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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瓏一直未醒,昏昏沉沉的,風長棲看著心裏發慌,守在一邊,雙眼通紅。


    奈蒔嬤嬤看著,也頗有些於心不忍,加上風長棲十分年幼,這樣傷心傷肺,十分勞神。她心裏格外惦記,上前三兩步,朝著風長棲一臉愛憐地笑了笑。


    “公主,夜深了,還是去歇著吧?娘娘這裏有老奴守著,但凡好了些,老奴必定及時通稟公主,如此可好?”


    奈蒔嬤嬤是好心。


    風長棲也不是一個不知好歹的主兒,苦笑著搖頭。


    “阿娘病的這樣重,我心裏煩悶,這會子就是讓我去歇著,我也睡不著。倒不如就在這裏陪著阿娘。”


    奈蒔嬤嬤搖了搖頭,長歎一口子濁氣。


    “娘娘為人這樣好,如何有人要害她?”


    這深宮後院裏頭的把戲,奈蒔也都是知道的,她隻是沒想到會這樣快,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就鬧了這麽一出。


    這才過去多久?後宮中人都按捺不住對花瓏下手了。若是此人當真有個什麽三長兩短,風長棲可當真是無人庇護了。


    正想著,有聽著外頭一陣吵嚷。


    風長棲眉頭輕蹙,帶著婉蘿跟奈蒔走了出去。


    隻見得三五個宮人拿著水桶,也不知是要往哪裏去,撒了雲甯殿口滿地的水。


    風長棲看著那些人神情倨傲,絲毫沒有畏懼的意思,心裏已經猜到了七七八八。


    除了玉坤宮的人,旁人哪裏會有這樣大的膽子?


    帶頭的那人仿佛是吃醉了酒,晃晃悠悠,拎著水桶就朝著風長棲這頭來了,眼看著那水就要潑到風長棲身上了,也不知是從哪裏冒出一個身材高大,兇猛異常的漢子,他將那宮人踹到在地,眼看著那木桶一飛衝天,又迅速往地上砸了來,那人騰空一月躍,一手接住一個木桶,將風長棲嚴嚴實實地擋在身後。精神極好,許是因為麵相兇狠的緣故,叫人看著有些害怕。


    他一身太監製衣,暗藍色的長袍裹身,等教訓了那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奴才,這才朝著風長棲行禮。


    這雲甯殿的人風長棲大抵都是認識的,隻是這人著實麵生,她從不記得自己這雲甯殿中還有這麽一號力能扛鼎的好人物。


    他也不像是個閹人,身形過於威猛,又是個練家子,看起來不怒自威,乍一看,實在是叫人害怕。


    風長棲一臉狐疑,朝著奈蒔看了一眼,“嬤嬤,此人是?”


    “這事昨兒個剛來的,名喚傅青。”奈蒔嬤嬤倒是很喜歡這個傅青,讚不絕口,“將這幾個鬧事的奴才都帶下去明兒個發落。”


    風長棲見著那些人被拖著走了,心裏的煩悶不減反增。


    曦嫵未免也太囂張了些,花瓏一病不起,那人還嫌不夠?


    “倒是有些本事。”風長棲一臉讚賞,“日後留在我阿娘身邊伺候,也好護佑我阿娘。”


    “是。”傅青應了一聲,背過身子,將那一地狼藉收拾妥當。


    風長棲朝著那冗長的宮牆看了一眼,胸口發悶,不一會子,就瞧見小阿春匆匆忙忙跑了來,氣喘籲籲,小臉通紅。


    風長棲心裏一軟,緊緊地握住了阿春那雙被凍得冰涼的小手。


    “國師怎麽說?”


    “國師隻說花娘娘這會子必定已經好了許多。”


    “什麽?”


    風長棲急急忙忙奔進主殿、


    阿瓏正睜著眼睛躺在床榻上,一眾人等看著,都喜極而泣,隻要是醒過來就好。


    那樣一直昏昏沉沉的,何時是個頭?這會子到算是造化了。


    她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醒的,阿春說的不錯,花瓏當真好了不少。她雙眼清明,隻是不肯說話,一雙眼睛怔怔地看著雕窗外頭的梅花。風長棲也不吵嚷,隻靜靜地坐在一邊,時不時地朝著花瓏看看。這副模樣實在是叫人憂懼,也不知玉無望能有什麽好法子,好歹將花瓏救上一救。


    花瓏的眼神從梅花樹上繞了一圈,眸光往上引,看著西北首上宮牆角,彎彎的簷角如同心悅一般。在上頭就是一方烏黑發紫的穹蒼。周圍紅牆環繞,活像是當年自己還是在家裏做小姐時候玩過的方天井,那時節,她捧著精致的小巧方天井,現如今,她竟被困在那小小四角天下。


    在某個瞬間,她仿佛見著了自家爹爹朝著自己走了過來。依舊跟當初一般無二,穿著一身青衫子,清臒的臉上滿是笑意。一聲聲喚著她“小阿瓏”。


    她滿臉的淚,忽而聽到哭聲,風長棲忙不迭地走上前,緊緊地握住了花瓏的手。


    “阿娘?”


