甩鉤前,陳沐最後確認道:“穆叔,你能察覺出這片水域裏何處腐屍之氣最濃麽?”


    “並不能。”穆玉書搖頭,“由於龍神禁製,別說神識感知,就連我們人族修士的靈力都難以觸入溟泊分毫,陸地與水下完全被分割為兩個世界。”


    也就是說這是個完完全全的黑坑啊!陳沐咧嘴笑了下,這樣也好,未知才有趣!


    左手持杆,高舉,甩鉤。由於镔鐵直鉤本身的重量,陳沐這一甩,近乎將八十米的魚線全部卸空,直鉤如流星般在空中劃過,留下一道殘影,最終墜入水麵。


    由於鱔類都喜歡藏身於洞穴,所以陳沐選擇的是釣底,不過,這種釣法有一個很大的弊端,就是特別容易掛到水底的礁石、水草,導致斷線。


    “我去,這湖也太深了吧!”


    當直鉤完全沉入水底時,陳沐看了下線與自己的夾角,根據勾股定理,這裏的水深至少超過四十米,而且陳沐拋鉤的落地其實與整個溟泊相比,隻算近岸,至於湖中心最深處有多深,大夥各自猜測吧!


    陳沐開始誘魚,不對,誘鱔。為了避免掛底,陳沐選擇了跳鉤——左手提竿,右手水滴輪快速正轉三圈;左手落竿,右手水滴輪逆轉一圈。直鉤在水底如蹦跳的孑孓,最大程度的規避了掛底。


    秦夢蘭看著陳沐的背影,紅唇輕啟:“這小子看著年齡不大,但他的動作卻老練的很,我都有些懷疑他是不是大家族專門培養的釣溟者。”


    穆玉書眼中陰晴變換,最後隻是輕笑一聲:“無論陳沐來自何方,隻要他願於我所用,我不會虧待他的。”


    時間很快就過了一個小時,其間陳沐的甩竿方向也換了好幾次,可魚餌還是無鱔問津。


    等的時間長了,穆玉書不免有些著急:這麽久不吃鉤是表明這裏沒有望月銀鱔麽?還是說這小子隻是個花架子?


    陳沐這邊,他所有的心思全都集中在釣竿之上。與穆玉書的擔憂不同,陳沐越釣越有自信:這望月銀鱔果真是有領地觀念的!就像自己以往釣魚遇到大魚鬧窩,小魚根本不敢靠近。陳沐誘魚這麽久,魚餌完好無損毫無小魚吃食動靜,這就證明水下一定有大物存在!


    突然,魚線開始不自然的繃直,陳沐咧嘴:“等了這麽久,你終於忍不住吃鉤了!”


    待吃口穩定,陳沐猛地一提竿。隻聽“嘶”的一聲,魚線一瀉千裏!


    “上鉤了!”穆玉書激動起來。


    陳沐連忙按上刹車,隨後左手抵竿,右手按輪。


    “這力量!”


    陳沐還沒反應過來,人已被一股巨力向著前方拖行了兩三米遠,而且拖行勢頭不減,他隨時都有可能被拖進水裏!


    “陳哥哥!”


    穆天珍嬌唿,她看向自己的父親,懇求道:“爹,陳哥哥要被拖到溟泊裏了!您快去幫幫他!”


    穆玉書皺著眉,正準備出手相救,卻聽到陳沐一聲斷喝:


    “誰都不要過來!”


    陳沐釣魚十多年還是頭一次遇到這麽兇猛的獵物,他被前拖的勢頭根本止不住,不過這也正激發了陳沐的鬥誌,隻要是吃了他的餌的,他還從來沒有釣不上來過!


    陳沐右腳狠跺地麵,頓時地麵給他踏出了一個凹陷,陳沐借助這個凹陷才勉強維持住自己的身形。


    線已經放到底,陳沐也沒必要去管水滴輪了,即使已經換成雙手持竿,可這股力量依然不是那麽好對付的。


    陳沐決定溜魚!


    他順著魚線拉力的方向,開始繞湖行走。對付巨物最好的辦法,不外乎和它軟磨硬泡,等把它溜的沒勁,也就是砧板魚肉了。


    見陳沐開始移動,穆玉書開口道:“跟上他!”


    月夜下,少年持竿鬥銀鱔,而前方是為其披荊斬棘(開道)的三人。


    也不知溜了多久,陳沐隻知道自己的雙手早已酸軟乏力,但那銀鱔的力氣卻像是無窮盡一般;大滴大滴的汗珠從他的額頭滑落,流進他的貂裘大衣裏,濕了汗衫;他的雙腿顫崴著、彳亍著,稍不留神都有可能會摔倒。從早些開始,陳沐的腦海裏就有個聲音在勸他鬆開釣竿,他太累了,若不是心中那絲不甘與倔強讓他繼續砥礪前行,他早就放棄了。


    “陳沐,你這樣硬耗不行的!”穆玉書蹙眉道,“望月銀鱔可以吸收溟泊裏的靈力,所以它不會有疲倦!你如此耗下去,等於是在以己之力去撼動整片大湖!”


    陳沐前方不遠處是一片密林,假如他被拖到那裏,就別妄想將銀鱔釣上來了!


