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了眼睛的人都看得出眼前這個少女尚未成年,那個時候的付惜景是真的不知這麽一群男人究竟是因何產生了對一個小孩子身體的欲念。


    苑聞濃將少女從那群教徒之間抱出來時,少女身上的衣服已經被扯得差不多了,布滿傷疤和淤青的肌膚暴露了不少,那是他第一次見到女子的軀體。


    可她到底隻是個孩子,孩子而已,縱然肉體之欲是人的本能,可連一個孩子都下得去手,又還算是人嗎。


    他沒有去看少女滿是灰的臉,深吸了一口冷氣,偏頭對身後的南門疏說:“宮了他們。”


    男人們都大驚失色,連連跪下討饒,一雙雙充斥著恐懼的眼裏終於再沒有了令人作嘔的欲色。也是這時,方才一直在嘶喊的少年掙開了他們的束縛,跑到苑聞濃身邊將她懷中的少女搶了過去。


    付惜景這才低頭看向那個方才被一群教徒玩弄、現在又被少年緊緊抱在懷裏的少女,有些驚訝地發現不知從什麽時候起少女就盯住了他。他的上半張臉覆了麵具,就不知吸引她的究竟是這半張看似樸素實則大有學問的麵具,還是他的眼睛。


    少女的大片肌膚都暴露在外,單憑少年的身軀和衣袖根本無法完全遮住。他顰眉,剛要說話,方被推開的苑聞濃就脫下了外衫想要給少女罩住。


    少年猶豫了一下才稍稍鬆開懷中的少女,拿過苑聞濃的衣服鋪在少女身上,直到包住整具身體才又將她抱緊。


    付惜景注意到這兩個孩子似乎長得很像,也差不多大,應該是對雙生兄妹或姊弟。少女的目光是迷離的,卻又讓人覺得十分冷靜,仿佛沒有在怕方才發生過的事。比起她,少年的反應才算是正常。


    他迴了神,聽見教徒們越發刺耳的求饒聲,發現南門疏並沒有動。轉頭看去,又見他正凝神盯著一處,抬眼一看便是一張人畜無害的笑臉。


    “瞿右使為何攔我。”南門疏看著來人先道,右手青筋不停地突起,似乎準備發力卻被什麽阻攔住了。


    付惜景轉身看著慢慢走近的瞿將歌,又轉頭看了看跪在地上的教徒們和少年,手中的折扇搖了搖,溘然輕哂:“看來,我是不得不收下這兩個孩子了。”


    瞿將歌微笑著拱手:“瞿某給公子道喜了,這是越淩亦的兒女,天賦極高,隻有放在公子身邊才能發揮他們的最大價值。”


    這些教徒或許是得到了他的授意,又或許是他早便知道他們對這孩子的邪念,才讓一切發生得順理成章,連他是否會經過、何時經過此處都提前算計好了。如此一來,他便會救下他們,他們自然而然地欠了他一份恩情,也會自然而然地跟在他身邊報恩。


    付惜景合上雙眼不再看他:“你可還有別的目的。”


    瞿將歌看了他片刻,又分別看了苑聞濃和南門疏一眼,賣了好大一個關子才悠悠道:“公子放心,我沒真讓他們下手,她的身子還是幹淨的。瞿某今日就將話放在這裏了,這姑娘日後必將以傾世之容冠絕天下,隻有這樣的女子,才配服侍公子的萬金之軀。”


    他聞言抬了眸,又看向少女,望著那張髒兮兮的小臉不置可否。


    不過這孩子怎麽還盯著他不放了,是很想一睹他的真容?


