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製是總山掌教及各峰座主才知道的秘密,既然大家要保留教派,那麽劉學勤也順應民意,做了一點兒調整:


    在總山拿出兩座峰頭,給了庶務堂與傳經堂,分別稱為“庶務峰”與“執法峰”,仍由熊天球與馮理任座主。


    音峰座主黨娥不在,劉學勤點名班望署理座主事。


    社稷峰沒有座主人選,由教主劉學勤暫攝座主之位。


    折慶早已接替馮理做了傳經堂堂主,各方麵曆練的差不多,劉學勤幹脆將大王子劉根號從廣西調迴,由折慶空降,任廣西總督。


    一方麵要有人才儲備,一方麵還要等朝中官位出缺,安插人手注定是件長遠之事。


    作為知府這一檔,在此次人事調整中唯一一位塞音係,胡鮮雲已經入了老仙的法眼,成為一枚重要棋子。


    胡鮮雲抵達台中後,不顧舟車勞頓,當即率領屬官前往轄區考察。


    與當初玉門縣一望無盡的荒涼不同,台中府土地肥沃,水域縱橫,約有九成土地是盆地和平原。而且東部的阿裏山等山脈阻隔,使得台中受台風影響很小,說是得天獨厚也不為過。


    “經過這段時間摸底,台中府至少可開墾出兩百萬畝以上的耕地,除東部諸羅山有少量丘陵,其餘全部為水源充沛的好地。現在連同生番在內,全府戶口不足兩萬。西麵扼守台灣海峽,與大明福建省遙遙相對。”


    “眼下就這麽一個地利,除此之外,台中等同一幅白紙,如何建設,如何發展?諸位大人可暢所欲言。”


    府衙還沒有建,挨著塞人聚居地,胡知府帶來的官員和士兵搭建了一片帳篷營寨,周圍到處點著一堆堆的艾草,帳篷裏頭還要點蚊香,條件是相當艱苦。


    今日胡知府召集全部屬官,開了一場務虛會。


    “既然是好地,自然是發展農業為主。水稻、玉米、煙草、橡膠、茶葉、甘蔗,粟登科那邊種什麽,咱們照辦煮碗便可。”


    府農業局局長杜甘首先發言,他爹是杜金田,自己又是道場內門弟子,是以雖年輕,但什麽事敢衝在前頭。


    這次來台中的屬官幾乎全是道場出身,府局雖是職能部門,但一把手是和知縣平級的,這個起點很高了。


    說到底,道場弟子並沒有參加公務員考試,創業時期你怎麽安排都沒問題,現在大局已定,再胡亂塞人就有些不好看。


    劉學勤雖為開國君主,但他也不能一邊建立規則,一邊又親手破壞。


    所以在台灣這個不起眼的地方,給弟子們批量轉換身份,也是一種迂迴的辦法。


    “可是搞農業需要人口,咱們沒有那麽多人啊!”


    法院院長林茂插了一句,引得眾人一片嘲笑,胡鮮雲也在心中為這人默默打了個叉。“這裏能提問題的隻有我胡某人,你們都是出主意的,要不要你何用?”


    這位出身社稷峰的弟子大概是讀書讀傻了,遭到群嘲而不明所以,加上連日來的被針對,他氣哼哼地瞪了周圍人一圈,幹脆閉上嘴。


    “人的事好解決,豎起招兵旗,自有吃糧人。隻消派人往澎湖、福建把消息散出去,自然有人口販子往這邊帶人。”


    “但上頭早有意取消農稅,一味靠農業,隻會富了庶民窮了官府,我等有用之身,若隻會編戶齊民之術,豈不辜負了總山多年教導?”


    總算蹦出來個懂事的,姚海獻是經年的老庶務,總算熬出頭,被派來做工商局局長。在庶務堂時,胡鮮雲與他就相熟,笑著道:


    “老姚你別藏著掖著,有啥想法隻管說來就是。”


    “是,知府大人。”姚海獻掰著指頭道:“引進新農合,至少可以把一百萬畝耕地租出去;辦工廠,以農副產品加工為主,可以參考粟登科的做法;搞貿易,粟登科在赤嵌城搞的隴西模式很成功,但咱們也不能一味照抄,總得趟出條新路出來。”


    姚海獻之言,代表了大多數人的觀點。


    接下來眾說紛紜,大多議論多種些甘蔗,還是多種煙草?


    還有說要在台中建卷煙廠,這個既容易,又來錢快,幹嘛由戶部專營?教中必須分一杯羹!


    那個又說如何去福建聯絡,是和官麵上合作,還是找民間話事人?


    聽了一會兒,見沒什麽新意,胡知府擺擺手,叫停了議論。


    “我這段時間常在思考一個問題,上頭為什麽派我們這批人來台中?為什麽不是別的地方?為什麽是清一色的道場嫡係?”


