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老夫人始終有些緊張,端著茶杯的手也有些顫抖,顧清婉察覺到,知道她憂心的是整個鎮遠侯府才會如此寢食難安。


    於是,便輕聲道:


    “祖母不要太緊張,公主既這麽快讓我們進來,還派了人近前伺候,則說明她寬宏大量,沒有將此事放在心上了。”


    顧清婉一言,倒讓顧老夫人放鬆了一些。


    大約半個時辰後,仙鶴又迴到了偏廳,道,“老夫人,郡主,公主請兩位過去。”


    “是,請姑姑帶路。”顧清婉朝仙鶴躬身,恭敬地道。


    仙鶴不禁多看了顧清婉一言,唇角露出一點笑容來,心想,不愧是嫡出的,這個昭陽郡主和那天那位費盡心機討好的二小姐真是不一樣。


    “請跟我走。”仙鶴打前頭帶路,一路領著顧老夫人和顧清婉到了一個殿內,顧清婉抬頭一看,上麵寫著三個字——“雪香閣”。


    還在門口的時候,顧清婉便聽到裏麵有一個男聲,她一愣:原來姬煦還沒有走。


    “公主請兩位進去呢。”從裏麵出來一個嬤嬤,向她們拂了拂禮,便領著走近了雪香閣內,跪在殿前。


    長公主身上一襲華美的暗金線紅色廣袖上衣,渾身透著奢華的皇家貴氣,不怒自威。


    祖孫倆齊聲道:


    “拜見公主,公主殿下千歲千千歲。”


    “起來吧。”隻聽到一聲慵懶而威嚴的聲音響起,兩人才抬起頭來,顧老夫人下意識地迅速往長公主的臉上看了一眼,心裏頭頓時一個咯噔,那臉上的疤痕還沒有全消,還留有一絲可見的痕跡,這可如何是好?


    而顧清婉則一直垂首而立,倒顯得比顧老夫人還淡定一些,長公主的目光不禁在她的身上停留了片刻。


    她見過不少像顧清婉這樣出身和年紀的千金小姐,卻從未見過她這樣安靜沉穩的,從那日牡丹花會,到今天,身上看不到一絲浮躁。


    “坐吧。”長公主將視線收了迴來,道,接著便見數位奴才搬來了兩張椅子,供顧老夫人和顧清婉坐下。


    而顧清婉的椅子就在姬煦的對麵,她一個抬眼看過去,姬煦並沒有看她,而是看著手中的一本折子,她隱隱約約看得到折子上麵似乎寫著人名,還有畫像呢,看樣子,來之前,長公主在和他討論什麽事。


    他坐著的地方,是一道雕花的屏風,恰好有陽光照射進來,那散發著些微冷峻的身影沐浴在光裏,頓時令人有種恍惚的感覺。


    他的手指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輕輕地,有節奏地敲在折子上。


    他如今沒有正務,是個閑散之人,聽說除了在府中做些琴棋書畫,並無其他大誌的樣子。


    若是以前,顧清婉會相信別人的這些說法,但是那日牡丹花會之後,她知道,他並非看到的那樣,他正在圖謀一些大事,這讓她十分的期待。


    “公主,老身真是罪孽深重,那日宴會後便深感不安,今日前來,是要再次向公主請罪啊。”顧老夫人才坐下去,便又在椅子邊跪了下去,一臉懊悔和不安的表情,這麽一個德高望重之人,三番兩次的請罪,看著也是心酸。


    顧清婉見狀也跟著一塊跪了下去,跟著道:


    “向公主請罪,請公主責罰。”


    這時候,姬煦仿佛才受到了打擾似的,將目光從折子上移開,看著跪在麵前的人兒。


    卻見長公主笑道,“看來在顧老夫人的眼中,我果真是個吃人的惡魔啊。”


    顧老夫人手一緊,背脊冒出了一層汗,長公主這句話,是什麽意思?她將頭低的更低,道,“公主,老身不敢。”


    “昭陽郡主,你覺得呢?我是一個吃人的惡魔嗎?”長公主將視線看向顧清婉,問道。


    顧清婉微怔,抬起頭來,露出那一張妝容雅致的臉,道,“公主曆來賞罰分明,二妹在牡丹花會犯下大錯,公主卻對二妹網開了一麵,公主的恩德,已福澤顧家後代。祖母寢食難安,隻因對公主感到愧疚,害怕公主因為二妹而心裏不暢快。”


    顧清婉迴答長公主的問題時,話裏帶著了一絲屬於孩子的天真和赤誠。


    姬煦放下了折子,笑道,“皇姑,你就不要再為難老夫人和這個孩子了。”


    長公主看了姬煦一眼,道,“你一向不理雜事,今天倒是為這個孩子開了口。罷了,看在你方才認認真真地看我給你挑選的王妃候選人的麵子上,我不和她們玩笑了。老夫人,你們請起來吧,鸚鵡的事,算是過了。”


    顧清婉聽罷,微怔,抬頭朝姬煦手旁的折子上看了過去,原來,長公主在為他挑選王妃了。


    誰人不知裕江王最得盛寵,如今他已有二十有二,還未娶王妃,府裏連侍妾都沒有。聖上很關心他的終身大事,讓他自己挑選王妃。皇後和長公主安排了不少身世顯赫的世家女子讓他挑選。


