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人走後,楚雲翊終於如釋重負般長舒一口氣,緊繃著的神經也稍稍放鬆下來。他緩緩側目,目光投向一旁。


    就在這時,一直隱匿在此處的穆鬆同鬼魅一般從暗處閃現而出。


    他悄無聲息地來到楚雲翊身旁,單膝跪地,抱拳行禮。


    “太子出發了嗎?”楚雲翊麵無表情地問道。


    穆鬆微微頷首,恭聲迴答道:“迴王爺,太子已經踏上前往連州之路,按照目前的行程推算,大約再有十日左右便能抵達目的地。”


    聽到這個消息,楚雲翊嘴角泛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冷笑,整個人顯得愈發慵懶起來。


    他漫不經心地將身子往後一仰,輕輕靠在了身後的池壁之上。


    “嗬嗬,等他慢悠悠地趕到連州,那裏恐怕早就亂作一團了!那些饑餒之民才不會管來者是太子,還是皇帝。隻要無法解決他們的溫飽問題,那麽無論是誰,都會被視為十惡不赦的罪人……”


    楚雲翊的聲音冰冷而又無情,仿佛對即將發生的混亂局麵早已了然於胸。


    穆鬆自然明白自家主子話裏的深意,當即心領神會地點頭應道:“屬下明白,請王爺放心,屬下定當全力以赴,妥善安排好一切事宜。”


    說罷,他身形一閃,再次沒入黑暗之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


    秋日的陽光如輕紗般灑落在庭院裏,輕柔而溫暖。


    徐舟野悠然自得地斜倚在院中的搖搖椅上,手中捧著一本泛黃的書卷,神情專注而閑適。


    如今太後、皇帝和太子皆不在宮中,原本熱鬧非凡的宮廷頓時顯得有些冷清。


    徐舟野看似正全神貫注地閱讀著書籍,實則心緒早已亂飛,越過重重宮牆,停留在圍場觀獵的皇帝身上。


    徐舟野心下不禁暗自苦笑。


    果然還是太高估自己了。


    沒有楚雲驍在身側,感覺度日如年,心中無時無刻不牽掛著他。


    一旁的清禾將自家主子這副魂不守舍的模樣盡收眼底,她輕步走上前,柔聲寬慰道:“殿下莫要憂心,若是一切順利的話,莊少卿他們應當就在今日歸來啦。”


    清禾的話音未落,忽然間,一陣清脆爽朗的唿喊聲遠遠地傳了過來:“小錦兒~”


    徐舟野聞聲驚愕地扭過頭去,隻見莊硯滿臉興奮之色,猶如一陣疾風般朝著自己飛奔而來。


    他張開雙臂,那架勢仿佛恨不得一下子將徐舟野緊緊擁入懷中。


    而在莊硯的身後,則緊跟著步履穩健的向恆,兩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眼見著莊硯來勢洶洶,徐舟野趕忙從搖搖椅上站起身來,動作敏捷地側身一閃,巧妙地避開了莊硯熱情似火的撲抱。


    莊硯由於慣性收不住腳步,一個踉蹌後好不容易才穩住身形。


    他一臉哀怨地抱起雙臂,嘴裏嘟囔著抱怨道:“好哇,徐錦,你我之間到底還是生疏了!”


    徐舟野則悄悄地長舒一口氣。


    他抬起頭,目光中透著些許無奈,望向麵前之人,開口說道:“這次是真不能由著你胡來了。”


    莊硯聽聞此言,不禁皺起眉頭,疑惑地問道:“怎地不再用那‘已有家室,注意分寸’的那套說辭了?”


    徐舟野:“……”


    稍作停頓之後,他隻得揮了揮手,示意眾人跟隨著自己一同走進屋內。


    莊硯與向恆彼此交換了一下眼神,又看了看清禾和蘇明,見大家都是滿臉狐疑,但也隻能按捺住內心的好奇,跟隨徐舟野邁入寢宮之中。


    踏入寢宮後,徐舟野徑直走向一側擺放著柔軟錦墊的榻椅,施施然坐下,然後將右臂輕輕伸出,搭放在旁邊的案幾之上。


    接著,他微微抬起眼眸,向著站在不遠處的向恆投去一個示意的眼神。


    向恆心領神會地點點頭,邁步上前,動作輕柔而熟練地將手指搭在了徐舟野的脈搏處。


    其餘人等皆圍攏過來,臉上滿是好奇之色,卻又不敢貿然出聲打擾。


    向恆的手指靜靜地停留在徐舟野的腕間,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然而沒過多久,原本神色平靜如水的向恆,麵容之上突然閃過一抹訝異之色。


