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返城時,陸崢走在連衣身旁,不禁又道:“今日之事,切勿與姚相等人說。就當是我還了姚相接待的人情。”


    “這可不行,你既然為夫人求取了此藥,若是夫人見好,我們姚府上下還要感激你呢。”


    陸崢沒想到自己順手辦的事,竟然能引來姚府上下的感戴,不過他倒沒有這些意思,本為救人,就沒有圖利的打算。可是連衣要這樣說,自己也不能隨口拒絕。姚相權勢朝野煊赫,身居宰輔之位無人敢言,如果姚相執意要給自己一份迴報,自己豈能斷然拒絕。


    陸崢便道:“既然連衣姑娘盛情難卻,我就不再推辭,我隻有一件事需要姚相的幫助,而其他所謂的厚禮就算了吧,陸某不是愛財之人。”


    連衣道:“等到了姚府你自己去說吧,估計相爺會幫你的。不過您能先說說是什麽事嗎?”


    陸崢其實並未將連衣當做下人,於是便道:“我問得都是些朝廷大事,你想知道嗎?”


    連衣又道:“若是陸長史不願意說就算了,我隻是好奇。”


    此時陸崢覺得連衣很是知分寸,就道:“我問得就是姚相致仕問題。”


    連衣內心一震,陸崢這個問題,他已經聽姚相說了,致仕後是要去陝州的。那裏是姚相出生地,可以說姚相這樣做是要落葉歸根的。連衣看了一眼陸崢,而陸崢緩緩道:“姚相致仕是個大問題,不僅能影響未來的宰輔,還會影響政局的過渡。”


    聽陸崢這麽一說,連衣才知道原來陸崢想問的是以後會怎樣,這個問題她自己也不懂,這些隻有姚相心裏有數。於是連衣道:“既然如此,我帶你去見姚相。不過姚相能說來什麽,我不敢保證。”


    陸崢馬上滿臉笑容,很是恭敬地說:“那好,請連衣姑娘帶路。”


    兩人邊走邊說著很是歡愉,沿著一條小溪向前走著,此時林風陣陣,將剛才的暗雲吹得很遠,木葉瑟瑟顫抖著,發出窸窣的微響。遠處的山巒綿延不止,山上的木葉大都凋零,陸崢抬眼看去,不禁道:“連衣姑娘,等會兒進了城中,我先不去姚府了。等明日我親自拜訪,你今日迴去就將我提及一下即可,不必太認真。”


    連衣不知陸崢內心什麽意思,然而他還是道:“怎麽,你今日又有事,不如你將你的意思說與我聽,我可以替你在姚相麵前說一說。”


    “這行嗎?你個侍女也能說上話,我看還是算了吧。”


    連衣又道:“怎麽不行,我雖然是一介女婢,可是相爺也常誇我,不論什麽都與我傾心交談。你的事我一定能說好。”


    陸崢看著連衣話已經說到此處,便道:“那好你聽著,我要說相爺若兩三年後致仕歸鄉,那何人能被扶持至宰輔之位?這點想必相爺也想過。還有如今姚相對於外族入侵,懷著何種態度?再者是想求相爺在陛下麵前說一聲,讓我繼續趕赴安北都護府效力。”


    連衣道:“我記下了,你這些問題其實相爺都應該想過,你放心,我一迴去就問。”


    此時從長安城門外飛出幾騎,腰間帶著刀劍,目光逼人,看起來氣勢洶洶,旁邊的行人都躲開,這便是姚崇聽說連衣許久未歸擔心其安危,便派出人手去找她。在城中尋找無果後,此時向著城外的山丘上疾馳。


    而連衣與陸崢此時能聽到遠處的急促馬蹄聲,連衣敏銳地說道:“長安城外何時有這樣大的響動,好像是些騎兵向這裏過來了。”


    陸崢便道:“可能是有什麽大事吧,不過確實是有些異樣。”


    馬蹄聲越來越近,陸崢護住連衣,直到幾騎顯現在眼裏,連衣便認出這是府中的下人,到近前時,幾人下馬來看著陸崢與連衣,說:“原來連衣姑娘是去城外了,相爺十分擔心你的安危。那這位是?”


    “長史陸崢。”


    “原來是陸長史,幸會幸會,那日在府中您可是貴客。”


    連衣此時又道:“陸長史幫我在皇甫先生的手中要來了藥,這藥可治夫人的咳喘病,陸長史可是相爺府上的功臣。”


    陸崢笑道:“功臣可不敢自居,這都是為了救人才有此意,其中還是連衣姑娘機靈,不然恐怕不會這麽輕易就能拿到藥。”


    連衣笑而不語,接著幾人策馬返迴城中,等到入了城,陸崢便與其分道揚鑣。陸崢迴到府中時,輕輕叩開門,看到薛訥正在正堂中,敞開著屋門。陸崢本想悄然地走過去,誰知薛訥突然道:“你許久不歸,我以為你是出什麽事了?”