    察覺到她注視的視線,姬煦的手往折子上移了移,擋住了那上麵的畫像和人名,好似,並不打算讓她看見似的。


    “正好你在這,你給看看,我給煦兒選的這個王妃如何。”長公主對顧清婉說道。


    “……是。”顧清婉站了起來,走到姬煦的麵前,微微躬身,伸出雙手,乖巧伶俐地道,“請殿下將王妃借婉兒一看。”


    她十指纖纖,如凝脂般,透亮白皙,十分好看。


    姬煦望著她的手指,放在折子上的手緊了一下,最終抓起這折子,送到了她的雙掌之中。


    “多謝殿下。”顧清婉微微點頭,便將那折子展了開來,隻見上麵寫著三個字——


    唐歡兒。


    唐歡兒?


    顧清婉眼睛望著折子上的畫像,一個女子,十五歲年紀,臉上帶著淺淺的笑意,微抿的唇角嵌出淺淺梨渦,穿湖藍色薄裳,那領口處是一朵白玉蘭,手上拿一把圓扇,扇麵周圍幾隻翠蝶縈繞著——安靜,溫婉,如山中百合。


    顧清婉一眼便認出了她就是蕭蘭的水雲齋社中的唐歡兒,那位姐姐倒是個很溫柔的妙人,還是蕭蘭的表妹。


    顧清婉的腦海中搜尋著前世的記憶,突然想起來了——


    這是太後的侄孫女,北遠侯府的嫡女,唐夫人藍氏去世的早,太後疼惜這個侄孫女,怕續弦的林氏虧待了,便帶在身邊撫養。


    北遠侯祖上原本武將出身,後來改為經商,富甲一方,北遠侯的大兒子,也就是唐歡兒的父親當年中了解元,為門下侍郎。


    雖權勢一般,但富甲一方,而且唐歡兒自幼養在太後身邊,被聖上封為安陽郡主,倒也配得上有權有勢的裕江王,而且這唐歡兒扶風弱柳,以花為貌,以月為神,也算得上是一個出挑的美人了。


    姬煦見她看的似乎入了神,便突然伸手將折子從她手中抽走了,折上放到桌子上,笑著道:


    “你看的這麽認真,看出什麽來了?”


    顧清婉臉上浮現出一絲淺淺的赧意來。


    長公主道,“煦兒,這也是個半大的姑娘了,怎麽會看不出來?”


    “皇姑,她還小,問她這些做什麽?”


    “誰說不能問,我看這孩子心明如鏡,敞亮著呢。你且說說看,覺得本宮為煦兒找的這門親事如何?”長公主看似閑聊家常,但分明是已經下了決定的樣子。


    顧清婉道,“公主的眼光極好,安陽郡主樣貌出眾,萬一挑一,實乃人中之人。”


    “那與煦兒相配如何?”長公主再問道。


    顧清婉看了姬煦一眼,又看了長公主一眼,道,“是殿下討王妃,婉兒可不敢亂說,公主還是饒了臣女吧,若說錯了,殿下要生氣了。”


    顧清婉談話間帶了些少女的嬌嗔,便是說錯了什麽,也讓人不好追究了。


    “老夫人,這個丫頭真是狡猾的很呐,看來,要讓晗兒快點兒將她娶進門做我們皇室的媳婦,到時候本宮定會親自為你們主婚。”長公主似乎對顧清婉生出了幾分喜歡,說話也和顏悅色起來。


    顧老夫人忙道,“老身多謝公主,婉兒還不快跪下謝恩。”


    這婉兒的婚事倘若真有長公主的親自加持,以後嫁進趙王府也不會輕易讓人欺負了去。


    “多謝公主。”顧清婉垂首,那低垂的唇角露出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笑意來。


    婚事?她是一定要解除的,快了,再過一段時間這婚事就再也不會是她的羈絆。


    “公主,這是婉兒研製的舒痕膠,對臉上的疤痕有奇效,今日前來,是為特意獻上藥膏的。”顧老夫人趁著長公主心情愉悅的時候,忙示意顧清婉將藥膏拿了出來,雙手奉送上。


    “舒痕膠?”長公主的臉上露出一絲疑惑,仙鶴拿過藥膏擰開蓋子,放到鼻尖聞了聞,道——


    “公主,氣味有如三月桃花,聞著倒是好的。”仙鶴是長公主跟前最信任的人,說著便用那銀挑子沾了一點塗在自己的手上,試了試,道,“冰冰涼涼的,倒也舒適。”


    長公主看了仙鶴一眼,道,“收著吧。”


    “是。”仙鶴將罐子收進木盒中,收了起來,公主看來對著舒痕膠倒是不太敢興趣的樣子。


    “公主……”這時候,一名婢女走了進來,在長公主的耳邊不知道說了些什麽,隻見長公主的手輕輕一握,臉上一閃而過的異樣神色沒能逃過顧清婉的眼睛,她站了起來,道,“本宮今日有要事在身,先行離開,仙鶴陪老夫人在花園中四處逛逛,用了午膳再走。”話說著,長公主已經速速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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