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前,她吞下了“蠱丸”,就連劉以煦都沒有辦法配出解藥。她甚至動用了鎮遠侯府在各地的密探去尋找解藥配方和能解蠱丸的突厥人,結果無疾而終。她的希望隻能寄托在這個還在昏睡的人身上。


    輕歎口氣,她對著還在床邊坐著的丫鬟說:“紫玉,你先迴去吧。”三天以來,都是紫玉在鎮遠侯府和這裏兩處奔波,一直傳遞消息,照顧病人,她也該累了吧。


    “小姐,你為什麽要救他?”紫玉不解的問道。


    她不明白,小姐為什麽要救這個不明來路的異族男子。小姐做事一向分寸得當,她跟隨小姐多年,從沒見小姐做過有失分寸的事。這一迴是怎麽了?


    明白她在擔心什麽,顧清婉苦笑了一下,她何嚐想惹這一身的腥,但是性命攸關,她也是無可奈何啊。這事不能明說,如果告訴紫玉,又要平白惹出風波。


    嘴角一勾,她笑得輕鬆,“不要擔心,紫玉。”看到紫玉因為她這句話安下心來的樣子,顧清婉催她,“快走吧,這裏的事不要告訴任何人。”


    紫玉迴答了一聲是,整理一下衣裙,走出了閣樓。


    看到她離去,顧清婉就著她剛才的位子坐下去,感到位子還有點微熱。順著床看去,他昏得非常沉,但是麵色比起三天前的夜晚要好很多。


    吃了六支百年人參,麵色當然好了。顧清婉暗惱,她給他吃的是人參靈芝,他給她吃的是密毒。還真是天淵之別啊。


    正想站起身,忽然瞥到床上人的眼睛輕輕動了一下,顧清婉身形一頓,複又坐下,盯著床上人看。心裏暗暗驚喜:他要醒了。


    赫連縉感到左手刺骨的疼痛,逼得他不得不醒來,眼睛慢慢地睜開,眼前一片模糊,一片光暈中,有一個人坐著,是誰?


    是他,是那個晚上巷子裏俊美的少年。


    頭腦一陣眩暈,他感到四周都在搖晃,忽然一隻手扶住了自己,轉頭一看,少年在身邊,他問:“我睡了幾天了?”聲音沙啞得嚇人。


    “三天。”少年的聲音清脆好聽,跟他們突厥的勇士完全不同。感到嗓子眼像火燒一般難受。正想著,一碗熱湯已經端到麵前,他抬頭,對上她含笑的臉。


    伸手接過湯,心裏有點愧疚,自己給他下了毒,他卻這麽周到體貼。喝了一大口的湯,頓時覺得全身暖暖的,力氣也恢複了,這是人參湯吧。他們突厥人生了重症絕症才會用的珍貴人參,天朝卻遍地都是。


    看到他喝了一口湯之後就愣住了,顧清婉催促:“不好喝嗎?”


    輕搖頭,一口氣喝完參湯,赫連縉放下杯子,對著顧清婉,輕輕道了一聲:“謝謝。”


    顧清婉一怔,迴道:“客氣什麽。”看到他一杯參湯下肚,精神好了很多,有些問題就可以問他了,有些事,她等了三天了。


    還沒等顧清婉開口,赫連縉忽然搶先問:“小兄弟,你叫什麽名字?”不知道為什麽,很想知道他的名字。


    “愛登凝黎。”


    “什麽!”赫連縉大叫出聲。


    見男子聽到這個名字臉色大變,驚訝出聲,顧清婉心中暗暗好笑。那一日聽到他喃喃“愛登凝黎”,昏迷後也有時叫出這個詞,所以就想試試,想不到他反應如此之大。


    看到他用奇怪、驚疑,甚至是感歎的眼神盯著自己看,忍不住笑出來,“我和你開個玩笑,我怎麽會有這麽古怪的名字,我叫陳小清。”


    聽到他的迴答,赫連縉才釋然,原來是玩笑,但是那絲絲的失望為什麽會湧出來呢。


    這個人真的是挺有趣的,聽到假名字,他一臉震驚,臉色一連三變,真是奇怪,告訴他真名,他又好像有點失望,看來突厥人也挺單純的呢。如是想,顧清婉問他:“我的名字,你知道了,你的名字呢?”


    沉默了半晌,就在顧清婉以為他不會迴答的時候,他忽然把手握成拳,放到胸前,念了句突厥語,迴過頭,對著顧清婉說:“我本來不在這裏把名字告訴任何人,但是你救了我的命,我們突厥人是最重恩情的……”說到這裏他忽然停頓下來,飛快地掃了顧清婉一眼,“我叫赫連縉。”


    “什麽!”這次換成顧清婉驚訝地輕叫出聲。


    雖然隻是一聲很輕的叫,赫連縉如雷電般的利眼已經望了過來,“怎麽?你聽過這個名字?”


