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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車穩穩停在珞枝家院牆外,穆家村一片寂靜。


    “阿爺,我迴來了,”珞枝清脆的聲音傳來過來。


    “你又買啥了?咋滴還坐騾車迴來?”穆老爺子起身走到車門前,撩開車簾子看見小孫女懷裏抱著一個匣子,珞安和阿樹兩手空空的。


    “你今兒這是唱哪出啊?三個人啥都沒買,還值當租個騾車迴來呐?”


    珞枝難掩尷尬看林管家一眼,連忙跳下車介紹道:“林管家,這是我阿爺。


    “阿爺,這是林管家。”


    老爺子與林管家互相見了禮,老爺子心裏轉過無數念頭:這林管家,是誰的管家?珞枝咋會認識管家這種人物?這管家來他家做什麽?是主人讓來的,還隻是他自己……


    穆老爺子打量林祿的時候,林祿也在打量穆老爺子。見老人家一身新衣,一雙舊鞋,麵色略有疲色但神情自得,不覺暗暗點頭,雖是莊戶人家,倒也磊落大方得體。


    林祿雖說是林家的奴仆,但他跟著他主子見多識廣,看人很有點準頭,知道這家人應該不是那虛頭巴腦,溜尖耍滑的人家。


    珞枝把林管家迎進了家門,老爺子幫忙把騾車牽到了後院,打了一盆清水,又割了幾攏空心菜放在木盆裏喂著它,洗洗手,這才從後院進了堂屋。


    林祿看老爺子行事穩妥,不由高看這家人一眼。


    珞枝來不及和阿爺說莊子的事,很快就把家裏的辣椒都清了出來。


    “林管家,我家就這些,全部在這裏了”。


    “辣椒樹在山裏”


    “這大白天直接過去會不會有些動靜太大了。今天我看村裏靜悄悄,應該很多村人在山裏砍柴,”


    “如果走我們之前的路進山,遇到熟人不好說呢!”


    “既如此,那就等入夜行動不遲,”林祿說完,就拿起背簍,直接告辭走了。林管家這一來一去,穆家村居然沒一個人看見。


    從珞枝家出來,林祿駕著騾車行到官道,想了一想,便即調轉車頭去了馬家村的莊子。


    林家莊子多,似穆家村這種有三千多畝地大的莊子,就有五處,然後還有其他大小不等的莊子三十來處。林家這許多莊子,若都叫林,賬房一準抓瞎,所以,林家的莊子除了最大的五處冠了林姓,其他的莊子都是因地而取,以便區分。


    林熙雍送珞枝的這處的莊子因為在吉安鎮城北,所以,一開始就叫北莊,後來,北莊北麵又建了莊子,比這北莊還北還大,這北莊便即就改了名,叫老北莊,新建的北莊叫大北莊。


    老北莊的莊頭姓劉。這劉莊頭聽說林祿這個往常隻在大少爺跟前伺候的大管家冷不丁地來了莊子,不知何事,慌不迭地迎了出來。


    林祿也不下車,隻把劉莊頭叫到車前,低聲道:“劉莊頭,我來與你提個醒。”


    “這老北莊今兒讓少爺給送人了。”


    “送給了穆家村子裏的穆珞枝。”


    “往後,你好自為之。”


    說完這些,林祿再不多言,自管駕著騾車走了。


    莊前徒留下為晴天霹靂劈中的劉莊頭。


    林家仁義,與莊仆留地裏出產四成的糧食,這對比一般莊主留莊仆的三成,足多了一成。所以,老北莊莊仆的日子,雖不及村裏莊戶,但較其他他姓莊子,卻是好了不少。


    劉莊頭沒想到一夕變天,整個莊子連地帶人突換了主人,而且還是個村人,聽名字帶“枝,”估計還是個女人。這後村,可不是穆家村嗎?劉莊頭想:這穆家村裏可沒啥有錢人家。這一般人家想變有錢,可不就得壓著莊子多出息嗎?


    可見,餘莊頭歎息,他們的苦日子來了。


    老爺子早就想問這林管家咋迴事,看見林管家走了,直接打開匣子,


    匣子裏放著一疊紙,打頭一張抬頭”地契”兩個字,穆老爺子一輩子沒念過私塾,字認識不多,可偏偏“地契”二字倒是認識的,上次買地李牙儈送過來的紅契上就這二個字,至今為止記得牢牢的。


    不過這地契下麵的小字,穆老爺子就不認識了。不過這不妨礙老爺子知道“這是張地契。”


    “咋滴,你又買地了?”