    “至於別的,應該也沒有了。收養他們四年,瞿某一直不曾對他們言明身份,更是極少露麵,所以公子不必擔心這一雙落魄的官家後裔會對瞿某忠心耿耿。”瞿將歌低眉看著將少女抱在懷裏的小少年,似乎是有些遺憾地撇了撇嘴,“反正我這迴是真的忍痛割愛了,縱是另有‘陰謀’,也請公子體諒一下罷。”


    付惜景沒有說話,南門疏看了看他,點了頭,走到少年少女身前。


    視線被擋住、再看不見那雙眼睛了,少女的神色有了些變化。南門疏蹲在他們身前,想同苑聞濃一人帶走一個,卻被少年瞪了一眼,隻能站起身,舉了舉雙手表示自己並無惡意:“這是要帶你們去安全的地方了,就你這小身板兒,不讓別人幫忙,抱得起你妹妹麽?”


    苑聞濃也蹲在他們身後勸道:“讓我來抱你妹妹罷,我是女人,而且喜歡男人,不會對她做什麽的。”


    就算抵抗也抵抗不過,少年皺著眉考慮了一下,轉頭看向方才那一幫還未敢起身的男教徒,又轉迴來仰頭看了看付惜景,才將少女鬆開。


    抱起少女時,苑聞濃才能感覺到她並不是被嚇到那麽簡單,有些慌了:“哎呀,她體內的真氣還被反噬了,我得救一下,先走了公子。”


    少年終於鬆下的那一口氣是因為少女終於閉上的眼睛。他方才被那群男人按在地上狠狠地打了幾下,受了內傷,又大聲喊了那麽久,幾乎扯裂嗓子,隻能晃晃悠悠地勉強起身,想上前追上她們。


    付惜景用折扇擋住了他的額頭,又抬起他的下巴,想著如果他和那個少女真的是一對雙生子,少女如果也有著這麽一張臉,大抵也算得上是美人。


    “叫什麽名字。”付惜景低聲問,看得出他受了傷,因而抬起他下巴的力道都是輕的。


    “……”少年微微皺眉,毫不畏懼地直視他,“越逢桐。”


    這樣看著,他的資質還真不錯,瘦弱歸瘦弱,卻很禁打,力氣也不小。


    付惜景輕輕點頭,放下扇子重新轉向瞿將歌:“右使有心了。”


    瞿將歌見他隻對越逢桐有興趣的樣子,不禁有些奇怪,但隻是張了張口,沒再說什麽。


    “日後你就跟著我,先將這一身的傷治一治,你的妹妹我也會讓人照顧好。”付惜景看向越逢桐,瞧著他比自己矮了一個頭,又問,“多大了。”


    “十四。”越逢桐很快道,“她比我大。”


    “太瘦。”付惜景又用扇子敲了敲他的肩膀和手臂,見他忍著疼一聲不吭的模樣不由彎了彎唇,看向南門疏道,“帶走罷,好好教。”


    南門疏上前一步將他扶住,付惜景才又搖開扇子打算走。


    越逢桐盯著他,因為不知該叫什麽,於是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那群人,就這麽算了?”


    付惜景被拽得愣了一下,隻能又看向他:“那你想如何。”


    “我不管這些人是有意如此還是被人利用,可他們確確實實傷了溪橋,就該死。”他的目光陰沉得淩厲,南門疏隻在身側瞧著都是一怔,“他們還在,就會有再次對我們出手的那一天。你方才說的話,如今便不作數了?”


    付惜景微微眯眸,一時沒有說話。南門疏則覺得有意思,於是看向瞿將歌:“嗯,公子方才就想讓我宮了他們,若不是右使阻攔,可不是早就完事兒了。”


    “哎呀,都說了那是瞿某故意安排的,他們也很無辜。”瞿將歌擺手賠笑,“如果公子還是氣不過,不如宮了我,我也算是賠罪了。”


    越逢桐皺著眉看了瞿將歌一眼,又看了看付惜景,很快意識到眼前這個人在七星教的地位,垂首思慮片刻後輕輕一笑:“我們姐弟不過是隨時可為人魚肉的棋子,怎敢讓大人賠罪。”卻是又抬了頭,仿佛在對付惜景說:


    不過是被人有意操縱著擺了你一道而已,又沒做別的,你自然是有氣也隻能忍著。


    瞿將歌的笑容有些僵,看著付惜景愈來愈深的眸色,隻得歎氣。


    “說得真好。”付惜景勾起唇角,慢慢俯身審視他,“隻是你這孩子野心太大,人都還沒過來,就先想著怎麽利用我去報複別人。你自己都知道你們如今不過是隨時可被人拿捏的棋子,我又憑什麽為了你,賜死這些忠心於總教的教徒?”


