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說什麽?再說一次?”


    她難以置信地轉過身來,向跟前兩夫妻大聲詢問著。


    “我們說,我們想要收養昨日你帶走的那名孩子。”


    “你是從何處得知是我帶走的她?”無名臉帶幾分疑惑逼問著二人。


    而兩人聽罷,臉色都變得有些不好看,支吾半天道不出一句所以然來,最後還是在一番猶豫下,才說出了事實。


    “女俠,您莫要生氣,在下並非刻意去打聽的。”蘇老板帶著一臉愧疚走上前來,“隻是因在下再次走出酒樓時,卻發現本應在樓梯處坐著的小姑娘不見了,一時間有些擔心不過,便向周圍人打聽了消息,且從他們口中得知了,是您把她帶走了。”


    蘇老板的這番說辭,壓根不能令無名信服,如若他們真是那麽好心,為何放任滿滿一人在酒樓門前坐了整整一日都不管不顧?反倒是在之後,當起善人來了。


    更何況,這流浪的小乞丐不見了,換做誰,都不會去擔心的吧,隻會覺得,乞丐是換了個地方接著乞討去了。


    “蘇老板,以你們二位的條件,若是想收養孩子,自是人家願將自己孩子送上門來,何必執著於一個麵黃肌瘦的小乞丐呢?”


    無名是個口直心快的人,心中想什麽,便毫無保留地道了出來。果然,此話才出口,就令跟前人臉上愈發難看了幾分。


    “女俠,哎,這其中緣故一時半會也道不清,屋外燥熱,不如先去裏屋說吧。”蘇老板邊說,邊帶幾分擔憂看向她,“況且,你還有傷在身。”


    無名思索了一陣答:“那行,不過我隻給你們半柱香的時間,我還有要事在身。”


    她仰頭望向逐漸西落的陽,心中掛念起還留在客棧中的兩人。


    “那是自然,我們不會耽擱女俠太久的。”沉默許久的蘇夫人開了口,緊接著,便主動走上前引路。


    這夫妻二人將無名帶到了一所優雅的屋舍中,且從屋中擺設及裝飾來看,像是一名女子的閨房。


    無名背起手來,上下環顧著這間屋子。此物除了額外華麗、粉嫩外,沒有別的獨特之處,可是當她的眼神無意間瞟到供桌時,上麵的一隻白色布偶吸引了她的注意。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間屋子,應是屬於一個女童的吧?”她拿起桌上擺放的白色兔子布偶,轉過身去朝蘇老板夫妻二人問道。


    “這都被女俠猜中了,看來是什麽都瞞不過你的眼睛呢。”蘇老板苦笑幾聲走上前來,同她道起陳年舊事。


    蘇老板,名喚蘇準,出身於洛河蘇氏,蘇氏是當地數一數二的名門望族。


    隻不過蘇氏並未持續輝煌,祖上留下的積蓄,早就在蘇老板父親那一代時就揮霍的差不多了。


    所以當他父親撒手人寰,輪到他當家主時,留給他的隻有這一所看似華麗的宅子,以及廢債累累的債務。


    為此,本是寒窗苦讀準備考取功名的蘇準,不得不投身於人墨客瞧不起的經商夥計。


    他買下了洛河縣城中的一所小樓,又依靠著他那對飲酒之道頗有些研究的父親所留下的製酒秘文開了這家“千杯醉”酒樓,如此一來,日子才算過的好了些。


    但就在他以為自己的困苦都結束了時,一個致命的問題出現了——他們唯一的孩子患上了惡疾!