    “不對啊,你早上出去也沒見你拿錢呐。”


    “咋迴事,你要急死我,趕緊說啊!”


    珞枝看阿爺真急了,就把來龍去脈說了一遍,驚得老爺子半天迴不了神。


    看阿爺呆呆的捏著地契瞧,珞枝起身把院門關了。這會兒老爺子終迴了神,激動得胡子亂翹。


    “這麽大個莊子真是咱們家的了?”


    “這不是做夢吧?這,這,這可幾百畝的地啊!”


    穆老爺子臉色發紅,嘴裏念叨不停,激動得無以複加。


    “阿爺,這貨真價實的地契都在你手裏捏著,還能有假?”


    穆老爺子本以為不缺衣少食,一家人平平安安過下去,就是他最大的福分,哪知,他這輩子還有這大福氣等著自個呢!


    土地對於莊戶人家來說,土地就是他們的“命,”就是生存之本,衣食之源。


    雖說之前的辣椒入股可以拿分紅,他老人家終究覺得有些不妥,一旦有人識得這辣椒的妙處仿了去,那家裏的財路也斷了,現在這辣椒完全交給林少爺,在他手裏比在珞枝手裏安全,一家人不用擔驚受怕,兩下裏都便宜,多好的買賣啊!


    隻能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穆老爺子心中所思所想還真和珞枝想的不差,不愧是一家人。


    老爺子又不由想到,穆家村人建村五十幾年,富足如裏正、族長家兩家也就才一百一十幾畝,而自個家莊子水旱田近二百畝……


    “阿姐,咱家以後再也不怕餓肚子了”珞安扯著她的衣角,小家夥餓過肚子,那感覺深深刻在他骨子裏,他這輩子都不想再餓肚子。


    “當然,以後天天都給我家珞安蒸白米飯吃。”


    珞枝有了一種深深的安全感,這是她穿過來後一直追尋的,現在她心下一點都不慌了,有了這個莊子,就是一家人啥都不幹,光躺著吃,一年也有一百五十兩銀子的出息進項,這日子就是在城裏也很可以過下去。


    “這地契,這可是金疙瘩啊,”老爺子顫著胡子說,把地契還給珞枝道。


    在這之前穆老爺子已經翻來覆去把這張薄薄的紙看了無數遍。


    “家裏有這許多野豬肉,咋還帶外食呢?”老爺子看著飯桌上的食盒問道。


    “爺,一會兒我打開這食盒,你可一定要淡定淡定再淡定啊,”珞枝叮囑道。


    穆老爺子“……”


    珞枝揭開食盒蓋子,一陣金光閃閃,差點閃瞎她的狗眼,這食盒第一層居然是一層碼得整整齊齊的馬蹄金。個個精致小巧,匠心獨運。


    剛還說自己見過大場麵的穆老爺子,立在桌邊,完全失去了語言能力……金子呐!


    珞枝樂不可支,前世作為一枚黃金控,姚掌櫃這事辦得太深得她心了。他是怎麽把握住她想金子想瘋了的心態的,真乃神人也!


    前世,隻恨自己工資不高,頂多買買小戒指,貴重如手鐲、項鏈等克數重一點的金器,她穿過來之前也就過了過眼癮。


    不過,顯見得老天爺還眷顧自個的,看看,這發著金光,俗得讓人發指的黃白之物,是多麽合她的心意啊!


    她愛不釋手一個個拿起來看了看,數了數,一層並排二行,一行四個,一層食盒共八個。


    她拿起來仔細看看,別說,這金子成色十足的好,金錠底還敲有防偽印章。


    兩個食盒,都是二層的,除了第一個食盒第一層是足金,別的都是十兩銀錠子,珞枝核算一下,光是銀子就有二百四十兩,金子八個八十兩。


    老爺子突然伸手拿起一個金錠直接就往嘴裏一方放,牙一咬,好,沒崩掉他的牙,再看金錠,上麵有了兩個清晰度很明顯的牙印。


    “珞枝,這金子是真的。”珞枝被阿爺雷住了,這是什麽人工檢驗法?


