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雖然是母子相稱,但卻是有份無名,並非血脈至親。


    往常張辰不過是年少依戀,又愛撒巧賣乖,深得殷楓娟心意,縱然頑劣妄為,但仍是更牽動殷楓娟沉寂的母性。


    這次張辰卻是更加大膽,帶著調戲之意。


    殷楓娟在修真界有淩波仙子的美號,對她懷有愛慕之意的青年才俊不在少數,諸如當初那台州蘇家家主蘇蒼水等輩。


    但殷楓娟生性清冷,少有喜怒哀樂,對這尋常男子不假辭色,更如不食煙火的仙子一般。


    若是旁人如張辰這孟浪唐突,出言調笑,還肆無忌憚地打量她,殷楓娟隻怕早一劍上去了。


    這時候殷楓娟臉色一沉,纖纖素手微微抬起,對張辰這膽大的調笑之言,嗔怒已極。


    張辰見勢不好,忽然臉色哀怨,求饒道:“娘,我不敢了!”


    殷楓娟原本也是隨性使然,這時候張辰又求饒,往常慈愛之意湧上來,這一巴掌就沒打下去,隻是臉色仍不見好轉,一直到神山腳下,也也不再理會張辰了。


    神山五脈之中,四脈位於四周,眾星拱月般圍繞長門勾陳峰,最北方的就是殷楓娟所執掌的六合峰。


    遠遠看去,一道道曼妙地身影上下翻飛,長劍揮動,似乎是不少六合峰眾女在練劍。


    “到了!”


    殷楓娟語氣平和,緩緩說了一聲。


    “娘,我餓了!”


    這姑射仙山一段路上,張辰自知理虧,也不敢再說話了,這時候忽然低聲嚷了一句。


    殷楓娟修為高深,早已經不需要食五穀了,張辰卻是奔波了一路,自九幽鬼牢出來,這一路上好些天都沒有進食,這一下倒並非是沒話找話,有意示弱引起殷楓娟憐意。


    “嗯,先下去吧!”


    殷楓娟低聲應了一下,隨後拉著張辰,緩緩下落在藕香榭前的演武場。


    眾女有些早已發現師父迴山,迎上了行禮,不少人還衝旁邊的張辰打量幾眼。


    張辰原本就是神山極出風頭的人物,五脈會武上更是風頭甚健,後來被師門派往台州蘇家,這些天來的一係列荒唐事情,眾女或多或少都有所耳聞。


    隻是師尊在側,諸女自然是不敢造次,更不敢議論紛紛,否則早拉著張辰,問長問短來了。


    “嗯,你師伯他們,都迴來了麽?”


    殷楓娟擺擺手,示意不必多禮,又衝其中的沈小枝問道。


    “都迴來了,還命弟子若是師父迴山,就帶著張師弟去玉清殿!”


    六合峰弟子之中,大師姐歐陽珊以下,袁巧韓可珍沈小枝等,都是其中的佼佼者,五脈會武上,也都有不俗的表現,漸漸被師父器重。


    “嗯,小枝,你帶幾個師妹,先去通告一下幾位師伯,我隨後就去玉清殿。”


    殷楓娟又吩咐一下,牽著張辰,先進了藕香榭了。


    張辰原先與娘親說了一陣,心情暢快,沒絲毫不安了,這時候迴到神山,踏上六合峰,心中又焦躁起來。


    這六合峰往常張辰來過多次,宛如六合峰弟子一般,沈小枝喚了幾名師妹,分別向各脈禦劍而去,演武場上,其餘眾女又繼續練劍起來。


    這等美景,張辰卻再無心欣賞了,歎了口氣,心不在焉地,被殷楓娟牽著往藕香榭走去。


    “娘,不直接去玉清殿麽?”


    張辰心懷忐忑,又是急性子,暗想倒不如直接去玉清殿,早死晚死都得死。


    殷楓娟忽然迴過頭來,疑惑問道:“你不是餓了麽?”


    張辰這時候,早忘了肚子餓了,始終放不下有些事情,哪兒還有吃的心思?


    母子倆進了玉清殿,張辰在旁邊椅子上安坐,殷楓娟緩步入了後堂。


    不多時,殷楓娟手裏端著托盤,含笑出來,張辰上前一看,才知道托盤上一隻小碗,裏麵剛衝得一碗藕粉,這藕粉也是本地特色,隨衝隨吃。


    “來,嚐嚐!”


    殷楓娟將托盤放在案上,輕輕說道。


    張辰拿起那調羹,舀了一調羹,送到嘴邊,張嘴卻不想吃。


    “怎麽了,太燙了?還是不想吃這藕粉?”殷楓娟注目張辰,這時候發覺他的異樣,柔聲問道。


    “嗚嗚!”


    張辰忽然低聲抽泣起來,眼淚自臉頰緩緩下滴,流到嘴角鹹鹹的。


    “怎麽了?哭什麽?”殷楓娟全不明白,柔聲問道。


    張辰一把放下碗和調羹,撲在殷楓娟懷裏,大聲哭了起來。


    這時候張辰迴山的消息,早已傳遍六合峰,不少與張辰相熟的女子,在側門外踟躕,看著張辰抱著師父大哭,又不敢上前。


    “傻孩子,這麽大了還哭?”


