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biquxs.info/


    </p>


    “防人之心不可無,得饒人處且饒人”,石柱記住了祝廣連所說的這兩句話,在直麵沈利言的那晚,並未對沈趕盡殺絕,而是選擇放他一馬,這也使得自己在醋廠徹底站穩了腳跟。


    自那以後,但凡有重大活動或會見重要客人,汪大少爺皆把石柱帶上,這讓他開闊了不少眼界。


    不久便又到了春暖花開的季節,萬物複蘇,一片盎然。這天恰逢石柱休息,他又騎著腳踏車到新浦鹽河巷鹽警大院去找周祥。


    上迴周祥幫石柱從於隊長手裏解圍之後,石柱並沒有食言,幾天後即專程去新浦請周祥搓了一頓以表謝意。自那以後,石柱一有空就會去新浦溜達,找周祥喝喝酒、喳喳呱,兩人本就是舊相識,又有許多共同話題,一來二去的,便成了好朋友。


    到了鹽警大院,石柱迎麵正遇著周祥下班,他麵露焦色,腳步似乎有些匆忙。看到石柱來了,周祥原本焦慮的臉忽而露出了笑容,他拍著石柱的肩膀說:“石柱兄弟,看見你來太好了,我正有點事情想和你商議商議。走,咱找個飯館,邊吃邊聊!”


    到了飯館,周祥特地坐到拐角一個不起眼的小桌子邊,倒了杯茶,潤潤嗓子。


    這時石柱問道:“周大哥,正才我在鹽警大院時看你神色似乎有些慌張,不像往常,是不是遇到什麽難事了?”


    周祥放下茶杯,壓低聲音說道:“嗯,今天確實遇到些事!這個待會再細說,我且先問你,你對當下時局怎麽看?”


    “這個倒難為我了!要說外族入侵,當年蒙古人打來中原,九十多年就亡了;滿人打來,前前後後差不多三百年才亡掉!要說洋人入侵我中華,這更不好說,他們占領中國一處或多處土地,時間幾十年到近百年不等。現在日本人占領中國土地三之近一,先在東北挾持溥儀建了‘(偽)滿洲國’,後在南京扶持汪精衛建了‘漢奸國民政府’,要說日本人在中國能呆多久,小弟愚鈍,無從得知!”


    周祥聽罷也歎息道:“是啊,現在抗戰確實到了很困難的時期!不過我建議你讀一讀《論持久戰》這本書,裏麵寫得比較具體!”


    “這個我倒略有耳聞,看過片言隻字,但那可是共產黨寫的禁書啊!”


    “啥禁書啊,不過是國民政府害怕了而已!我且再問你,你覺得要把日本人趕出中國,國民黨靠得住麽?”


    “靠國民黨肯定不行,他們根本不是真心抗戰的!”


    說到這裏,周祥才問石柱:“那,石兄弟,你覺得共產黨怎麽樣?”


    石柱略思考了陣,喝口茶,“這個我說不好,我接觸過不少共產黨,知道他們打遊擊有一套,去年底八路軍在華北也搞了場聲勢浩大的‘百團大戰’,把小鬼子揍得哇哇叫,的確讓人振奮,但是共產黨能不能把日本人趕出去,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不管怎樣,我覺得共產黨要比國民黨好,畢竟他們是真心抗戰的,為老百姓做了不少好事!”


    待酒菜上齊後,兩人先喝了一小杯,而後周祥把聲音壓得更低,說道:“石兄弟,事到如今,那我也不必瞞你了,其實我就是共產黨!”


    周祥本以為石柱聽到自己是共產黨會很吃驚,沒想到石柱隻是囅然而笑,“這好啊,我又多了個共產黨朋友!”


    “你一點都不覺得奇怪?”見石柱如此這般,周祥反而覺得有些奇怪。


    “這有啥奇怪的!隻要不是真當漢奸走狗就行,不然我怎會和你坐一塊堆喝酒呢!再說了,當年你們一一二師裏麵不就有很多共產黨麽,我還知道六六七團團長萬毅就是秘密共產黨員,如今你說你是共產黨,我當然不會覺得奇怪了!”