    那時,他們的孩子那時才和滿滿差不多大,自幼身子骨又孱弱,再加之,她所患的病實在蹊蹺,哪怕是尋便洛河城的每家醫館,都沒有一人能道得出個病源來。


    這不知病根,便無法對症下藥,孩子的病情,便越拖越重。


    之後,蘇老板為了愛女,跑遍了周圍其他縣城,最終尋得一名醫術高強的大夫,可是將大夫帶迴蘇府時,他的孩子,已去世了三日。


    從孩子患病到夭折,僅用了十日。


    旁人皆知,這個孩子是蘇老板的掌上明珠,因其體弱多病,自幼便是被百般嗬護長大的。可哪兒知,最後還是沒能抵擋的過病魔,小小年紀,便離了世。


    這對於他們夫妻二人來說,無非就是一場噩耗。


    ——————


    自那以後,蘇夫人患上了心病,一次心病發的嚴重,竟起了自殺的念頭,二話不說直衝進荷花潭中,幸是及時被蘇老板救了上來,不然,小命自是不保。


    不過也因那一次的墜潭,身子入了寒氣,失了生育能力。


    奈何這蘇老板又是個用情至深的人,一心隻有蘇夫人一人,始終不願再娶一房,於是乎,這些年來,膝下都無一兒半女。


    在聽完蘇老板和蘇夫人的故事後,無名心中起了幾分波瀾,她靜靜地坐下身來,隨著屋中浮沉端詳著這屋中一寸一物。


    “這是你們孩子的寢屋吧?”她問。


    “是的啊。”蘇夫人擦了擦眼角的淚,慢步到床邊,伸手攬過一截帷帳,“珂兒最喜歡桃花的顏色,所以這屋中,都是按她喜歡的來布置的。”


    女子的聲音有些哽咽,方才收起的淚再次湧出眼眶,如玉珠般滾落至華袍之上。


    經過他們的解釋,無名已大致知曉這二人的心思了,可為何偏偏要選中滿滿這一個小乞丐呢?


    “蘇老板,蘇夫人,在下無意勾起你們喪女之痛,隻是在下有一問不解,你們為何執意要滿滿呢?”無名將手中玩偶擺放到它原本的位置,隨即雙目帶起寒光對上二人。


    但身前人並未迴答她的問題,而是莞爾一笑自語道:“滿滿,是那個孩子的名字嗎?”說到這時,蘇夫人突然低下了頭,“真是個好聽的名字呢,就和我家珂兒一樣。”她攥緊了手中的繡帕,情緒落寞三分。


    蘇老板見狀,連忙幾步走上前去,雙手輕輕搭放在她的肩頭:“夫人,今兒是不是又沒按時喝藥了?”


    他的語調柔緩,聲音溫和,生怕嗓音落重了會再次傷害到他患有心病的可憐夫人。


    “夫君,你就別為我浪費銀子了,那些藥,壓根不起半分作用。”


    她擺了擺頭拒絕道,緊接著,又在眼中帶起一波漣漪,望向跟前這名一臉冷漠的女子。


    “不好意思,女俠,讓你見笑了,妾身方才失了儀態。”她為自己道著歉,隨後,便站起身走到一側書櫃中拿出一副畫卷,“女俠,這畫你一看,便知曉答案了。”


    無名接過了她手中的畫,雙手解開纏繞著的絲繩,將其拉開,可就在整副畫呈現在她麵前時,不由得驚訝三分。


    因為這畫上的小姑娘與滿滿實在是過於相似!


    同樣好看的眉眼,弧度嬌好的鼻梁,粉嫩的櫻唇,無非就是在體型上稍有不同罷了,畫中之人臉龐要比滿滿圓潤了些。


    不然,無名都會懷疑,這畫上之人就是滿滿。


    “這是你們的女兒嗎?”無名持畫而問。


    “是的。”蘇夫人走上前,伸出手去撫摸著畫中女孩的臉龐,好似這樣,就能再感受到她的溫度,“這是我家珂兒七歲誕辰的時候,我家老爺專門請來了洛河縣有名的畫師為她所畫的。”她解釋著。


    從這幅畫所采選的宣紙到所用的筆墨來看,均是不菲,再看畫技,更是了得,看來,這夫妻二人的確很愛他們的女兒。無名於心中思索了一番。


    “所以說,你們是因為滿滿長得像你們去世的女兒,所以想收養她對嗎?”


    “我們不敢欺瞞女俠,起初的初心的確是這樣的,但這也不是唯一的理由。”蘇老板走進說,“昨日,當蘇某第一次見了那孩子時,就覺得與她似乎有某種冥冥之中的緣分,心中似有一個聲音,在告訴我,要給她一個家。”


    這些日子來,無名見識過不少醜惡嘴臉,也見識過人的虛假謊言,但卻在這夫妻二人的眼中,看不到半分閃躲。


    況且,她也沒有能力帶著一個孩子四處漂泊,滿滿需要的則是一個能真正安穩下來的家。


    “我知道了,但這並不是我能決定的,還得看滿滿自己的意思。”無名邊說,邊動起身來,且在離開時,留下了一句話,“我今晚迴去會和滿滿說的,如若她也有這個意願,那麽,過些日子我會帶著她來找你們的。”


    話罷,無名便懷著滿腔心事離開了這間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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