    “好了好了,沒事的,有娘在,誰也不能把你怎麽樣!”


    殷楓娟雖然不明所以,輕輕撫著張辰背脊,柔聲安慰道,還以為張辰是擔心師門處罰。


    “掌門師伯不會怎麽罰你的!”


    “有娘在,還有你師父,憑他希音觀太清穀怎麽著,又能拿你如何?”


    殷楓娟似乎也被感染,語氣有些感傷,全沒注意側門駐足的吳青青等弟子,反而不停地寬慰張辰。


    誰想張辰也不迴答,反而哭得更兇了。


    過了半晌,張辰帶著哭腔,哽咽著說道:“娘,你對我真好。”


    殷楓娟嫣然一笑,低聲道:“傻孩子,這是什麽話,娘不對兒好,還對誰好?”


    張辰忽然起身,才發現娘親身前的衣衫,濕了一大塊,搖搖頭,說道:“不,娘,我,我卻不好。”


    殷楓娟素手一伸,摸了摸張辰眼角,忽然又摸出帕子,低聲道:“你好還是不好,都是娘的孩子。”


    正當這時候,忽然門外傳來沈小枝的聲音“師父,四師伯來了!”


    沈小枝話音剛落,隻見門外一個矮胖的身影走了進來,臉色油黃,臉色神情複雜,向這邊看了過來,正是張辰師父張宮歲。


    殷楓娟收起帕子,輕輕說道:“好了,你師父來了!”


    張辰原本沉浸於母親慈愛之中,又感又歎,滿心自責愧疚,大哭了一陣,這時候聽得師父親自來了。


    張辰連忙起身,趕上前去,彎腰行了一禮,沉聲道:“弟子張辰,見過師父!”


    張宮歲神情複雜,看了半天張辰,一言不發。


    張辰心懷愧疚,又素來有些敬畏師父,低著頭垂手侍立,也不敢看師父。


    “受傷了麽?”


    張辰心慌意亂,還以為師父會責罰打罵,誰想開口就是一句沒頭沒腦的詢問。


    “沒有,師父,弟子知錯了。”張辰也不敢抬頭,正色迴道。


    那邊殷楓娟坐在案邊,這時候插口道:“知錯就好嘛!”


    “四師兄,你們爺兒倆幹站著做什麽?坐下來再說吧,嗯,還不看茶!”


    張辰也低聲道:“師父,你坐著,容弟子慢慢稟告。”


    張宮歲緩緩在一旁迎客椅子上坐下,這時候一個粉衣少女端著托盤,奉上兩碗茶來。


    “師父,你請用。”


    “四師伯,請慢用。”


    這粉衣少女恭聲說道,在二人旁邊各擺下一碗茶。


    張辰心中一動,微微轉頭看去,這粉衣少女臉色憔悴,神情萎靡,卻難掩嬌俏豔麗,妙目盡往自己這邊看來,正是闊別多日的吳青青。


    吳青青奉完茶,又恭敬迴身下去了,雖然一言不發,但剛才那驚鴻一瞥,美目中的關切,不言而喻。


    張宮歲也不端茶碗,沉聲道:“辰兒,都說你勾結合歡宗妖女,在花山附近殘殺正道數十人,還背叛師門加入魔教!”


    “這些事情,是不是真的?”


    張辰心中一沉,沒有立刻迴答。


    那邊殷楓娟低聲道:“有什麽就說什麽。”


    張辰深吸一口氣,跪下正色道:“師父,這些事情,容弟子慢慢稟告。”


    當下張辰絲毫不隱瞞,將那日小鎮茶樓,再遇小師妹韓可珍,後來與太清穀種種糾紛都說了出來。


    其中太清穀四君子是如何卑鄙無恥,後來蘇懷玉又是如何不惜性命,挺身相救,再後來又與蘇懷玉一路逃命,甚至最後魔教酆都客棧的種種經曆,尤其是魔教眾人的背後緣由。


    以至於最後張辰被八部之中的火神陽焚如,困在千魂鍾裏,帶到眾神之山,後來被困在地牢裏遇到天仙鬼王,最後與唐菀兒又跳下九幽鬼牢,蘇懷玉舍命相隨。


    隻是最後的慕容瑛之事,張辰有些猶豫,怕師父責怪自己,毀傷祖師爺清名,但最後也不遮掩,一字不漏地向師父說了出來。


    這一個月來的經曆,可說是驚心動魄,扣人心弦,張辰也不願在師父麵前弄鬼,懶得添油加醋,對太清穀幾人的行為不刪不減,蘇懷玉的事情也不遮不掩。


    側門外傳來數聲嬌唿,顯然是對張辰這些經曆,長籲短歎,殷楓娟也微微動容。


    最後張辰跪在地上,正色道:“師父,玉兒雖然出身合歡宗,但也並非她所願,那數十條人命,也是要追殺我們!”


    “更何況玉兒相救於我,對我情深義重,她……”


    張宮歲都不等張辰說完,喝道:“住嘴!到現在還念著那合歡宗妖女?”


    殷楓娟聽了半晌,這時候低聲說道:“如此說來,這姓蘇的女子,倒也是對你一往情深,更有救命之恩,你相救與她,嗯,倒也不能說是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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