    “隻可惜,萬長官現在被關在魯蘇戰區監獄裏了,是死是活都不知道!”長歎一聲後,周祥又四下瞅了瞅,放下筷子,頭微微前傾,繼續說道:“既如此,那我就同你談下正事吧!你知道,現在乃外敵當前、民族存亡之秋,國民黨明裏和共產黨合作,暗地裏卻處處掣肘、打壓我們,汪偽政府和日本人更是視我們為眼中釘、肉中刺!”


    周祥剛要再說時,卻見有其他客人從旁經過,他便端起酒杯,“來,再幹一杯!”見人走後,複又對石柱說道:“青口戰役後,日本人便加緊了城中排查。幾天前,我們的一個交通員暴露了,被特務給盯上,昨天晚上不幸死在了迴家的巷子裏。你方才說我今天神色有些緊張,正是為這事!交通員一死,短時間無法和灌雲那邊聯係,我又是‘公職’人員,斷不能無故擅離崗位去送信,心裏著急,所以......”


    “所以你想讓我替你們送信?”石柱搶先說道。


    “正是這樣!石老弟能文能武、有勇有謀,且一身正氣,絕對信得過,我才會和你商議此事!不過你先考慮下,不用勉強,不願意的話我也能理解,畢竟這事太危險,說不定哪天就會被特務給盯上!”


    “周大哥,危險我倒不怕,況且這樣的事情我也不是頭一迴做。不過,我在醋廠上工,不是每天都能來新浦,隻怕有些消息不能及時送出去,耽誤你們的事情!”


    “這個不妨,我們也不是天天都有情報要送。每次都是將情報送到聯絡站,你去聯絡站拿到後送去板浦的聯絡站!而且這是臨時讓兄弟幫個忙,我正在想辦法讓上頭再派個交通員過來!”


    石柱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說道:“那好!這事我答應了!你告訴我情報到哪拿,再送到哪?”


    這時兩人已吃飽喝足,因有正事,便直接結了賬離開了飯館。正午的大街上冷冷清清,見不到幾個路人,唯有春風拂麵,讓人頓覺清爽。周祥對石柱說:“走,我先帶你到聯絡站走一遭,那裏暫時還未暴露,離此很近!”


    到了隴海路上,周祥便望著前麵不遠處說:“石兄弟,看到沒有,前麵的‘飄彩綢緞鋪’,若窗內陳列最左端為紅綢,則為有消息要傳遞;我看今天應是有消息,你且過去試一試。記住,隻要看到陳列有黑綢,千萬不要進去,那是警告你有危險!”


    隨後,周祥將初次會麵的接頭暗語以及消息需送往之所和接頭暗語一一告知石柱。為免引人注意,一切細說後,他便同石柱道別,返迴鹽警大院,石柱則進了‘飄彩綢緞鋪’。按照指示順利拿到口信後,石柱便離開綢緞鋪,騎著自行車飛快返迴了板浦。


    來到了板浦“灌雲縣立中學”大門邊,石柱一抬頭就看到斜對麵的“春秋書屋”,進到裏頭,便見著不少學生模樣的人在看書,石柱猜想他們應是“灌中”的學生。


    “老板,你這可有《搜神記》和《大唐西域記》的合訂白話本?”


    那老板戴著一副老花鏡,看上去斯斯文文的,抬頭打量石柱一番,便笑著說:“大青年,合訂本沒有,不過本店倒有光緒三十四年的孤版《西域記》,有興趣的話可以到後麵瞧一瞧!”


