率,令城頭的文聘和於禁更是心驚。


    固然有漢軍人多勢眾的優勢,也有漢軍主將劉封那令人忌憚的調遣力。


    沒了護城河。


    漢軍的登城戰兵就能跟上。


    早已經選定的先登死士,或是扛著盾牌,或是扛著雲梯,或是推著衝車,向石陽城推進。


    這次來石陽城,劉封不僅帶了嶽舉八人,還將陸口待命的盧義五人也一同帶來。


    既然是立功,自然要給親善的軍中新秀增加立功的機會。


    劉封將指揮先登死士的軍務交給了趙雲。


    年過六旬的趙雲,披著重甲居中。


    嶽舉、楊興、陸文、牛憲四人在左,盧義、關衝、林勝、魯灼四人在由,嚴成、何元、羅延、餘化、唿延深在後。


    即便天色將暗,攻勢也未曾停止。


    天黑了就舉火夜戰!


    先登士輪番而上,盡皆悍不畏死。


    東門和西門的關平關興,亦是指揮先登死士奮勇攻城。


    當戰事到了攻城戰這一步時,就沒有了花裏胡哨,隻剩下血與火的鐵血廝殺。


    文聘將城頭的兵馬分成兩撥,輪番禦守三門。


    然而。


    漢軍的攻勢,比文聘預料中更猛。


    從黃昏到深夜,從深夜到黎明,從黎明到晌午,又從晌午到黃昏。


    劉封自恃人多勢眾,同樣將攻城的兵馬分成兩波,輪番而上。


    一連三日。


    石陽城內的矢石幾近耗盡,而劉封的強攻依舊未停!


    “該死!”


    文聘將口中的灰塵吐出。


    這是方才城下的投石車砸上來的石頭濺射的灰塵。


    三日的強攻,劉封將先登士撤迴後,緊接著就將三日內就地打造的投石車給裝好了。


    那一連串的石頭瘋狂的砸在城頭上,雖然對魏卒的有效傷亡不高,但頻頻躲避石頭以及石頭砸在城頭上的震撼感,也讓魏卒心惶不已。


    劉封也不在乎投石車是否過載,隻要投石車還能運行,就有石頭不斷的砸向城頭。


    跟投石車一同進攻的,還有城下的衝車。


    各式各樣的攻城手段,配合嚴密,前後有序,將一鼓作氣發揮到了極致。


    等投石車過載報廢後,劉封又將休息了一日的先登士派往強攻。


    相對於最初時雙方都有精力和體力,強攻了三日又投石車怒砸了一日的石陽城頭,魏卒的士氣已經瀕臨崩潰。


    誠然。


    文聘和於禁可以自傲的說,關羽來了都攻不破石陽城。


    那個前提是:文聘和於禁有萬餘人在手,且旁邊還有個孫權在虎視眈眈。


    而如今。


    石陽沒有孫權助兵,兵力也比關羽打石陽時少了一半。


    而劉封卻有三萬!


    再加上文聘於禁出城時,還被趙雲突臉殺敗一陣,士氣也不夠旺盛,疑兵之計又被劉封識破,軍心更慌。


    最重要的是:文聘和於禁,沒增援!


    沒有增援,就無法死守!


    偏偏劉封又玩了“三麵圍攻,網開一麵”的戰術,北門給城內的魏卒留了一條生路。


    如此一來。


    即便文聘和於禁效仿滿寵在樊城沉白馬激勵士氣也無用。


    生路,就在那裏!


    想跑?漢軍不攔著。


    有了生路,就很難讓將士有破壺沉舟的死鬥之氣。


    到了第六日。


    石陽城的士氣更低。


    沒了護城河當屏障,矢石也用盡了,漢軍第五日已經登城好幾次了。


    雖然最終守住了城頭,但城頭的魏卒也個個兒疲憊不堪。


    鐵打的漢子也遭不住漢軍的五日車輪戰!


    砰。


    兩個軍侯被捆綁,推到文聘麵前。


    這兩個軍侯想偷偷走北門逃跑,結果被文聘的督戰隊截住。


    “將軍饒命,石陽城矢石耗盡,寡不敵眾,我等不想死,請將軍網開一麵,放我們離去吧。”


    “將軍,不如一起撤了吧。自漢軍來襲,已將近二十日,未見有增援到來,沒有增援,石陽小城守不住的!”


    看著磕頭求饒的軍侯,文聘心中不忍。


    自劉表死後,文聘就在鎮守石陽城,至今已經有十餘年了。


    這倆軍侯也是長期跟著文聘鎮守石陽城的,雖然功勞不多,但苦勞也不少。


    “唉!”


    文聘揮了揮手,讓督戰隊的軍士給兩軍侯鬆了綁。


    連軍侯都想跑了,城中的軍士想跑的更不會少。


    “你二人持我手令,再往汝南求援!”


    文聘終究是沒能忍心殺了這兩個跟了多年的軍侯,反而給了兩人出城求援的手令。


    如此一來,兩人就不算棄城而逃。


    “謝將軍!”


    兩個軍侯再次叩頭,隨後互望一眼,帶著手令往北門而走。


    “城牆破碎,士無戰心,不如詐降以求喘息之機。”於禁尋到文聘,提議道。


    文聘蹙眉:“劉封連日強攻,定是想一鼓作氣拿下石陽城,又豈會同意我等投降?”


    於禁冷聲道:“隻派使者,自是不行。我可親往詐降,文將軍則趁機修補城牆缺口。”


    文聘驚道:“倘若如此,劉封必怒而殺你。眼下援兵不至,石陽城孤城難守,即便能拖延,也無法長久。


    劉封又極善詭計,倘若將計就計擒你於城下,或會再亂城內軍心,得不償失。”


    於禁歎道:“若不如此,又當奈何?”