    他這個話題拋出來,立刻令眾人皺眉不語。大多數人身在局中,並沒有作為棋子的覺悟,一點兒權力在手,便覺得自己才是執牛耳的那個,豈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當年我在玉門之時,一切都是圍繞著石油這個主題。如果隻是要在台中搞搞農業,那麽為何還要派我們這套班子來呢?粟登科他不會搞嗎?台北那邊的情況你們也都看到了,撇開立場不論,老粟是一等一的能人,你們可有異議?”


    眾人不語,說實話,短短幾年時間,把幾萬人管的服服帖帖,把赤嵌城搞的有聲有色,粟登科的能力毋庸置疑。


    但可惜作為一名商人,粟登科沒有根基,麵對朝廷派來的“接收大員”,說白了就是來摘桃子的,他表現出排斥的情緒,也是題中應有之義。


    “方才大家這麽聊下來,反而堅定了我的設想,台中之地,貴重之處仍在‘地利’二字!這次上頭沒有明說,現在來看,是對我們這批人的一次考驗。如果合格,大家一起進步,否則的話,嘿嘿,此地怕是無我等立錐之地矣!”


    “大人深謀遠慮,我等佩服之至!”


    姚海獻帶頭恭維,其餘之人,胡鮮雲冷眼觀之,那幾個年輕的仍然保持沉默,其餘人則紛紛附和。


    “內門之人,到底是清高了些。”


    那些不隨大流的,多是內門出身,對他這個一府之尊少了那麽些恭敬。這是總山的教育模式決定的,劉學勤深知這些弟子都是聰明人,要發揮他們的天賦,那就不能設置那些條條框框,說白了,就是敢於挑戰權威。


    這才有了師弟敲打師兄的說法。


    可這樣的行為放在大環境裏,很容易被打上“狂悖”之類的標簽。其間取舍,說來也真的很難。歸根到底,道場選拔弟子與朝廷選拔官員乃是兩套完全不同的標準。


    這不妨礙胡知府將這些人記在小本本上。


    “那麽,該如何利用地利呢?我如今隻想到兩件事,大夥兒不妨幫我參詳參詳。”


    “我塞音道場起於內陸,多年以來並無一家自己的船廠。如今新技術已然成熟,台中又不乏良港,木材資源又極為豐富,乃是造新船廠,造自己的船廠的不二之選。此其一也。”


    “我在石油公司幹過幾年,略有一點體會,那就是我們的產品總是領先於市場。拔得頭籌使我們吃到最大的利潤,世人總認為我們貪婪,卻忽略了我們在理論、技術、生產等方麵作出的巨大推動!”


    “呃,剛才那是題外話,我想說的是,我們真正需要的是市場,請問各位大人,市場在哪裏?”


    在場屬官有說大明的,有說日本、朝鮮、美洲諸國的,還有說西洋各國,胡鮮雲聽後微微一笑,搖頭道:


    “如今西洋市場被唐一味的西洋墾殖占領,大明不消說,去往美洲這條線,如今有大明商人,也有日本人、朝鮮人在經營,最後匯總到粟登科那頭,咱們跟著喝口湯,沒意思,若隻有這點兒能耐,那才是真正辜負了道場的教導咧。”


    “那請問知府大人有何高見呐?”


    胡鮮雲眯起眼,仔細在杜甘臉上看了會兒,確定對方不是陰陽怪氣,才道:


    “早聞上師說過,西洋以西有歐羅巴人,其文明、富足不遜於大明。我就在琢磨一件事,與其等西人來此,我等未嚐不可往西找歐羅巴人貿易?此其二也!”


    “嘶——”


    眾人紛紛倒吸涼氣,很多人第一次覺得這位知府竟有如此氣魄,不由重新打量起胡鮮雲。


    “造船出海?嗯,這個小胡有點兒意思!”


    一個月後,胡鮮雲的書信寄到總山。到他現在的級別,是有資格直接給劉學勤寫信了。


    看完胡鮮雲關於台中地區的開發方案,劉學勤不由眼前一亮,覺得小胡這些年進步很大!


    “你去找庶務峰問問,能給小胡投多少錢?”


    叫來王秘書,劉學勤在胡鮮雲的書信下方批了個“準”字,又寫了“擬建塞音第一造船廠”,打發走王秘書之前,他又想起什麽似的說道:


    “抽空去看看馬林,看她功課如何?記得提醒我,以後小胡去歐羅巴時,可以把這個人給他。”


    注:馬林的原型是馬林切,她會講多種墨西哥土著語言,包括尤卡坦地區的各種瑪雅方言、納霍陶語,阿茲特克語和絕大多數非瑪雅地區印第安人的語言。


    殖民時期,她作為女奴被獻給了西班牙人科爾特斯。在西班牙人隊伍中,馬林切用幾個星期學會了西班牙語,能夠當麵翻譯一個人解決,成為唯一通譯。


    由於過人的語言天賦,馬林切在西班牙征服阿茲特克帝國中扮演重要角色,擔任西班牙征服者埃爾南· 科爾特斯的翻譯、顧問和中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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