    言罷,石柱即同書屋老板進了裏屋,簡明扼要地將原委講了一番,隨後便將口信告知對方。


    初次任務順利結束,石柱也鬆了口氣。雖說自己以前替抗聯送過信,也經曆過很多危險的事,但此迴卻是在小鬼子眼皮子底下活動,漢奸耳目也遍布全城,稍有不慎,恐將連累了聯絡站,甚至是灌雲的整個地下情報網,因此他才感覺肩上的擔子特別重。


    自那以後,石柱相繼送出了多份情報,對灌雲地區的抗日工作發揮了重要作用。


    有一迴,夏收之後,地下黨在海州日軍總隊截獲了一份重要情報:日軍海州總隊命令駐灌雲板浦和伊山的日軍分別由池井和佐佐木帶隊,從北、南兩側前往穆圩、龍苴一帶掃蕩,消滅當地的遊擊武裝。


    石柱拿到消息後,即刻送往了板浦聯絡站,而後消息又及時送達了遊擊隊。


    經過商討,遊擊隊決定先往西南方向撤退二十裏,進入沭陽地界;另一方麵,他們連夜派人前往青伊湖,聯係那裏的遊擊隊,請求一同前來組織一場伏擊戰。


    第二天一早,鬼子就按計劃往穆、龍一帶集結,結果撲了個空,無奈燒了幾間房子後相繼撤迴。而青伊湖遊擊隊此時已連夜趕來,兩處遊擊隊遂合二為一,在迴城之敵必經之地陡溝設伏,隻等佐佐木帶領的日軍小隊和偽軍往裏鑽。


    果然,快到中午時,返迴伊山的敵人進入了伏擊圈。此時天氣炎熱,鬼子和偽軍腹中饑渴,加之陡溝離伊山已很近,他們便放鬆了警惕,隊伍懶懶散散。


    一聲令下,遊擊隊全線開火,敵人被打得猝不及防,等組織起反擊時,已經死傷不少。遊擊隊專挑日軍機槍和小鋼炮打,火力上全麵壓製住了敵人,佐佐木隻得請求伊山城裏派兵支援。二十多分鍾後,在敵人兩輛大卡車援軍到來之前,遊擊隊果斷撤出了戰鬥,退到安全地帶。


    自那之後,日軍再也不敢輕易到鄉下去掃蕩,大多數時間都是龜縮在據點裏。


    差不多過了半年時間,石柱再次去新浦時,周祥對他說道:“現在隴海線以北有八路軍,以南有新四軍,已經開辟了一些根據地,對鬼子形成有力的威懾,目前農村一帶相對安全,但鬼子加強了對我根據地的‘掃蕩’,鬥爭形勢愈發艱巨,城裏的地下工作也更加危險。組織考慮到目前的情況,不能把危險留給你,經過近半年的考核、審查,他們已經派了新的交通員來接替你的工作!”


    而後,周祥又拿出一份紅色的文件,說道:“石兄弟,現在是特殊時期,我們不便大張旗鼓表彰你,但會記住你所做的一切的!這是一份‘表彰狀’,你收好,莫讓鬼子漢奸知道,以免陷入麻煩!”


    石柱接過文件,趕緊揣到了懷裏:“周大哥,我雖是小老百姓,但為抗戰出點力是應該做的!既然已經來了新的交通員,正好,我也可以光榮‘退休’了!”


    說罷,兩人哈哈大笑起來。迴到了家,石柱便把這份“表彰狀”收起。一直到石柱去世時家裏人整理他的遺物,長孫石征才無意中在一塊黃布中看到它,同那把沒有子彈的勃朗寧手槍裹在了一起。


    臨迴去前,石柱對周祥說今後有需要他的地方,一定盡力幫忙,這話剛說完沒多少天,周祥果真親自跑來板浦一趟,有要事請石柱幫忙。石柱見周祥來得如此匆忙,知道事情必然緊迫,遂找了個安靜的茶館,以便細說。


    “石兄弟對板浦秋園應當不陌生吧?”周詳率先問石柱。


    “秋園?再熟悉不過了!離咱醋廠也就一裏多地,日本人還在園北護城河小橋上蓋了個碉堡,隔多遠就能看見那裏!”


    “是的!那想必你也知道,日本人將裏頭原先的防空洞改成地牢了吧?據說裏麵還設了幾間水牢,專門關押抓去的抗戰人士和無辜的老百姓。”


    “周大哥,秋園地牢我知道,旁邊還有個刑場,很多人都死在那裏。地牢現在是憲兵隊一個小隊看守,我送貨時常經過,偶爾還會跟他們喝迴酒。隻是地牢裏麵具體什麽情況,我就不曉得了!”