    “忠心耿耿?但凡是人都會有私心,都不會將靈魂完整地交付於他人,何況是私欲。”越逢桐不再看他,垂下頭冷聲笑道,“如果他們真的忠於七星,而非以欲望為先,今日也不會被人安排得明明白白,將你算計入局了。”


    “……”付惜景盯了他半晌,又看了看還跪在地上的一群男人,最後轉向南門疏,見他點頭才不由得合上眸歎了口氣,“也是,方才我既然都說宮了,那就還是宮了罷。”


    “等等等,公子,都是些正經男人啊。”在教徒發出更驚恐的叫聲之前瞿將歌便上前去勸,“都還未娶妻生子,實在沒必要……”


    “是麽,我倒認為這孩子說得不錯,為總教效忠,這些私欲才是‘沒必要’的東西。”付惜景眯著眼睛對他道,笑得自然多了,“負罪必罰,右使這份私欲也不該有。”


    瞿將歌的嘴角快抽了,還是道:“公子三思,此事畢竟涉及男人的尊嚴問題,事後公子是滿意了,可這些孩子若心生怨恨,還怎麽繼續為總教效忠呢。”


    “這都不是大事,心沒了,自然對誰都怨恨不起來。”付惜景半闔著眼,合成一束的扇子在掌心敲了三下,頓時有十幾道黑影從四麵八方閃了出來,瞬間圍住了地上的教徒,之後便響起了接二連三的慘叫。


    越逢桐沒有迴頭,縱然不聽聲音,聞到迅速彌漫開來的血腥味也能稍稍鬆一口氣。沒過多久那些黑影又閃走了,瞿將歌隻能看見滿地捂住襠部呻吟打滾的男人,除了扶額也幹不了什麽。


    “等下會有人來收拾,‘挖’了他們的心再換一個,總教就又多了十幾個忠心不貳的虔誠教徒,瞿右使永遠都不用擔心他們會否生怨,又會否叛教了。”南門疏兩隻手都搭在越逢桐的肩膀上,轉而低頭在他耳邊說,“跟大哥哥走好不好?”


    雖然覺得他這完全是在哄小孩兒,可自己又不是小孩兒,越逢桐也隻是抿了抿唇,最後看了一眼付惜景,被扶著走了。


    付惜景搖開扇子扇了扇,實在忍不了這麽重的腥氣,更不想再聽一群男人叫喚,於是走到瞿將歌身前,歪歪腦袋將他打量了一番,什麽話不說也轉身走了。


    而他一轉身,那群黑影就又冒了出來,再次將癱在地上的一群男人圍住,沒過一會兒連影帶人都不見了。瞿將歌走上前去,隻能看見一地的血和汙穢。


    又望向已然隱入暗中的付惜景的背影,瞿將歌立在原地久久未動。


    所謂的挖了心再換一個,不過就是利用藥物和魔功破壞人的大腦,讓他們失去自己的思想,從而變成任人擺布的傀儡。隻是控製的時間有限,便又往人膏肓處注入慢性毒藥,即使他們恢複了神識也活不了多久。算是七星教對於犯錯教徒的一種懲戒方式。


