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眾人聽岔,侯世貴加重語氣,提聲一喝:


    “我說,這八千人,我侯府全包了!”


    侯世貴這邊語不驚死人不休,場中諸人震驚之餘,更顯錯愕。


    一時之間,堂中鴉雀無聲,隻那張家新任族長,忽而起身,麵露狂喜:


    “大伯!堂妹!你們的大仇終於得報了!侯賊他瘋了!!!老天有眼,哈哈哈!老天有眼啊!!”


    便手舞足蹈跑出了縣衙。


    餘下諸人管也不管他,隻是被侯世貴剛剛那話震驚得失了言語的能力。


    一個個呆呆地看著侯世貴,好似在看下凡真仙。


    縱是那謝景,此時也顧不得其它,一雙布滿皺紋與眼袋地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侯世貴:


    “侯……侯公子可是身子不舒服?”


    旁人也是麵露慌色,滿心擔憂。


    若是之前,侯世貴瘋了他們怕不是要拍案叫好,彈冠相慶。


    可現在,自家田畝都租給他了,若他瘋了,那田畝怎麽辦?


    就連站在侯世貴身邊侍奉護衛的魯興安,也是一臉驚訝。


    府中人口,就算加上老弱婦孺,也不過堪堪三千之數,連一半都湊不齊……公子要怎麽包那八千徭役的名額?


    倒是鮑濟與項旭,一臉自信,見證過公子被刺心窩而複活的他們對公子可是充滿了信任。


    見得滿堂皆驚,侯世貴也不賣關子,直接言說:


    “此事因我而起,侯某自不會坐視旁觀,勞煩縣尊轉告縣內百姓,今年的徭役份額,大家夥一人都不用出!”


    待呆若木雞地人群散去後,侯世貴這才走到謝景身旁,將一物與剛剛匆匆寫就的書信交在他手上:


    “煩請縣尊用縣中百裏加急,將此信送至京師家父處,有勞了。”


    原是想求尚書大夫出麵,加上陛下看中,說不得這徭役還就真給他免了……


    謝景莊而重之將這信件收好:


    “侯公子放心,事關本縣百姓生計,本縣定會辦妥。”


    得了這話,侯世貴才點頭離去。


    他做此一切,雖說大部分原因是怕腦中惡果滋長,再發生什麽不可預料之惡事。


    但也有一份擔當在內,畢竟這些事情真要論起來,終是因自己而起。


    臨本才遭胡災,本就人口凋零,出八千徭役,還是趕赴塞外那等兇險之地。


    待到來年,定是個滿城素縞的場麵。


    又過幾日,臨本內外,已將他在縣衙內的一番話傳得沸沸揚揚。


    家家戶戶奔走相告,直言侯府世貴憐憫百姓,願以一府之力,頂替全縣,實乃大善人也。


    隨著流言越傳越開,各種各樣稀奇古怪地版本也隨之出現。


    而整個臨本縣的百姓早已將侯世貴‘西陵惡少’的惡名忘得一幹二淨,隻記住了‘臨本善人’侯世貴。


    或是侯氏三良之一的侯世貴。


    “侯家大姐孤萍,雖是婦孺,卻不喜織秀,唯愛刀槍,在臨本時行俠仗義,鏟過不少奸惡,是一良也。


    次子文博,自幼天聰慧明,信君子之道,在縣衙任上施過不少善政,救濟過許多貧困,二良也。


    沒成想這侯世貴經此一事,竟成了侯家三良,真是閑魚翻身呐。”


    秋季的午後,總讓人有淡淡懶意。


    天河府衙內。


    府君常項,工部司員外郎高良翰,以及退下來的林老林正德正優哉遊哉高坐茶室,清點各縣發來的徭役。


    雖說天河府給了各縣十日期限,但西陵各縣都會按照慣例,在日期將至前將徭役送來。


    唯獨臨本例外。


    高良翰是這次鑄城主事,自要一一核實人力物資明細,卻是沒空搭理常項。


    倒是林正德撫著白花花的胡須沉吟道:


    “短短數月,便將西陵惡少教成了侯府三良,劉老好手段呐。”


    說起劉玄,常項來了話頭:


    “劉老離西陵已有十餘日,要我說,咱們也不需這般畏首畏尾了。”


    聽得這話,高良翰輕皺眉頭,將手中冊子放下:


    “二位究竟與那侯府何仇何怨?


    我針對那侯世貴,不過是因他媚主求榮,所獻邪物害得南地刀兵再起,生靈塗炭,二位又是所為何來?”


    “自與員外郎是一個目的,畢竟大家都是忠肝義膽之人,見不得小人攀附罷了。”


    見那林正德款款而談,一臉認真。


    高良翰卻是有些不太信的,常項他不知道,但這林正德?京中誰人不知他告老背後的真相?


    喝得寧酊大醉後把兒媳給睡了,還誣陷是他兒媳勾引他。


    就連一向不管臣子家務事的陛下都看不下去讓他告老。


    這種人退休之後不安安心心享清福,反而一門心思折騰那侯府究是何意?


    還有這常項,堂堂天河府君,怎對侯世貴那布衣這麽上心?


    常項卻不大想談論這事,話鋒一轉,斬釘截鐵就說道:


    “無論那侯世貴是良是惡,十日之期將至,屆時臨本交不出八千徭役,便定他個失期之罪!”


    徭役失期,輕則鞭刑,重則流放千裏,永世不得歸楚。


    整整八千徭役失期,那侯世貴就是不死也要脫層皮,這輩子再也休想迴到大楚。


    如此,倒也可給那些想要效仿侯世貴獻奇物惑主的人一個慘痛例子。


    無論這二人目的是什麽,隻要不妨礙自己懲戒奸妄便可:


    “如此也好。”


    撂下四字,高良翰又重提起冊子翻看檢閱。


    離了茶室後,林正德與常項送走高良翰,看著高良翰遠去車架,常項問道:


    “林老,這姓高的跟咱們似乎不是一條心?”


    “自然不是。”


    林正德說得斬釘截鐵:


    “不過也無需管他,我們隻用將侯府拿下,到得那時,侯浦儒妻兒家小盡在我等手中,不愁他不投鼠忌器。”


    常項略一猶豫,便試探性地問道:


    “林老,此事當真是那位交代?”


    林正德聞言略作不快,大袖一揮:


    “那還有假?怎的?你不信老夫?”


    “不敢,隻是若真是那位親口/交代的話,侯家無權無職,我等操/弄數月,也拿之不下,會不會惹得他不快?”


    “這你無需擔心,老夫自有借口應對,此次斷斷不能叫那侯世貴再翻盤就是。


    眼下十日之期將至,未免夜長夢多,你且派人去讓臨本縣交徭役吧。”


    待常項走後,林正德這才長長鬆了口氣。


    沒成想差點被這天河府君看出名堂了。


    不過隻要將侯府絆倒,討得那位歡心,自己返迴京師指日可望,就算他看出什麽來,也是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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