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厚這可不是在討好侯世貴,而是發自內心的佩服。


    這幾日的審訊,可是他與項旭親自輪流監督的。


    刑房慘狀,縱是他一個看客,都是有些看不下去,心想若是自己被這般審訊,怕是連小時候偷窺別人洗澡那點破事都能交代出來罷了?


    可就是這般審訊,這些宇文家族人卻寧死也不願說出他們家族的財產藏匿何方。


    汪厚也知道,那些財產是他們最後的保命本錢,將他們押去京師後,可能就連陛下也要對他們的財產垂涎三尺。


    所以他們是打死也不會說出口的。


    侯世貴聽得這話,搖頭道:


    “無非就是心理攻防那幾套罷了,不值汪先生稱讚。”


    心理攻防?那是個甚?


    汪厚不明所以,不過現下也不是發問的時候。


    那些宇文家族人坐在地上哭了一會兒,見旁邊的錦衣衛依舊不為所動,這才有人一臉絕望地衝侯世貴喊道:


    “指揮使!你饒我一命,我知道家中寶庫何在!!”


    聽得此言,侯世貴點頭道:


    “那好,你不用挖了,其他人繼續挖吧。”


    聽得此話,剩下的宇文家族人哪會甘心,就連天不怕地不怕地宇文鴻光也是張嘴叫道:


    “都給我滾開!你們再知道還能有老夫知道!老夫可是家主,家中寶庫何在,哪個能比老夫更清楚?!”


    見得這些人爭先恐後想要交代寶庫所在的樣子,侯世貴也沒耐心繼續在這看下去,轉頭對汪厚說了一聲。


    帶著鮑濟等人就走了。


    迴清港途中,薑勇打馬到侯世貴跟前說道:


    “公子,後麵有一騎遠遠跟著,可要設伏將之抓了?”


    那騎不止侯世貴看到了,就連項旭等人也是看到。


    侯世貴搖頭道:


    “故人而已,無需如此,你們且在道上擺個桌案,放些好酒後便侍立兩邊等待,我在此處等她上來。”


    而後錦衣衛分成兩列,遠遠立於道路兩邊等候,就連項旭也是離開。


    而侯世貴則翻身下馬,在桌案上坐下,擺出兩個杯子,先是將自己跟前的杯子倒滿黃酒,又給對麵那個杯子倒滿。


    直至此時,那騎才緩緩行至侯世貴跟前。


    秦鸞孤零零坐在馬上,與楚京一別相比,此刻的秦鸞臉上更是多了幾分滄桑。


    他低頭見得侯世貴模樣,好奇問道:


    “你將他們支開,不怕我殺你?”


    侯世貴抬頭看了眼滿身風塵地秦鸞,輕聲道:


    “秦姑娘千裏迢迢,披星戴月趕來救我,為何又要殺我?”


    秦鸞翻身下馬,握著長劍慢慢走至侯世貴跟前:


    “你這狗賊,未免也太過自作多情了吧?你怎就知我是來救你的?”


    侯世貴輕輕一笑,拿起酒杯對秦鸞一敬:


    “星夜兼程,天寒地凍,且喝杯黃酒暖暖身子吧。”


    當下就將杯中酒水一飲而盡,一股暖流從喉嚨直入肚中,寒意立時就散了大半,舒坦至極。


    秦鸞見她不迴答自己的話,恰好此刻自己也有些冷,便拿起桌上酒杯一飲而盡。


    見得此狀,侯世貴笑道:


    “不先試試毒?你不怕我下了毒藥除了你這心腹大患?”


    這次輪到秦鸞答非所問了。


    她看了一眼遠處請港城模糊的輪廓,喃喃自語道:


    “那山賊與小姑娘跑了,這段日子我一直在找他們,他們來找你尋仇了嗎?”


    侯世貴想了想,答道:


    “應該沒有吧,他們都已那個歲數了,應該不會如此作死才對。”


    說罷,侯世貴又幽幽歎了口氣:


    “不過讓我沒想到的是,在侯某身陷絕境時,浩大天地,芸芸眾生,能不遠萬裏披星戴月來救侯某的,竟是立誌要殺侯某以謝天下的飛鴻劍秦大女俠。”


    隻有自己一人來救他嗎?


    沒想到他與自己一樣孤獨:


    “倒酒。”


    秦鸞倒是不客氣,待侯世貴倒完酒後,又拿起杯子一飲而盡。


    侯世貴也不願與她多說,二人隻是靜靜地看著遠處清港城的淪落,一杯接一杯地喝著黃酒。


    直到天色將暮,一壺酒盡,秦鸞這才轉頭看了侯世貴一眼:


    “日後別叫我抓著你再做壞事,山高水遠,告辭了。”


    秦鸞提劍而起,正要離去,卻聽得侯世貴的聲音在身後傳來:


    “日後若遇上擺不平的麻煩,可到西陵臨本,便是天下來攻,到了臨本,我也能保你無恙。”


    “用不著!”


    秦鸞沒好氣地甩下這麽一句話,便就上馬而去。


    看著秦鸞漸行漸遠地背影,侯世貴歎了口氣,沒成想,竟隻有她一人來救自己……


    不過仔細想來,這滿天下到處都是要殺自己的人,還能有一人能無視舉世洶洶想孤身闖萬軍陣來救自己,自己也算蠻幸運的了。


    迴了清港後,侯世貴去了一趟關押宇文浩的房間。


    房外兩名錦衣衛見指揮使來了,行禮後就將房門打開。


    侯世貴入內後,坐在椅子上發呆的宇文浩抬頭看了他一眼。


    經過幾天的修養,宇文浩倒是能說些話了,隻是聲音沙啞至極,想必這輩子都恢複不過來了:


    “南征軍如何了?”


    還掛念著南征軍呢,侯世貴轉身將房門關上,坐在宇文浩對麵:


    “都已卸下兵器駐紮在營地內,想必不久就有陛下的旨意傳來。


    不過你放心,我既已答應盡全力保下南征軍,自不會食言,倒是你,宇文將軍,你可甘心?”


    “我可甘心??”


    宇文浩像聽到了什麽極其可笑的笑話一樣,坐在椅子上笑著笑著,眼淚便流了下來:


    “甘心如何?不甘心又如何?南征之敗已成定局,宇文家謀反也是定局。


    我現下這副樣子,縱是意難平,又能如何?”


    侯世貴搖頭道:


    “宇文將軍,你身負大才,南征之敗,實非你之罪,乃世家大族橫行天下之罪!!


    那日我說,要將天下,還予天下人,宇文將軍可有興趣一聽?”


    見得侯世貴舊事重提,宇文浩輕咦一聲:


    “你究竟何意?”


    出得房間,侯世貴對門外的錦衣衛說道:


    “宇文浩已畏罪自盡,且叫仵作來收屍吧。”


    畏罪自盡?兩名錦衣衛心下一慌,不敢耽誤,連忙朝府衙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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