    “以前,我去馬家村地主家做長工時聽人說過,這金子能咬出牙印,就是真的,不若,就是假的或者純度不高,不是好金子。我雖從未見過,可這話我一直擱在心裏呢”老爺子愛不釋手的看著掌心中的金子,對珞枝解釋道。


    珞枝想想就明白了,因為黃金的金屬特性中,韌性和延展性特別好。所以當一塊黃金無法憑肉眼判斷是真是假時,人們就是用牙齒咬,看看是否會出現淡淡的咬痕,如果有則就被視為真金了。


    彼時沒有現代精良的檢測儀和工具,用這個辦法倒也不失為一種靠譜的方法,最主要接地氣,人人可使。


    珞枝忽地想起主簿交代該交給裏正的文書,還沒送去,便又趕緊開了匣子,尋到文書,交給阿爺,穆老爺子提了兩包點心去了裏正家。


    裏正正在家,看見穆老爺子登門,自是熱情款待。


    “裏正,”穆老爺子與裏正互相行禮後,然後遞上文書道:“縣裏的主簿大人命我將這個文書送來給你。”


    聽說是縣裏主簿的文書,裏正不敢怠慢,趕緊接過,打開一瞧,卻似吃了一驚。


    “貴和”裏正驚疑地問:“你買了林家,在咱們村前的莊子,老北莊”


    “不,不,”老爺子趕緊搖手道:“這莊子,不是我買的。”


    “是軒源樓少東家,送我家珞枝的。”


    這裏正更奇怪了:“好好的,林家為啥要送你家珞枝莊子”


    穆老爺子自不敢說辣椒––剛拿辣椒換了人家許多的地,結果轉眼就告訴別人,算怎麽迴事。


    但裏正的話,不迴又不行,穆老爺子便即斟酌道:“裏正,前些日子,我家珞枝擱家裏的做了些吃食,拿去城裏軒源樓賣了。”


    “今天,這軒源樓的少東家就送了我家這個莊子,換我家裏的那個吃食方子。”


    裏正想問什麽吃食方子值一個莊子,但想起林家的勢大,終是歇了念頭。


    林家不是凡人。林家的老太爺,是縣裏幾十年來唯一的二甲進士,他入過翰林,進過樞密院,放過主考官,最後位至侯爵。二十年前,這林老太爺雖然致了仕,但他的爵位襲承三代,幾個兒子及孫子,依然是在朝為官。林家祖墳祖宅均在吉安縣,是吉安縣的鍾鳴鼎食之家,故而裏正知林家絕非等閑之家,事關林家的事情他知道得越多,反而不美。


    老爺子自覺這番說辭,實難服人,現眼見裏正不再追問,終是舒了口氣。


    送走穆老爺子,裏正夫人桂氏湊過來問裏正:“剛你怎麽不問問穆貴和是什麽吃食”


    裏正搖頭:“這裏礙著城裏林家,不好多問。”


    “不過,”裏正話鋒一轉:“你倒是可以打聽著城裏軒源樓近來有什麽新鮮事”


    “酒樓買吃食方子,終究還是為了多賣吃食。”


    次日,裏正夫人果使了大兒子穆應龍進城打探不提。


    迴家後,老爺子對珞枝說道:“神佛保佑,咱家可算是苦盡甘來了”


    之前光高興隻說了地的事,沒說莊仆。一家人拿著一匣子賣身契,頗為為難。


    “這是莊裏76口人的身契。”


    “咱家以前連短工都沒用過,現一下子多出這麽多人,咱們要怎麽安排”


    “阿爺”珞枝提醒道:“昨兒我瞧那個林祿管家管人很厲害的。”


    “這個林管家這麽厲害,他家的莊子肯定也管的好。”


    “說不定,我們什麽都不要管,隻要按時收錢就行。”


    一不小心,珞枝就說出了自己的理想。


    穆老爺子聽了珞枝的話,心裏大石放下,當即也高興起來:“你說得對。”


    “那林家,可不是普通人家。”


    “家仆都極有規矩。”


    “咱們不懂,還是不要亂了他們的規矩。”


    “咱們隻要等著收錢就好。”


    地契、身契在手,穆老爺子自信一定能收到錢。


    珞枝亦是如此做想。


    當下,老爺子讓珞枝重新收好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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