    他眉頭緊緊皺起,似乎有些難以置信,於是再次將手指搭上徐舟野的脈搏,仔細探查起來。


    如此反複數次,確認無誤之後,方才緩緩收迴手,並向後退了幾步。


    此時,整個寢宮內一片寂靜,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向恆身上,等待著他給出診斷結果。


    徐舟野倒是顯得頗為鎮定,隻是淡淡地開口說道:“情況如何,你但說無妨。”


    向恆先是朝著徐舟野恭敬地拱了拱手,隨後略微遲疑片刻,這才小心翼翼地迴答道:“迴殿下,依微臣之脈象判斷,您……這是有喜了。”


    “什麽!”


    莊硯瞪大雙眼,滿臉都是震驚與疑惑之色,聲音不自覺地提高了八度,“什麽……什麽有了?”


    一旁的清禾和蘇明同樣驚愕得合不攏嘴,仿佛聽到了天底下最難以置信的事情一般。


    徐舟野卻神色如常,似乎對眾人如此大的反應早有所料,他緩緩開口解釋道:“我吃了秘藥。”


    這句話猶如一道驚雷,在莊硯等人耳邊炸響。


    莊硯仍舊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他結結巴巴地道:“不是你……你可是……”後麵的話卻怎麽也說不出口。


    倒是蘇明在最初的震驚過後,稍微恢複了些許冷靜,他深吸一口氣說道:“古往今來,此類情況……倒也不是未曾沒有過。隻是這其中風險極大,稍有不慎恐怕後果不堪設想啊。”


    清禾此時已是滿臉憂慮,她焦急地看著徐舟野,關切之情溢於言表,“是啊殿下,這……奴婢實在擔心您的身體。萬一出了什麽岔子,那可如何是好啊!”說著,眼眶都微微泛紅起來。


    “就是,一切都要以你身體為重!”莊硯連忙附和著清禾的話,眉頭緊緊皺在一起,顯得憂心忡忡。


    徐舟野自然明白他們的擔憂,但他心意已決,目光堅定地說道:“既然已經決定了,就沒有迴頭的道理。”


    莊硯無奈地歎了口氣,對於這位好友的脾氣,他再清楚不過,一旦下定了決心去做某件事情,便是九頭牛也拉不迴來,絕對不會輕易改變主意。


    沉默片刻後,莊硯又問道:“那……陛下可知此事?”


    徐舟野微微一笑,點了點頭迴答道:“知道的。”


    聽聞此言,眾人那顆懸著的心這才稍稍落定下來,暗自鬆了一口氣。


    “殿下放心,以後您這身子就由下官照料,保證萬無一失!”向恆打包票道。


    徐舟野頷首,“有勞向副使了。”


    “那伯父那邊的話……”莊硯神色糾結。


    徐舟野:“暫且不要告知我父親了,如今大哥帶傷未歸,不能再讓他擔心了。”


    *


    蜿蜒曲折的山路上,地麵凹凸不平,使得那輛馬車一路顛簸不停,車輪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響。


    馬車內,楚鶴遠一臉困倦地坐在那裏,時不時地打著哈欠。


    一旁的十安注意到這一幕後,輕聲詢問道:“殿下,要不您躺下休息一會兒吧?”


    楚鶴遠搖了搖頭,苦笑著迴答說:“這路實在太過顛簸,根本無法入睡。”說完,他無奈地歎了口氣。


    十安微微斂下眼眸,剛想再開口勸說幾句時,馬車突然間毫無征兆地停了下來。


    他心中猛地一驚,臉色瞬間變得嚴肅起來,急忙伸手掀開了車簾,朝著前方張望過去。


    就在這時,一陣嘈雜而激烈的打殺聲從不遠處迅速傳來,打破了山間原本的寧靜。


    楚鶴遠聽到聲音後亦是吃了一驚,脫口而出道:“這麽快就來了?”


    十安表情凝重,一雙眼睛緊緊盯著後方那一車車裝滿了救災物資的車輛,片刻之後,他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迴應道:“嗯。”


    話音剛落,他便果斷地將視線收了迴來,轉頭看向楚鶴遠叮囑道:“殿下,您留在這裏莫要出去,屬下前去查看一番,馬上就迴來。”


    楚鶴遠點了點頭,表示同意,並關切地囑咐道:“一定要小心!”


    十安鄭重其事地應了一聲,然後將目光移向車廂內的其他幾名侍衛,再次強調道:“務必要保護好殿下的安全!”


    “是!”


    得到眾人肯定的答複後,他才放心地跳下馬車,向著打鬥聲傳來的方向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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