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嬈怔了一下,但很快就聽話地張開了。


    小心翼翼控製著力道,把他伸過來的手指輕輕用牙齒咬住。


    並在牙齒與牙齒之間保持著一個微妙的空隙,既不會弄疼他,也不至於讓自己的下頜骨難受。


    氣氛詭異的曖昧。


    她感覺到了腮幫子的酸痛,但卻依然沒有反抗,甚至主動仰起頭,讓祁狅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每一個動作。


    忽然,一絲唾液從口中分泌出來,沿著她的嘴角往下滴落。


    這一瞬,祁狅的心髒瘋狂跳動,直勾勾地凝視著她那潮濕的嘴角,仿佛失了魂。


    柔軟而潮濕的觸感,勾得他心尖亂顫。


    刹那間情動。


    “你……”祁狅暗暗抽著氣,受到蠱惑般低下頭。


    但就在他想要再進一步的時候,奚嬈眼底的一潭死水猶如一根針,重重地刺了下來。


    曾經那麽明晰的委屈與難過,現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她好似完全沒有了魂靈,麵對他赤裸裸的羞辱,亦毫無感覺。


    既不覺得屈辱,也不會感到憤怒。


    猶如一個斬斷了七情六欲的瓷娃娃,無悲無喜,無愛無恨。


    祁狅就像是突然被一道無形的驚雷擊中,把手拿了出來。


    “孤開玩笑的,你起來吧。”


    奚嬈立刻心領神會地站了起來,後退了幾步,滿臉的恭順嫻靜。


    這不正是他曾經所期望的嗎?


    聽話懂事,乖順識趣,對於他的任何指令都無條件接受,也不會在他麵前提到任何其它男人。


    祁狅凝視著自己空蕩蕩的手,心髒不停地往下墜。


    他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同她說話了,想要憤然離開,又擔心會再次刺激奚嬈,加劇讓她的反常。


    隻能強壓下心底的恐慌,繼續談正事。


    “天降異象,未必就是一件壞事,你不要上趕著往自己身上攬。整件事,孤早已經吩咐屬下封鎖消息。皇上沒懷疑你,士族更怪罪不到你的頭上。”


    “接下來,孤會在城中散布謠言,以崔荀二氏為首的士族世家侵占良田、魚肉百姓、豢養私兵,以至於天怒人怨,天降神罰!”


    “蛇群的圍攻隻是開始,如果他們還不肯反省收斂,認罪伏法,還會有更嚴厲的神罰等著他們。這個方法,是不是比你的那些好多了?”


    奚嬈認真思量,讚同地點了點頭,大約是因為欣賞,臉上還浮現出淺淺笑意。


    “太子不愧是太子,這個法子的確高明。”


    “正好天上的毒蜂尚未散去,一旦他們聽到這個傳言,很難不把這兩者聯係起來。到那時,我再放出能夠解蛇毒的消息,引誘他們來公主府找我求藥。”


    “稍作刁難,要他們付出些代價,說不定還能刺探出他們的把柄,讓他們大傷元氣。”


    兩人一拍即合。


    祁狅心中卻愈發酸澀,覺得她願意如此襄助,應該隻是看在他能夠派兵尋找昶兒的份上。


    正事說完了,現在該輪到私事了。


    盡管他們之間還有許多隔閡無法消除,但為了孩子,他願意再給奚嬈一次機會。


    “阿湛他……今年多大了?”


    奚嬈心中驟然一突,“太子問這個做什麽,阿湛他是個乞兒,並不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


    “事到如今,你還想瞞我?!”祁狅終於找到了一個可以發怒的理由,“當年我被打入天牢,你當時是否知道自己懷有身孕?”


    奚嬈低頭看向自己的腳尖,遲遲沒有迴答。


    從前,奚嬈總是日夜期待,希望終有一日祁狅能自己發覺真相。


    但真正到了這天,她卻發覺自己的期待早已在不知不覺中消失了。


    就像那無意中被戳破了袋子的米,天天漏,原本滿袋的米也就漸漸地沒了。


    “雖然隻有一眼,但孤看得清清楚楚。。”


    祁狅掌摑自己的那一巴掌,還殘留著一點餘威,提醒他不要太過於咄咄逼人。


    奚嬈現在想說就說,不想說也無妨。


    總歸他們是要糾纏一輩子的,他多的是時間可以等。


    不想奚嬈很坦蕩地承認了:“阿湛已經十歲了,是你的骨肉沒錯。他在一年前才得知自己的真相,一度無法接受。如果他昨晚不小心冒犯了你,我代他向你賠罪。”


    他要的是賠罪嗎?


    他怎麽可能喪心病狂地與自己的親兒子計較?


    那種憋悶的淤堵感,再次出現在祁狅胸口。


    就像是一記重拳砸進了棉花裏,明明心裏很氣,卻無法痛快地發作出來。


    “你一定要同孤這樣說話嗎?”


    奚嬈疑惑地抬起頭,“太子希望奴婢用哪種口吻與您說話?還請示下,奴婢定當照做。”


    說完她又在祁狅麵前垂下了頭,規規矩矩地交疊雙手,仿佛真是一個卑躬屈膝的奴婢。


    祁狅難受得想要罵人。


    但對著如此柔順聽話的她,又實在不知道該罵些什麽。


    罵她不應該像對待外人那樣對待自己,冷漠疏離嗎?


    罵她不應該拋棄自己的自尊與驕傲,對他乖順聽從嗎?


    折斷了的她翅膀,拚命把她從雲端拉入泥濘、瘋狂踐踏她尊嚴的人,不正是他自己嗎?


    祁狅的心髒就像被一根利箭貫穿,疼得無法出聲。


    “太子?”


    也許是他沉默得太久,奚嬈忍不住喊了他一聲,“如果沒有其它事,太子不如先迴去吧。我還要給阿湛去做飯,就不留你了。”


    “對了,阿湛應當告訴過你,鼎鼎還在他師父那裏,眼下很安全,你不用擔心。“


    祁狅此時已然疲倦到了極點,不想再她說任何話。


    冷著臉起身,咚的一聲便倒在了她的床上。


    “孤累了,過來給孤更衣。”


    他倒要看看,如此明目張膽地留下來,奚嬈是否還能不在乎。


    誰知奚嬈的臉上沒有任何的窘迫。


    扭頭出門,極為坦蕩地對一名親衛道:“太子要在這裏歇息,你們隨便派個人迴去,取一套他的換洗衣裳過來。”


    親衛:……


    他張口結舌,在同伴用力踩了他一腳後才瞬間清醒,“是,屬下遵命。”


    奚嬈目光微冷地掃過去,見他們一個個都心虛地低下頭,宛若鵪鶉,當即唇角輕揚:“放心,本主不會因為那點詆毀,就蠱惑太子殺了你們。”


    “但這裏畢竟是公主府,麻煩你們下次說我壞話的時候,走遠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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