    花瓏仿佛半點都聽不到她的聲音,淚水朦朧。


    風長棲就這麽看著她,長歎一口子濁氣。


    就好像是奈蒔嬤嬤說的那樣,這後宮裏頭的女子,各有各的難處,現如今想想,果然不假。之前花瓏不論吃了再多的苦頭,何曾見她這樣哭過?再不濟也不過是三五日不肯多話,從未像這時候這樣,哭的仿佛丟了魂兒。


    風長棲於心不忍,隻想著上前給她擦擦眼淚也是好的。


    奈蒔嬤嬤拉住了風長棲的手,輕聲道:“公主,若是能哭出來,反倒是樁好事,最怕的是滿腹心事卻不敢言語,半點都不敢表露出來,娘娘這樣,也是好的。”


    風長棲依著奈蒔的話,隻是站在一邊看著。


    隻是一連三五日,花瓏一直都是這樣,沒有半點痊愈的意思。


    風長棲有些急了,偏得現在又不大放心出宮,隻得苦熬著。


    風帝來看時,風長棲正給花瓏擦臉。


    見著風帝,趕忙行禮。


    “你阿娘可好些了?”


    “應當是好些了。”風長棲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麽說,這會子花瓏也不喊著身上苦痛,更不會一直落淚,隻是不說話,不起身罷了。


    風帝應了一聲,走上前,緊緊地握住了花瓏的手。


    眼神關切,看樣子風帝對花瓏也有了幾分真心。


    風長棲帶著人匆匆退了出去。


    也不知風昭是什麽時候來的,笑的比任何時候都要惡毒。


    她不緊不慢地朝著風長棲走了過來。


    “聽聞花娘娘好了些,也不知是真是假?我進去瞧瞧。”


    “姐姐若是不畏懼父皇,倒是可以放心大膽的進去。”


    “父皇來了?”風昭頓時就是一陣不滿,“父皇為何要來此處?”


    “因為我阿娘病了。”風長棲毫不畏懼,對上風昭那雙吊梢眼,“若是曦娘娘病了,父皇也是會看的,父皇對後宮諸位娘娘向來都一視同仁。”


    “胡說什麽?”風昭氣急,“我阿娘乃是玉坤宮正主兒,皇祖母也護佑我阿娘,父皇同我阿娘更是數十年的情分。後宮的其他娘娘,如何能同我阿娘相比?”


    這話說的倒也有理,隻是卻不適合在眾人麵前說這樣的話。


    宮裏的風言風語本就層出不窮,這人還給自家阿娘找不痛快。


    風長棲隻當是聽不明白,歪著頭朝著風昭笑了笑。


    “皇姐說的是。”


    “既是父皇來了,我便也不進去了。聽聞像是花娘娘這樣的症狀,是不大容易好的,你也莫要抱有太大盼望,免得日後傷心,嗯?”


    風長棲雲淡風輕,毫不在意地笑了笑。


    風昭遠遠不及她阿娘厲害,若是曦貴妃來了,斷然不會說出那些蠢話來,自找麻煩不多,還多費唇舌。


    “主兒莫要動氣,昭公主的脾性,合宮上下也都是知道的。”阿春格外護佑風長棲,一臉反悲憤。


    可不是,碰到那麽一個有理不饒人,無理攪三分的主兒,還能做些什麽?


    花瓏病重,風長棲可沒心思跟他們鬥智鬥勇。


    次日天氣和暖,陽光細細碎碎跌了進來,遠看去隻覺著這光圈一個接著一個,倒也好看的緊。門檻外頭光斑刺眼,隻是屋裏卻有些陰涼,花瓏那頭遮著簾子,陰森森的,風長棲手裏端著湯藥,看著花瓏瘦削的背脊,腳步微微一頓。忽然停住腳步,她同花瓏現如今算得上是相依為命,若是她有個什麽好歹,唇亡齒寒,她的日子必定也不好過。


    況且,她們二人之間經過這些時日,多多少少也有了幾分真心,自然不願叫她吃苦受罪。


    她挑開簾櫳走了進去,這仿佛是大了陰陽分界處,隻是那花瓏,從未有過向死之心,現如今在鬼門關逛了數日,也不知何時舍得迴轉?


    在這後宮裏頭,吉兇難測的確不假,隻是這小春日和,見著一眼也是值當的。


    花瓏好容易才苦熬過寒冬天時,眼看著就到了日日歡愉時候,那人卻纏綿病榻。


    “阿娘,今日可好些了?”


    風長棲每日都問一樣的話,隻是花瓏連一個眼神也不給她。


    奈蒔站在一邊,看的心裏發酸,背過身子,紅著眼睛落下淚來。


    何苦這樣磋磨人?當初在冷宮,她們也不知是吃了多少苦頭,現如今好容易才逃出生天,偏得又纏綿病榻。


    “喝藥就好了。”風長棲給花瓏喂了一口湯藥,這是太醫開的方子,雖然沒有什麽大用,到底也是滋補的好東西。


    “啊!”猛然間,花瓏緊緊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一張臉子緊緊都被扭曲到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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