    當然聽過,難怪他從牢獄中逃出來,難怪這三天的京城戒備會如此森嚴,難怪還聽說顧天遠和陳淵親自領兵捉拿逃犯,原來……原來他是突厥王子。


    自如地一笑,她麵不改色,“沒聽過,”看到他仍不是很相信的眼神,又補充道,“因為赫連這個姓在大周朝從沒聽到過的嘛。”


    稍稍放下點心,赫連縉嚴厲的表情緩了下來,他不想因為名字暴露身份進而要殺人滅口。潛意識裏,他不願對這個少年揮刀。


    但是這個少年不是普通人吧,他居然能把他安全地藏了三天,這不是一般人能辦得到的,想到這,他又提起戒備心,忽然想起一個很嚴重的問題,他問:“這裏是什麽地方?”


    “這裏是來福樓的後院。”顧清婉看到赫連縉一臉的不解,才想起他是突厥人,又補充道,“這裏是百華街,離那條巷子並不遠。”


    提到那條巷子,赫連縉眉頭一皺,“怎麽會在這裏?”太不安全了,居然在京城的中心地區。


    “這裏才是最安全的,”看穿他心中所想,顧清婉的聲音裏沒有起伏,像敘述家常,“理由有兩個,其一,這裏在你逃出來那天就搜查過了;其二,如果那天把你送到偏遠的郊外,隻怕你已經沒命了。”


    見赫連縉點點頭表示同意,顧清婉又接著說:“現在我已經救了你了,你也該把‘蠱丸’的解藥給我了吧。”等了足足三天,她的耐心都快用完了。


    為難地看著顧清婉,赫連縉沉思了片刻:“我不能給你解藥。”


    ……


    氣氛突然間冷了下來,兩人麵麵相覷,陷入沉默之中,各有各的心事,百轉迴腸。


    赫連縉想:不能給他解藥,他不像表麵看起來這麽柔弱,給了解藥,也許就不會幫助自己了,如果要離開京城,還需要他的幫忙,隻要能安全離開京城,以後再迴報他的恩情。


    顧清婉想:他不肯給解藥,肯定是想我幫他離開京城吧,真是得寸進尺,那就暫時忍讓吧,等得到了解藥,他就別想活著離開京城。


    想到這裏,赫連縉真誠地說道:“陳小兄弟,隻要我能離開京城,在這之前,我一定會把解藥給你的,你不用擔心,隻要不吹動穀笛,蠱毒在肚子裏一輩子也不會發作。”


    顧清婉也不生氣,依然笑語盈盈:“赫連縉大哥也請放心,小弟自會想方設法,安全送你出城。”


    兩人相視一笑,就此達成“協議”。


    既然達成了不成文的協議,顧清婉又解除了隨時毒發的隱患,一時間,心頭一塊大石放下,兩人在臥室裏,稱兄道弟,談天說地,也頗具樂趣。尤其是赫連縉說的塞外風景和人文,讓顧清婉見識不少。


    忽然間想起什麽,止不住好奇,顧清婉問道:“赫連縉大哥,這愛登凝黎究竟是什麽意思?”


    赫連縉正想開口,忽然看到顧清婉盈盈笑顏,那一晚在巷子中的遇見他的情形又迴到腦海中,他把眼前這美少年錯當成神靈,一時間竟啞口無言,迴答不上來。


    看到他不迴答,顧清婉還以為觸犯到某些突厥人的禁忌了,說道:“剛才還要請你見諒,我少不更事,盜用突厥名字了。”


    想起剛才的事,赫連縉擺了擺手,“沒事。”臉色沉靜,有點嚴肅,顧清婉見了,也無話可接。


    又啞然一陣,赫連縉顯出為難的表情,顧清婉暗暗好奇,赫連縉開口說道:“其實……你挺配這個名字。”說完,臉色更差,似乎自己在埋怨自己什麽。


    聞言,她一陣糊塗,正想問他什麽意思,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他們的談話。


    顧清婉麵色一變,朝赫連縉使了個眼色,又用手指了指床底,赫連縉明白意思,從床邊坐起,立刻鑽進床底。


    看到他鑽了進去,顧清婉撫平床單,才從容地走到門口,打開了門。


    門一開,和一雙漂亮的眼睛對個正著,看到他,顧清婉不免也小小地吃了一驚,清冷的表情,漂亮的眼眸,這是她最熟悉的陳淵。而且這一次碰麵,陳淵的身邊站著若幹的官兵,正在顧清婉閃神的一小會兒,兩個士兵,小跑地靠近,對著門口的冷漠少年行了軍禮,齊聲說道:“將軍,前堂沒有收獲。”


    原來陳淵是來帶人搜查的,陳淵在這裏看到她也微微一愣,沒有想到她會在這裏。


    注意到對方的眼裏也有詫異之情一閃而過,顧清婉略一沉吟,心想這也許是個絕好的機會,把赫連縉交給陳淵,然後再向陳淵尋求解救之法,就不相信赫連縉能受得住刑部的重刑。


    正這麽想著,忽然瞥到裏屋床底的角落微微一道銀光閃過,顧清婉的心頓時咯噔一下,她當然知道那是赫連縉的骨笛,那日刻骨銘心的痛楚又迴到腦海,是赫連縉在提醒她不可背叛“協議”!


    現在可是進退兩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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