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聽筒裏是祁珩的聲音,聽起來有明顯的疲憊之態。聲音不再像以前一樣像一汪泉水,現在聽來,更像是溫水泡著砂礫,聽起來沙啞卻讓人聽了就能感覺到安心。


    “我在。”


    就是這兩個字,她一直懸著的心才終於放了下來。問道:“這兩天一直在忙嗎?”


    又是過了幾秒,才聽到祁珩的迴答。聽到是頭疼,外加有點低燒。按照祁爺爺的話來說,他是自己一個人在外麵住,那現在就是他自己在家。


    “家裏有藥嗎?”簡一沒有繼續停著,踏步往醫院走去。


    一番詢問之後的解決方法就是,祁珩來醫院開藥。簡一馬上就要遲到了,隻能掛斷電話,看看一會兒有沒有時間去看看祁珩。


    等到查完房,就下樓到了另一棟樓,去看看那個發著低燒頭還疼的男人怎麽樣了。放在口袋裏的手機響了一下,拿出來一看是許如月發來的信息,說是在那邊看到祁珩了。正在拿藥。


    隻好多邁兩步,小步跑到了另一棟樓,剛通過自動門,就見到了那個正在生著病的男人。


    穿著一件寬鬆的棉質衛衣,搭配著一條呢子西褲。這一身倒是顯得他一下子年輕了好幾歲,現下又生了病,臉色明顯不太好看,眼下一片烏青,就像是一隻受了傷的小狗,需要有人去摸摸腦袋。


    小跑幾步,迎麵看著祁珩。他似乎是沒有想到她會過來。衛衣袖子下的手中拿著藥單和藥,看著直直向自己跑過來的小姑娘,緊皺的眉頭慢慢舒展,頭好像都沒那麽疼了。簡一看著直挺挺站在那裏的男人,隻見他彎了彎嘴角,問道:“你怎麽來啦?”聲音還是很沙啞,糯糯的鼻音倒還有點好玩。


    強忍著打趣他的想法,看祁珩這個樣子,顯然是生病了沒有好好照顧自己,更沒有好好休息。伸手拽著他的袖子,把他拉到醫院大廳的休息區讓他坐下。又去販賣機買了一瓶溫熱的礦泉水。


    “先坐在這裏把藥吃了,就會好一點。”


    祁珩坐在椅子上,後背靠著椅背,比站著的簡一矮了好大一截。簡一見祁珩沒動,一直抬頭看著自己。下意識就要去摸他的額頭,看看有沒有燒的更嚴重。


    手還沒有碰到他的額頭,就看見祁珩又笑了。簡一不知道為什麽生病了還老是笑,總不能是燒傻了。語氣難免就有些嚴肅:“好好吃藥,不然好不了。”


    聽到這話後,祁珩終於有了動作。擰開水,按照說明書吃了藥。又抬頭看著簡一:“嗯,一定遵循簡醫生的醫囑。”


    吃了藥應該問題就不大了。住院部那邊也不能離開太久,必須馬上迴去。


    “你在這裏再休息一會兒,稍微好點了再走。”想了想又問:“你是怎麽過來的?”


    祁珩拿出車鑰匙,抬頭迴答她:“開車。”


    看到祁珩這個樣子,像個有脾氣的小孩子,簡一真的要被氣笑了,問什麽就說什麽。這哪像一個三十歲的飽經風霜的男人?


    把祁珩放在這裏不太好,但是現在又不得不迴去了。簡一隻好求助一下許如月。沒想到許如月也正在忙。


    一直看著她動作的祁珩喝了口水,站起身:“你先去忙吧,下班了我來找你?”


    簡一隻好先離開。離開之前還不忘叮囑祁珩記得按時吃藥。並再三確認祁珩的狀態沒有太差,開車的話不會出太大的問題。


    看著簡一小跑著離開。小姑娘沒穿白大褂就穿了一個毛衣,外麵這麽冷的天,一來一迴,肯定凍壞了。


    看了看時間差不多到了和章雲彬約定的時間。將藥都收在袋子裏,轉身就離開了醫院。他確實是開車來的,隻不過開車的不是他,是宋元。開的也是另一輛車。但是看簡一剛剛的神情,好像真的把小姑娘給急壞了。


    走出醫院去到停車場,宋元正坐在車上等他。


    “好點了嗎?”


    祁珩點了點頭,“走吧。”


    祁珩從昨天開始就頭疼,到今天更加嚴重,再加上發燒,狀態真的不算好。宋元也是擔心,還是開口問:“先生,需不需要我另約章雲彬,您……”


    祁珩搖了搖頭。章雲彬身為鼎程集團大股東,那是元老級的人物,能同意見麵就已經不易。雖說章雲彬和老先生關係很好,從小看著他和祁煜長大。但在鼎程這方麵,章雲彬是一點都不會馬虎。


    “不用了,走吧。”


    聽到吩咐,宋元隻好照做。


    祁珩坐在後座,脫去剛剛套在外麵的加絨衛衣,裏麵隻有一件簡單的白色襯衣,又從後座的另一邊拿起一件西服套在身上。


    宋元從後視鏡裏默默的注視著自家老板的動作,下定結論:祁先生是一隻狡猾的老狐狸。人家簡小姐本來就是心軟的性格,他們的祁先生還真是煞費苦心啊。


    到了約見地點,祁珩調整了一下領帶,本就不舒服,領帶的束縛感讓剛剛有些舒緩的的頭疼愈來愈烈。


    對於章雲彬,祁珩還是很尊敬的。一個真正有能力也有資本的人。可以說,祁家鼎程能走到今天,他功不可沒。


    遠遠就看見章雲彬背對著他坐著,祁珩走過去,禮貌性的問好:“章爺爺,好久不見。”