    “你要是跟他們打過交道就太好了!”周祥說這話時眼睛裏明顯看到了希望,“我們板浦的一個同誌被日本人抓了,就關在秋園地牢裏,可我們對情況不熟悉,所以來找你,看能不能摸摸裏頭情況,我們再設法救人!”


    石柱這次沉思了許久,抿著嘴巴,皺著眉頭,手指不住地在桌麵上輕敲,而後他猛地端起茶杯,一飲而盡,說道:“周大哥,打聽消息很容易,但要想進到地牢裏,恐怕隻能智取-得想法弄到鑰匙......”


    周祥道:“這個交給我了,板浦有同誌幹這行的,我去找些軟陶泥,你把我帶進去,設法印鑰匙模!”


    石柱道:“帶你去恐怕不行!你不在醋廠,去了反而顯眼,可能會適得其反!我去就行!”


    “可是,你一個人去,太危險了!”


    “放心吧,那邊我也去過幾迴,他們不會懷疑我的。我會見機行事,不會貿然行動!不過這事一定要快,今天就有貨要送去,我想辦法拖到下午,然後晚上就留在那喝酒。”


    周祥想了片刻,又說道:“那好,我現在就去找陶泥,弄好了馬上交給你!那這事就拜托你了!”


    “周大哥,你言重了,我隻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而已!”石柱說罷,便和周祥分頭行事。


    下午時分,周祥便到約定地點和石柱會麵,給了石柱一個細長的盒子,裏麵放著軟陶泥。此外,他還帶來兩大壇酒,“石兄弟,這兩壇是難得的桂花酒,酒勁大,你喝的時候要留神,別把自己喝醉了!”


    “放心吧,周大哥,我心裏有數!”


    石柱迴醋廠後,掐準了時間,這才和龔棒槌一起到秋園送貨。待貨送完後,已近日落,正是飯菜飄香時,石柱讓龔棒槌趕著馬車迴去,自己則抱著兩壇酒,去了守地牢的憲兵小隊那。看守地牢的幾個人見石柱來了,馬上招唿道:“柱子,今晚咋有空來的?你看你,來就來唄,又帶這麽兩大壇酒!”


    石柱說道:“過兩天不就是八月半了麽,正好得了兩壇桂花酒,一塊堆嚐嚐!”


    這時老雷正端著一盤菜出來,看到石柱來了,滿臉堆笑:“柱子,你來得正好,下午剛逮的幾條大魛魚,新鮮,正好也一塊堆嚐嚐!”


    石柱順著老雷的話,開玩笑地說:“雷大叔,我今晚就是聞著魛魚的香味來的!”說罷,幾個人皆哈哈大笑起來。


    待菜全部上桌後,石柱便打開了一壇子酒,眾人聞後皆說真香!喝了一小碗後,石柱故意說道:“各位,這桂花酒是香,不過勁大,可不要喝多啊,就怕你們醉得找不著床了!”


    “柱子,你太小瞧我們了,勁再大的酒咱都喝過!這麽香的桂花酒,今晚咱就一醉方休!”說罷,眾人又幹了一小碗。


    周祥給石柱的這兩壇桂花酒著實勁大,兩小碗下肚後,石柱便感覺到頭腦發衝,已經有些許暈乎,他趕緊趁著剛開始的這股熱乎勁,接過幾人的話頭說道:“哎--,這酒還是少喝點為好,不然耽誤了你們看牢房,放跑了裏麵的人,那事可就大了!”


    這時坐在老雷旁邊的項四說道:“不妨事,鑰匙都在我們身上了!”說罷,他竟從腰間掏出一把鑰匙,提拎在眼麵前晃了晃,摸了摸嘴上的小胡子,顯擺似的說道:“這是牢門的總鑰匙!裏頭各個牢房的鑰匙在小馬身上,必須我們兩人在場,這牢門才能打開!你就放心好了!”


    坐在對麵的馬宿何接過項四的話說道:“俺師傅說的對,你看,牢房門的鑰匙都在俺這裏呢!”說罷,他朝腰間拍了拍,便傳來嘩啦啦的鑰匙碰撞聲,石柱聽得清清楚楚。喝了口酒後,馬宿何繼續說:“況且,牢房裏麵晚上黑不溜秋的,自己的五根手指頭都看不見,想偷偷溜進去,不一定能摸得出來!”