    被逼上絕路的陳沐一咬牙,雙腿擺出紮馬步的架勢,同時雙手持竿頂在胸腹上,借自身的重力後仰收線。


    陳沐一轉動水滴輪進行收線,水下的望月銀鱔掙紮的愈盛,整個達瓦釣竿被勒彎成一個誇張的幅度,讓人絲毫不懷疑它會隨時斷裂。


    “寶貝達瓦!你可千萬要撐住啊!”


    陳沐在心中祈禱,如今他也隻能祈求這大幾千塊買的碳素竿能hold住。


    陳沐拚命的一圈一圈轉著水滴輪,線與輪之間的摩擦發出刺耳的噪音,收線,再收線!他渾身上下每一處肌肉都在哀鳴著,由於無氧運動過於劇烈,大量分泌的乳酸讓陳沐的肌肉酸痛難耐。陳沐很想,真的很想在下一秒就鬆開釣竿。


    “陳哥哥!加油!”


    聽著穆天真的加油聲,陳沐咬緊牙關,他怎麽能在妹子的麵前認輸!陳沐今天算是豁出去了,以自己三十多年的光棍為賭資,與自己的身體進行了一場豪賭!


    “啊!!!”


    起初是一點兩點,接著是幾百幾千,最後,陳沐周圍整片空間的靈力,如同漩渦般向著陳沐的體內匯聚!而陳沐那被汗水打濕的衣衫,也蒸騰起陣陣白煙,讓他整個人如同沐浴在雲霧之中!


    “玉書!這是!”


    秦夢蘭的俏臉上寫滿了驚訝,而她看向穆玉書的眼中也全是難以置信的光芒。


    穆玉書點頭,雖然他也很難相信眼前的景象,但還是開口道:“沒錯,這股靈力波動,陳沐是在晉升元生境!”


    “可是,他的體內不是完全沒有靈力麽?”


    “陳沐之前的確是沒有,但可能正是他與望月銀鱔搏鬥的那股韌勁,撬動了元生秘藏的大門!”


    越來越多的天地靈力向著陳沐匯聚而去,而身在雲霧之中的陳沐雙目通紅瘋狂的轉著魚輪,他的腦海裏隻有一個念頭,給我釣上來!


    八十米、七十米、六十米,魚線飛速纏繞間,望月銀鱔距離水麵的距離愈近!


    “陳哥哥,他是在晉升元生境麽?一定要加油啊!”


    穆天珍在心中為陳沐祈禱,她也達到了初始境圓滿,離元生境也是臨門一腳,今夜本該是主角的她,卻被陳沐搶了個先。


    “好熱,好熱!”


    不知何時,陳沐感覺自己的身體像是燃燒起來了般,流淌出的汗珠瞬間被蒸發不說,他感覺自己的血液都在燃燒,在沸騰!


    本圍繞著陳沐的白色雲霧開始變紅,就像是蒸騰而起的鮮血一般!這些血霧漸漸匯聚、凝實,最後如一輪血色殘陽,懸於陳沐頭頂三寸處。


    秦夢蘭看著陳沐,思索道:“我聽族中長輩說過,千年前的人族修士,有些資質極高的在晉升境界時,往往有異象相伴。陳沐頭頂上的殘陽,難道是傳說中的異象?”


    “這小子晉升元生境時的確沒有依靠禦靈,可這條路明明已經被龍神斬斷!若是他真能晉升成功,怕是會在東勝,甚至整片陽溟界掀起軒然大波!”穆玉書眼中陰晴不定,“陳沐釣溟之罪我們尚可掩蓋,但若他真的踏出了那條路,到時候引來的腥風血雨,就不是我這個小小陽吉城主能夠抗衡的了……”


    “所以?”


    “所以我在想,現在要不要殺了這個小子。”穆玉書的語氣嚴肅起來,“在珍兒羽翼為豐前,我絕不允許出現任何差錯!哪怕是讓珍兒繼續壓製境界,直到我找到下一個釣溟者!”


    “玉書,我覺得你不用這麽緊張。”


    秦夢蘭輕笑一聲,雖然她與陳沐才見過幾次麵,但秦夢蘭還是挺欣賞這俊俏的小生的。


    “若這小子真能踏出古路,定會被人族大能們捉去研究一番,屆時他是生是死,又與我們和關?況且我並不覺得他能成功。所以玉書,聽我一言,靜觀其變。”


    穆玉書在心中細想了一番:等這小子把望月銀鱔釣上來,自己再動手也不遲。


    陳沐頭殘陽的血色越來越凝實,而水下望月銀鱔也被拖的離水麵近在咫尺。


    “給我起!”


    陳沐的左手心裏,那道金光再次一閃而過,隨後半米長的銀鱔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落在了湖岸上。


    “望月銀鱔!”穆玉書激動的唿道。


    與此同時,穹宇上,一道嘹亮的龍吟響起。


    “昂!”


    陳沐頭上那本將徹底凝實的殘陽應聲而碎!


    “哇”,如遭重創般,陳沐吐了一口逆血。先前充沛於陳沐體內的力量再度消失,本以被打開的元生秘藏也再次陷入了昏暗。


    陳沐跌坐於地,生死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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