    “沒有沒有,今日在藥鋪見了連衣姑娘,幫他尋醫去了,不過有些路遠。”


    陸崢邊走邊說,走進時看著薛訥在看一封信,薛訥此時便道:“王晙給你來信了,你看看吧。”


    陸崢聽到此話,眼裏閃爍不定,便拿起信件看,而此時薛訥道:“王晙讓你來時,你還記得是因為什麽嗎?”


    “不是讓我來此曆練嘛。”


    薛訥盯著陸崢道:“不光是曆練,還有一事你可能忘記了,王晙讓你來京,其實還讓你忖度一下如今朝廷大臣中所持有對外族的策略。”


    陸崢連忙又道:“這點我也沒有忘啊,我讓連衣去問了,先從姚相開始吧。”


    陸崢將書信看完時,才得知王晙在安北都護府那邊的情況,信中說到讓自己盡快獲取京中重臣上奏的對外方略,順便獲取陛下對異族安撫的心思。


    陸崢看後,心中不禁犯了愁,說道:“王大都護為何偏要這種訊息呢?現在邊塞不是十分安穩嗎?再說陛下那裏難以忖度啊?又不能直接問。”


    “邊塞雖安,可是王晙作為邊疆大吏,也要知道朝廷重臣是怎麽看的,最重要的是知道陛下怎麽看,然後王晙才能既不忤逆朝廷,又能將對外之事辦妥。”


    陸崢隻好道:“那好吧,我明日就去姚府與蘇侍郎府上一訪,窺探一下這二位的意思以及陛下的意思。”


    陸崢將看後的信件放在桌上後也坐下來,又對著薛訥道:“那薛郡公明日有何打算?”


    薛訥道:“這些天在長安無事可做,隻是拜訪了幾位樞臣,如今長安城中的土地開始清算,有個叫做宇文融的監察禦史,便是其中的主要幹吏,我得找下此人,詢問如今事態如何了?”


    陸崢疑惑道:“怎麽,郡公也對土地兼並也很關注?”


    “土地兼並是關乎我朝未來大計,我怎麽會不關注呢?再說了,如今土地清算已經進行到了最關鍵的地方,即將那些有罪之人找出來,給予懲治,這懲罰輕重也要看侵占土地多少。”


    陸崢又道:“這麽說你要與此人私談?”


    “也就是問一下,不會時間太長。”


    薛訥說罷,陸崢略有思緒,此時門外傳來一陣響聲,兩人一看正是姚相府上的人,拿著些禮品,一個接一個地走進來,為首的人快步趨於堂前,走進屋中道:“今日多謝陸長史上山求藥,我家夫人的喘疾也好的差不多了。相爺派我們來是感謝陸長史的,這些東西請陸長史收下。”


    陸崢也沒有料到自己的一次微末的幫助能帶來如此大的效果,起初他隻是想幫連衣尋藥,至於能否幫助其治愈喘疾,也隻是期盼而已。


    陸崢看著眼前這麽多的厚禮,便也不可全收,就道:“姚相的心意我領了,不過這些東西我也不能都收下,有的你們帶迴去吧。”


    下人們很是難辦,這送來的豈有再退還之理,於是就都說著姚相定會責難的話,陸崢此時也覺得這樣做不是辦法,就讓這些人放下全部禮品。不過陸崢卻又對著其中的一個人低聲問道:“連衣姑娘在姚相麵前有沒有說這藥是何人給予的?”


    “這倒沒有,連衣姑娘隻是說是一位高人所給的,此人並未留下姓名。”


    陸崢此時隨口一問便又想到,連衣姑娘不說出這藥是何人給予,應該是不想擾亂皇甫先生隱秘的住處,畢竟皇甫先生也不願隨意幫助人,更不願讓別人知道自己的住處,看來連衣也是深知事理的人。


    薛訥在一旁看著,卻始終沒有說什麽,陸崢又道:“那就放下吧,你們迴去告訴姚相,這次我收了,下次我就不會收了,這救人一命本是出於好心,又豈能拿人錢財。”


    幾個下人都神采飛揚地放下東西,退出府去,而薛訥又問:“這麽多的禮品,你到底幫了姚相什麽忙?”


    陸崢一五一十地道:“也沒有什麽,就是幫連衣姑娘為其夫人尋到了一味藥,隻不過此藥是一位隱秘的老者所給的,此人居於桃花林裏,住著翠竹樓,儼然是世外桃源,不過此人又關心著國之大事,或者還悲天憫人,我看此人肯定是位高人。”


    薛訥聽了十分疑惑,感覺陸崢是在說得很玄乎,便道:“什麽桃花源,竹樓,你到底經曆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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