    教中有不少這樣的傀儡,大部分都是出自三長老戚童之手——也就是付惜景的師父。總教三長老一派看似最為薄弱,實則占據了教中絕大部分魔功和用毒高手,是最不容小覷的存在。


    而這個包括教中三個長老在內、人人都要尊稱一聲“公子”的男人所有的勢力,可是遠比這偌大的總教要深藏不露得多了。


    很快他也受不了這一地的髒東西,捂著鼻子離開,邊走邊在心裏叨咕:“沒有私欲?裝什麽清高,看你方才對那丫頭不屑一顧的樣子,到最後還能讓你把持住我名字倒過來念。”


    ……


    付惜景確實對那個少女沒什麽興趣,隻是覺得越逢桐是個可塑之才,好好培養培養,日後也能留在身邊當個心腹。


    那日越逢桐確實受了不輕的內傷,迴到別院後被南門疏關在房中休養了兩天才差不多完全恢複了體力。不過他的身子除了有傷還十分瘦弱,營養一直跟不上,就隻能長期養著了。


    越逢桐一出門就徑直走向負責看護他的南門疏,不等他開口就先道:“南大哥,我想去看看溪橋。”


    “我記得我跟你說過,我不姓南,姓南門,其實你完全可以叫我疏哥哥。”南門疏搖了搖頭,拍著他的肩膀說,“現在還不行,聞濃自打抱著你姐姐進了碧棲院後就再沒出來過。她的情況比你嚴重得多,總得治得差不多了才能跟你相見。”


    說著又安慰了一句“不用怕,公子總不至於不讓你們姐弟見麵”,越逢桐不安的卻不是這個,顧慮了好一會兒才猶豫著問:“那……你們那個公子,可見過溪橋了?”


    南門疏眨了眨眼睛,看著他一臉擔憂的模樣突然笑出了聲:“你真的不用多想,公子今年十九,以他的身份,在我們那邊都該有小孩兒了。他如今啥都沒有正是因為對女子沒興趣,又怎麽可能對一個還沒長熟的孩子產生那種想法。”


    越逢桐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南門疏見狀又趕忙憋著笑解釋:“別這樣,他對男子也沒興趣。公子心懷大誌,向來不會耽於情色和肉欲,到目前為止不僅沒有娶妻,身邊也是沒有除了部下以外的女人的。”


    不過確實是看上你了,南門疏隻能在心裏默默道,真是好運,能被公子看上的人定然前程如錦啊。


    越逢桐也不知心裏是什麽滋味,不過隻要溪橋不會淪為別人的玩物,更不會被利用容貌去做什麽惡心的事,如果他們真的能在這裏平安待到離開,為他做事也沒什麽不好。


    可就是莫名地感覺不安。想起當時溪橋被救下後看那個男人的樣子,他該擔心的似乎是她的心思才對。


    但願除此之外不會再有別的麻煩。


    ……


    又過了幾日,苑聞濃終於走出了碧棲院,一見已經候在門口的南門疏和越逢桐就忍不住問:“公子沒來罷?”


    “沒有,他之前來過了麽?”越逢桐先道。


    “沒來。幸好沒來,幸好。”她誇張地舒了口氣,拍著胸口說,“不然快二十年沒吃過肉的男人,也要變作禽獸了。”


    越逢桐緩緩攥緊了拳,南門疏則驚訝地瞪大了眼睛:“這麽嚴重?我那日瞧她也沒什麽特別的啊。”


    “我隻能說也是絕了,一個才十四歲的女孩子,身體哪裏都跟個小孩兒差不多,偏偏一張臉無可比擬。如今這還不算完全長開,就不知以後會是什麽樣了。”


    “唉,不至於,公子見過的美人那麽多,還能自個兒做皮,無論如何都不會對一個小姑娘動心的。”可千萬別動啊,他前幾天才跟逢桐弟弟保證過絕對不會出現這種事,千萬別這麽快打他的臉。


    苑聞濃隻是又一次深深地歎了口氣,搖著頭,語氣頗為滄桑:“振古絕色,人間難得。公子若是真能把持得住,我的姓倒過來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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