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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酷暑,三伏炎天。


    好似是風國開國以來,最熱的年份。為著解暑,風帝令翰林司,不僅要給內廷飲冰室供給冰雪,還要在朝臣上朝之時,供給三五車冰雪放在殿中,以作納涼之用。


    風長棲跟玉無望一連三五日都未曾在風帝跟前出現。


    風帝本以為玉無望斷然不會那樣大膽,現如今竟然堂而皇之不上朝了,派人往玉府走了一遭,誰成想,那人已經三五日未曾迴府。


    看樣子,因為罷免風長棲驚雲司女官一職的事兒,徹底得罪了這位了不得的國師。


    他是天命之人,若是失了他,這天下也就完了。


    風帝十分看重此事,派了不少人前去打探,卻都無果。甚至是花瓏都不知風長棲的去處,花瓏最是開明不過,隻要是跟風長棲有關的事兒,幾乎都是依著那人的意願,從不勉強脅迫。


    “長棲有長棲的想法。”花瓏給風帝倒了一盞茶水,是雨前龍井,風長棲從宮外帶來的。


    在宮中別處這雨前龍井許是什麽不可多得的好東西,可是這東西在雲甯殿,卻不甚稀奇。


    風帝輕咂了一口,臉色詭異。


    “長棲畢竟是個女兒家,你若是這樣放縱她,日後可怎麽好縱使是跟國師乃是師徒,可是人心叵測,防民之口甚於防川,這其中道理,難道你都不知道麽“


    一聽這話,花瓏不怒反笑。


    “當初給長棲這個權利的,可不是臣妾啊。長棲跟國師在驚雲司處事數年之久,耀京城的百姓,就沒有不感謝長棲的,猛然間皇上撤了長棲的職位,若是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長棲做了什麽錯事呢。若是隻因為旁人的三兩句話鬧得這樣人心惶惶,實在是不值當的,是也不是”


    聞言,風帝駭笑兩聲。


    果然,這後廷就沒有什麽不透風的牆,這人看起來整日介都在雲甯殿待著,事實上這後廷的事兒,什麽都是知道的。


    風帝目光灼灼,緊緊地盯著花瓏那張細致麵孔。


    “依著你的意思,該當如何”


    “若思長棲的確清白,皇上還是要給她官複原職才好。畢竟,這些年長棲對驚雲司如何,咱們都是可以看見的,若是就因為一些風言風語,讓長棲猛獸責難,且不說是長棲了,不論是誰,這心裏,總歸是有些不是滋味。”


    花瓏最擅長的就是以理服人,說出來的話,叫人不得不服。


    風帝固然是心裏存疑,可想到這些時日風昭在驚雲司的表現,也不覺有些死心。


    風昭到底還不是可以處理朝政,為了朝廷分憂解難的料子。


    他歎了一口濁氣,來也匆匆去也匆匆,放下手中杯盞,便喚著李玉寶,擺駕盛乾殿。


    看樣子國務繁忙的很呢!


    花瓏隻是笑笑,臉上並無太多的表情。


    奈蒔嬤嬤剛端著小點心進門,見著風帝已經去了,苦笑兩聲。


    “主子,何苦說的那樣直白,到底是人間帝王,不會喜歡的。”


    也就隻有奈蒔嬤嬤會說出這樣的實話來了。


    “不妨事,”花瓏擺了擺手,兀自坐在一邊,看著兩個熟睡的孩兒,心中柔軟一片。


    有孩兒的好處便是,不論遇到何事,這心裏總歸不會太絕望。若是一門心思都在風帝身上,也不知會有多少淒苦之事等著她呢。


    何苦來哉。


    “長棲有國師護佑倒還算是好的,若是半點指望都無,那才叫人覺著難為。我不過就是後宮有名無分的貴妃娘娘,能給長棲的實在不多,隻能仰仗著國師一二了。”


    “聽聞國師對長棲極好,”奈蒔嬤嬤抿了抿唇,“隻是他是玉氏一族的傳人,聽聞是不能長久的命格。”


    “嗯,”花瓏應了一聲,自然知道奈蒔嬤嬤的言外之意,“長棲那孩子,比你我想的要有見識的多,若是太叫她為難,反倒不好,該如何就如何,等真正到了那個時候,咱們再說上一二,也便是了。”


    奈蒔嬤嬤點了點頭,這心裏總歸是帶著幾分惴惴。


    感情之事,若是可以憑著一己之力限製壓抑,那才是最為詭異的。玉無望那樣好的男兒,跟風長棲倒也般配,偏得是個短壽之人。


    三日後,宮裏出了一等大事。


    風昭醉酒,差點被一群嫖客所傷。若非是官差及時趕到,那些人已經得手。不湊巧的是,因為風昭言語不遜,已經叫那些人動手打了一頓,傷勢極重,送迴後廷的時候,已經奄奄一息了。