    章雲彬點了點頭,卻沒有說話。


    祁珩眯了眯眼,低頭整理了一下袖口,走到章雲彬的對麵坐了下來。強忍頭疼帶來的不適,道:“章爺爺一定知道我約您出來是為了什麽。”章雲彬來見他,也一定是告訴了老先生的。老先生倒是沉得住氣,到現在都沒有問他這件事情。


    “小珩啊,爺爺是看著你長大的。你從小就聰明,學什麽都學得很快。這爺爺知道。”章雲彬同樣沉得住氣,“這麽多年不見,都長成大孩子了。”


    聽著章雲彬的話,繞來繞去就是不說正題,祁珩就明白了章雲彬的態度。對於章雲彬來說,鼎程是大半輩子的心血,這幾年來平淡如水。今年下半年開始就不太理想了,雖然說還是很不錯,但挖掘其內裏,就發現遠比不上表麵看起來的那麽光鮮亮麗。


    老先生離開後,祁書峰上台。整個鼎程都聽說了董事長的兩個孫子都不打算經商,大多數人都信了那句富不過三代,鼎程哪怕在強大,沒有人去經營,也不會好到哪裏去。說難聽點就是,破罐子破摔。誰都不知道鼎程還會在這條路上走多遠。


    章雲彬是不信任他的。這個祁珩自然知道。一個沒有學商的人,卻在而立之年突然轉行成為商人,哪怕家中商人基因在強大也由不得這樣造。要想讓章雲彬信任,站在他的角度成為他的軍師,那更是難上加難。


    祁珩明白章雲彬的態度,便絕口不再說工作上麵的事,轉兒談論最近的一些瑣事。雙方都給了台階,兩人順著台階而下,完美的結束了這場對話。


    走出餐廳,已經是下午。章雲彬這條路線難走。他和老先生在鼎程中的位置可謂是不相上下,對於鼎程的感情也很深。目前來說,鼎程他是要好好經營,但是文物修複那邊,s市過來的一批文物還需要修複,工作室的問題也需要去解決。


    但無論是哪一邊,都需要百分之二百的認真,不能有絲毫的馬虎。s市這次運來的這批文物,意義非凡。


    坐在車上,看了時間,要吃藥了。拿出藥,就想起了小姑娘臨走時的千叮嚀萬囑咐。


    “先生,送你去公司還是迴家?”坐在前麵的宋元迴頭問他。


    祁珩仰麵揉了揉太陽穴,啞聲道:“先迴家。”


    現在離小姑娘下班的時間還早,迴家去開自己的那輛車,畢竟,做戲需要做全套。讓小姑娘多擔心一下也沒什麽不好。


    另一邊的醫院裏,簡一忙的焦頭爛額,中午隻是抽空隨意對付了一下午飯。要多謝祁珩前麵送來的那麽多精致的小吃,餓的不行的時候可以應付一下。


    忙碌了一天下來,到了下午,才在辦公室坐著休息一會兒。拿出手機,屏保上有幾條未讀信息。是祁珩發來的,說等她下班過來醫院找她。


    不知道這個人都病成這樣為什麽還要到處跑。收拾了一下,剛準備關上門離開,又想起來祁珩生病的樣子,又推開門走進去拿了保溫杯,接了一些熱水,才離開。


    出了醫院,懷裏抱著保溫杯,走到停車場,剛進去就看見祁珩的車。她站在那裏招了招手,那輛白色的車就掉頭轉了過來。


    打開車門坐了上去,就看見了坐在駕駛座上的那個男人。車內很暖和,開了空調,所以他穿的並不是很厚。


    關上車門扣好安全帶,看見祁珩就要開車,她連忙製止:“等一下。”


    看見祁珩沒有繼續啟動車,她這才拿出一直抱在懷裏的保溫杯。問:“現在有沒有好點?”


    祁珩沒說話隻是點了點頭。因為不知道祁珩一會兒有沒有工作,拿的保溫杯也是害怕祁珩如果一會兒還有工作沒法按時吃藥。


    他最近穿的都很正式,和在醫院那會兒完全不一樣。那會兒給人的感覺是溫潤如玉,但現在,他的身上又多了幾分穩重,有一點高深莫測之感。不知道為什麽這麽短時間內會有這麽多變化。


    “一會兒還有工作嗎?”她問。


    隻聽祁珩說:“沒有了,過來找你一起吃飯。”


    吃飯的話,現在吃藥就不太好了。起不了藥效不說,可能還會影響胃口。隻好默默的把保溫杯又往懷裏收一收:“好啊。”


    但下車的時候,總不能去吃飯還帶上杯子,那樣怎麽想都會有些奇怪。還是免不了被祁珩問:“要不要把杯子放在車上?”


    簡一答:“要的。”真是,下班的時候鬼使神差的就拿了杯子。關心則亂關心則亂啊。


    但她注意到祁珩的車上是沒有杯子的。現在天這麽涼,是時候到了她表現的時候了。現在可不比學生時代的小年輕,送一些花裏胡哨的東西示愛,這個年齡,要送就要送一些實用的,這樣才能抓住男人的心啊。於是在心裏默默的記下了買一個保溫杯。唉,現在像她這麽實在的女人真的不多了,好不容易出來一個,就不信祁珩不上鉤。


    吃了飯,祁珩把她送迴家兩人才正式道別。但簡一還是沒有忘記叮囑他按時吃藥,注意身體。職業病還真是上頭。


    迴到家後,想起來祁珩是自己一個人住,又發了條微信:太難受了可以給我打電話


    沒過多久對麵就迴了消息:好像又發燒了,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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