    文聘咬牙:“吾子文休,可出城詐降!”


    於禁臉色一變。


    文聘有二子,親子文岱在洛陽為質,養子文休同在石陽。


    “既為吾子,就當有舍命之誌!”文聘語氣一寒。


    隨即。


    文聘遣養子文休出城,謊稱“魏法有規定,守城三十日而援軍不至者,降者家屬可免罪,今已守城二十日,請再容十日,必獻城歸降。”


    劉封看著一臉“真誠”的文休,冷笑道:“此乃文聘的拖延之計罷了,孤又豈會相信?”


    文休昂頭:“燕王殿下若不信,可將我留於軍中十日,十日後,若家父不降,可於城下斬我!”


    劉封眉頭一蹙:“文休,你隻是一養子,你之生死,文聘又豈會在意?”


    文休凜然不懼:“燕王也是養子,燕王生死,莫非漢皇陛下也不在意?”


    好家夥!


    劉封不由起身,仔細審視文休。


    良久,劉封許諾道:“念文聘與陛下有舊,又同為荊州人,孤可以暫緩十日;放迴副使,迴去告訴文聘,十日後,若文聘敢騙孤,孤就用他養子的頭顱來祭旗。”


    得到劉封暫緩攻城的軍令,趙雲、關平、關興皆是驚疑來問。


    得知文聘以養子為質,欲在時日後投降,趙雲不由蹙眉:“我隻聽聞‘魏法規定,士卒逃亡或投降皆罪及家屬’,未曾聽聞‘守城三十日而援軍不至者,降者家屬可免罪’。”


    關平亦是疑惑:“那文休既是文聘養子,必不是懼死之輩,燕王殿下,不可輕信啊。”


    劉封輕笑:“孤跟隨陛下征戰多年,一應行軍統兵皆是陛下親口相授,又豈會不明魏法?


    那文聘故意遣子為使,不過是想效仿荊軻刺秦獻樊於期之頭,死一子而換取十日喘息之機。


    孤又豈會中計!”


    關興反應過來:“燕王殿下故意如此,是想借此麻痹文聘,趁著文聘自以為燕王中計時,發動奇襲?”


    劉封點頭,語氣微冷:“文聘見孤中計,今夜必會先讓士卒休憩,正是攻其不備的時機;先將眾軍退去,再挑選六千精銳之士,今夜三更,強破石陽城!”


    及至黃昏。


    三門漢軍,皆是相繼離去。


    見劉封退去,文聘暗暗鬆了一口氣:“此計應瞞不了劉封太久,隨時都有可能被識破,可令將士休憩一夜。


    再發動城中百姓,連夜修補城牆,亦可借百姓掩護,設為疑兵。為防不測,你我輪流值守。”


    連日征戰,城內軍士早已疲憊不堪。


    饒是文聘和於禁,也極少有休憩的時間。


    兩人商議後。


    一麵安排將士休憩,一麵安排百姓偽裝成軍士扛旗為疑兵,一麵又安排百姓修補城牆。


    得到喘息的魏軍將士,盡皆鬆了一口氣,囫圇吞棗的刨了晚飯後,一個個都迫不及的找地兒休憩。


    到了三更。


    城頭的百姓在小聲的修補城牆,城下的漢兵則是悄悄的扛著雲梯推著衝車靠近。


    劉封亦是親至城下!


    見城頭旌旗林立,又有大量軍士警戒,眾將校皆有疑慮。


    劉封不屑冷哼:“疑兵之計罷了!擂鼓,攻城!”


    鼓聲起。


    眾將校奮力而上。


    而在城頭修補城牆和假冒魏卒的石陽城百姓則是驚慌不已。


    “怎麽迴事?不是說漢軍十日內不會攻城嗎?”


    “還能怎麽迴事!文將軍被騙了,快跑!”


    “快,通知文將軍!”


    “嗚嗚嗚——”


    正在西門巡視的於禁,聽到南門急促的號角聲,臉色大變,忙引親衛直奔南門城頭。


    等於禁趕到時,城頭已經亂成一片。


    爬得快的漢兵,也登上了城頭。


    但見一老將,衷甲在身,手持一柄亮銀槍,大喝著驅趕城頭的百姓,正是趙雲!


    見到於禁到來,趙雲大笑:“於禁,與我一戰!”


    於禁驚駭不已,又見趙雲身後漢軍陸續登城,哪裏還敢跟趙雲廝殺,轉身就走。


    趙雲也不追趕,招唿軍士搶占城頭險要,開啟城門。


    不多時。


    城門開啟。


    早埋伏在外的六千精銳,直入城門。


    劉封一馬當先,正遇見驚聞而來的文聘,大笑而唿:“文聘,十日已過,何不速降!”


    文聘不由暗罵。


    十日?


    一日都沒有!


    想到還在洛陽為質的文岱,文聘怒而大唿:“我但有死耳,何降之有!”


    見文聘不肯降,劉封亦不再勸,策馬直奔文聘。


    如今的劉封,正是壯年,又是氣力上升期,每一日的打磨都能讓戰力提升。


    而文聘年邁,又是氣力下降期,再加上連續幾日的守城,早就疲憊。


    疲態老態對上劉封,並非明智。


    然而文聘是不能降的。


    降了,洛陽為質的兒子文岱,就得被曹丕問罪了!


    故而。


    文聘見石陽城破後,就已經萌生了死誌,一槍一式,皆在搏命!


    “可惜了!”


    劉封原本還想看在同為荊州人的份上,隻擒不殺。


    見文聘搏命,也猜到了文聘搏命的原因。


    劉封也不再留手。


    片刻後。


    丈八長矛刺穿了文聘。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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