    聽聞那人在雲坤宮整日夢魘,太醫院的人幾乎常駐玉坤宮了,為的就是給風昭醫治。


    她向來猖狂,在宮裏她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公主,可是一旦到了宮外,可就蕩然無存了。無人在意她的公主身份,況且她這樣不通人情練達之事,是以得罪了不少人。


    這迴被狂蜂浪蝶給引了來,又被狠狠算計了一通,現如今被折磨成了此般模樣,自然緊張惶恐。又無人給她做主,若非是迴了宮,還不知會如何如何,想來際遇悲苦可憐。


    風長棲聽聞此事,心裏並無半點波動。若非是花瓏知會了一聲,讓她往玉坤宮瞧瞧,好歹是一家姊妹,若是鬧得太講,日後那麵子上頭的功夫,也實在是不大好看。


    沒轍不讓花瓏為難,風長棲還是映著頭皮走了一遭。


    玉坤宮的人一瞧見是風長棲來了,登時就變了臉色。


    如臨大敵。


    風長棲也不管他們心裏是怎麽想的,長驅直入,直接走了進去。裏頭沉寂寂的,並無半點人聲,隻有廊下的兩隻雀兒嘰嘰喳喳,鬧個不休。


    芳心跟孫岩破剛好打著簾櫳走了出來,也不知正在嘀咕著什麽,甫一見著風長棲,登時就變了臉色。


    “怎麽玉坤宮的人現如今見著了都是這副表情若是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我做了什麽呢。”


    芳心跟孫岩破哪敢招惹此人,看著她那副模樣,哪裏還有半句多餘的話說,俯首低眉走上前,福了福身子,行了一禮。


    “公主說的哪裏話,隻是公主並不常來,是以惶恐。”


    芳心巧舌如簧,乃是曦嫵心腹。言之鑿鑿,一般人等根本就招架不住她這張利嘴。


    風長棲向來都不把此人放在眼裏,故而不覺著有什麽。


    到底是曦嫵跟前的人,不同凡響。


    “皇姐可在聽聞皇姐受驚了,故而前來瞧瞧,若是不方便,便也算了。”


    芳心哪敢胡亂做主,應了一聲,又推了迴去。外頭站著的孫岩破,更是顯得格外局促,這分明就是他們的玉坤宮,可是這會兒他絲毫都沒有主動權,在風長棲跟前唯唯諾諾,生怕風長棲動氣一般。


    司纓瞧著不禁有些好笑,也就隻有風長棲,才能讓玉坤宮的人如此吃癟。這些人在後廷耀武揚威慣了的,有個能收拾的人著實是不容易的很。


    “孫公公,別來無恙啊。”風長棲睨著他,“前些時候還常見著你在宮中走動,現如今怎麽少了呢”


    孫岩破數月前被風長棲斷了一臂,現如今已經成了一個廢人。


    隻是此事做的十分隱蔽,縱使是到了今時今日,孫岩破都不知自己的臂膀到底是為何人所傷。


    這會兒聽著風長棲的話,隻覺著錐心刺骨,著實煎熬。


    “多謝公主費心,奴才一切都好。隻是玉坤宮諸事冗雜,是以抽不開身。”


    風長棲也不戳穿,剛巧芳心走了出來,請她進去。


    風昭必定是不願見她的,能這樣識大體的,也就隻有曦嫵了。


    風長棲佯裝不知,徑自走了進去。裏頭樣樣精致,一看便知價格不菲。


    一扇偌大的金漆雕花屏風後頭,影影綽綽,隱隱還能聽到人聲。


    “你來做什麽”風長棲甫一繞過屏風,就見著風昭那張分外陰狠的麵孔。


    風長棲聳了聳肩,滿不在乎。曦嫵倒是沒有多餘的神情,淡靜的很,看樣子一早就看開了,如若不然,決計不會如此坦然。


    “聽聞皇姐受了磨難,特意過來瞧瞧。隻是現如今皇姐乃是驚雲司的女官,帶著人追擊兇手,應該也算不得什麽難事吧”


    聞言,風昭登時就變了臉色。


    “你是來看我笑話的,你當我不知道麽”


    “若是皇姐非要以為我是來看笑話的,那我也實在是無話可說。”風長棲聳了聳肩,“隻是那些兇手潛逃一日,皇姐你便危險一日,除非皇姐日後不再出宮,否則,這可都是隱憂啊。”


    風昭一聽,登時就急了。


    這話聽來讓人渾身發顫,也不知有幾多煎熬。


    到底是她的性命,這一迴可算是徹底得了教訓。日後就算是出宮,也不會像是其他時候一般自如。


    曦嫵知曉風長棲說出這話來乃是好意,忙道:“那依著長棲的意思,該當如何”


    “追蹤兇徒。”風長棲目光灼灼,看定風昭那張嬌嫩麵孔,“皇姐必定不想日後都隻能在後廷待著吧況且你現如今乃是驚雲司的女官,每日都要出宮的,皇姐好好想想,長棲還有些許俗事,先行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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