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和進來後,侯世貴問道:


    “黃都事呢?可還在主事堂?”


    林和搖頭道:


    “黃都事說是有事要忙,自去了。”


    這堂舅,都已這般地步了,還在這畏首畏尾,首鼠兩端。


    怪不得坐擁黃家資源人脈,這個歲數還隻是在從六品的都市上任職。


    不過我那萬兩紋銀可不是那麽好拿的。


    侯世貴道:


    “去予我那堂舅帶個口信,今日小侄初上任,晚上欲擺酒宴宴請同僚,也好熟絡一二。


    請堂舅和堂舅的同僚也一並道場,捧個熱鬧。”


    林和出去後,侯世貴伸了個懶腰,走出戶部來到鮑濟等人休息的茶攤。


    “公子。”


    鮑濟與項旭二人拱手做禮。


    侯世貴擺了擺手,示意二人坐下後,才道:


    “老項你去找家酒樓,今晚我要辦酒宴宴請同僚,老鮑你去與你那堂哥說一聲,讓荊暖暖準備好今晚出場。”


    二人應聲而去後,侯世貴正要在茶攤上坐一會兒再走。


    沒成想一個三十來歲的中年漢子忽然湊了上來,對侯世貴嘻嘻一笑,便抓起鮑濟與項旭喝剩的酒大口喝了起來。


    這等酒鬼,無錢喝酒,專在茶攤酒肆撿漏別人剩下的殘酒。


    侯世貴也是見慣了,並未說什麽。


    倒是觀他五官清秀,雖是撿漏,可坐在茶攤上,倒像是正主一般當仁不讓。


    這人倒也有趣:


    “小二,再來壺好酒,兩個小菜,便當是我請這位兄台了。”


    說著,侯世貴朝桌上丟了些散碎銀子,正要起身離去。


    沒成想那中年人卻忽然叫住了他:


    “且住,無功不受祿,那好酒好菜,你自己吃就是。”


    咦?倒還有些風骨。


    不過侯世貴卻露出一副不屑神情:


    “你都撿人喝剩的酒來喝了,還在這說什麽無功不受祿?”


    那中年人非但沒半分慚愧之色,反而理所當然的指著桌上的殘羹剩飯:


    “人所不要,我自取之,光明正大,天經地義。”


    這時,那店家也將酒菜都端了上來。


    侯世貴失笑搖頭,也沒動那酒菜,便自行迴了戶部。


    倒是這中年人見著侯世貴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他不要,我自取?


    倒是個有意思的人,比那些蠢材有趣多了。


    想著,中年人也不客氣,拿起酒壺就咕嚕咕嚕往嘴中灌了一大口酒。


    迴到度支司,又辦了會差後,侯世貴幹脆懶得再迴客棧,約上譚興為,林和等四人。


    再等了一會兒,那黃瀚海才帶著兩人姍姍來遲。


    經黃瀚海介紹,他帶來這兩人都是在戶部任職的黃家子弟。


    隻不過其中一人職位是書令吏,另外一人是戶部主事罷了。


    官職都不算大。


    互相見過之後,侯世貴這才領著眾人朝項旭定好的酒樓行去。


    隻是黃瀚海帶來這兩人,臉上都是不情不願的模樣。


    尤其是那戶部主事黃錦。


    他乃戶部直管主事,品階乃從八品。


    比侯世貴這個度支司主事還要高了兩品。


    於是在行路途中,他便一直挎著個臉悶著頭一個字不說。


    要不是黃瀚海是族中長輩,他是來也不想來。


    而那書令吏雖沒表現得這麽明顯,可對於侯世貴的攀談,也是一副有氣無力愛答不理的模樣。


    尤其是聽說侯世貴訂的酒樓不是定風樓後,那黃錦臉色更是黑到了極致:


    “三伯父,我這可都是看在您的麵子上才來的!


    日後再有此事,萬莫叫我!”


    黃瀚海也是有些尷尬地笑了笑,並沒說什麽。


    倒是那林和一臉討好地對侯世貴說道:


    “今兒主事剛上任,按理說該咱們請客做東才是,怎可讓主事破費?”


    一邊說著,他一邊朝譚興為三人擠眉弄眼。


    好半天,那三人才明白林和的意思,才出言附和。


    侯世貴卻不願聽他們阿諛奉承,擺手道:


    “你們俸祿本就沒多少,怎可讓你們出錢?


    我雖救濟了流民,可手底下也有些賺錢的營生,手中也有些餘錢,今兒便我請了,無需再議,莫要繞了興致啊!”


    卻不想他話音剛落,那黃錦就冷笑一聲:


    “嘿嘿!繞了興致?一個連名字都沒聽說過的破爛酒樓,弄得跟多破費似的,吃糠咽菜還談什麽興致?”


    這廝雖是自言自語,可並不避忌旁人。


    所以在場眾人都將他這番話聽了個一覽無餘。


    譚興為幾人有要命的把柄在侯世貴手上,莫說請他們吃糠咽菜,便是請他們上刀山下火海,那也得去啊。


    所以對於黃錦此言,雖在心中認同,可嘴上卻道:


    “黃主事此言差矣,侯主事也是剛至京師不久,又廣散家財救濟流民,囊中本就羞澀。


    本該節衣縮食,節省度日,卻還要花錢宴請我等,我等該感激才是!”


    說這話的自然是譚興為,剩下那兩個主事雖也斟酌了些用詞,可在心中都覺得有些麵皮發紅。


    還是譚興為這廝不要臉,這話說得堂而皇之,麵不紅心不跳。


    可在場所有人,包括他在內,都覺得這侯世貴太也摳門。


    一個連名字都沒聽過的破爛酒樓,能有什麽好酒好菜?


    這廝一出手就是傾家蕩產救濟那些與他素不相識的流民,請同僚吃飯卻這般小氣。


    端的有些因小失大,不知輕重了。


    便是黃瀚海也在心中歎息一聲,終究是那侯氏太過慣著這小子了,唉。


    他們哪知,那酒樓乃侯世貴令郭憐晴新盤下的產業。


    如今陛下賞賜的銀錢全部花光,隻餘香水一個來錢的途徑。


    本著肥水不流外人田的道理,他自不會再去其他酒樓宴請了。


    再說,今日他的真正目的,也不是什麽請客吃菜。


    而是要將歌姬們推銷出去。


    今日之宴,便是自己情報網開啟,讓楚京風流場變天的一個開始!


    “記住,森爺我好不容易求爺爺告奶奶,托得關係才有那戶部的官爺賞臉點你們唱曲。


    誰要是給森爺我搞砸了,便與那些蠢笨娘們一起去亂葬崗喂野狗!”


    一座剛剛裝修好卻冷清無比的酒樓內。


    鮑森站在大堂中,對荊暖暖及她身旁的四個歌姬威逼利誘。


    一想到那些莫名消失的姐妹,荊暖暖心中就是一陣絕望。


    之前還你儂我儂的姐妹,一夜間便被丟去亂葬崗喂野狗了。


    任是誰人也有同病相憐的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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