    幾輪過後,石柱見幾人話皆多了起來,便知他們酒已喝多,於是他又故意問道:“這鑰匙是在你們身上,可是就不怕日本人查崗,看到你們喝酒?那就麻煩了!”


    “日本人?去他媽的日本人!除了來提審或者把人抓出去殺了,對巧才能來查一迴崗。他們吃香的喝辣的,讓我們在這看牢房,我們呀,連湯都喝不到,還把我們當狗一樣使喚!”


    另一人也說道:“說實在的,我們哪個不罵那些個狗日日本人!但是,幫日本人看牢門,最起碼還能有頓飽飯吃,要不然,誰願意當二狗子呀,挨人家在後麵戳脊梁骨!”


    漸漸的,酒桌上愈發嘈雜起來,石柱耳邊有些嗡嗡聲,眼睛看得也有些花,甚至感覺周邊都有些旋轉起來,但他心裏還是有些數,尚有重要之事未完成,便借口出去撒泡尿。到了偏僻地方,石柱使出了最難受的一招-將手指頭伸進喉嚨裏,不住地摳,剛才吃的菜、喝的酒哇啦啦吐了一地!石柱好像還看見吐出來一隻指甲蓋大小的螞蚱,在地上跳來跳去。


    這一招雖傷身體,但石柱也是不得已才為之,當然,它確實有效果!迴到了酒桌,石柱整個人又精神起來,見其他幾人才喝得晃晃悠悠,他便打算再添一把柴,將他們全部放倒。


    酒喝到這個份上,除了量極大的,早已暈頭轉向,甚至於主動要酒喝。石柱又將眾人碗中倒滿酒,略一勸,便都一飲而盡,而他自己則乘著旁人暈暈乎乎之際,將酒往後一撒,潑到地上,或者將酒含在嘴裏,而後假裝趴在桌子上,嘴巴露空,一張開,那酒也就吐到了地上。


    又是幾輪過後,看牢房的便東倒西歪,不省人事,隻剩下項四端著酒對著一把空椅子煞有其事地聊了起來,良久之後,他方才趴到桌子上唿唿大睡。


    石柱伸手挨個推了推,無人應答,他便知時機成熟,趕緊把項四身上的鑰匙印了下來,又把馬宿何身上的鑰匙隨便印了幾把,直至盒子印滿。隨後,他把鑰匙在身上擦了擦,以防有人注意到上麵粘著的陶泥,這才把鑰匙放迴原處。


    得手後,石柱曾一度想著自己直接去地牢救人,但他不知道要救之人為何,況且一旦有人越獄,自己晚上不但帶了酒來,還將眾人灌醉,斷然逃不了幹係。於是他不敢耽擱,立刻往迴走,腳步明顯有些踉蹌。路上,石柱遇到了等自己的周祥,便把陶泥交給了他,又把了解到的信息細細說了一遍,這才迴宿舍唿唿大睡。周祥拿了東西,連夜到同誌那,把幾把鑰匙趕製出來。


    第二天中午,石柱和周祥在板浦街碰麵,周祥說:“石兄弟,水牢條件惡劣,恐被關的同誌熬不了多久,我和上級請示過了,決定盡快將其營救出來!”


    石柱說:“嗯,明白!今天剛好是八月十四,每年這個時候晚上,板浦的一些商家會在秋園擺個戲台子,邀請灌雲各界人士和日本人來看戲,你們正好可以乘著人多混亂,潛入水牢救人!但是看戲時我恐怕隻能離開片刻,幫你吸引看守人員的注意,不然會被懷疑!”


    說罷,石柱又指著周祥身上的鑰匙說:“周大哥,這把大的是水牢大門鑰匙,幾把小的,是裏麵牢房的鑰匙,陶泥太少,沒能全印出來,我也不知道關押你們同誌的牢房鑰匙在不在裏頭,隻能看運氣了!”


    “好!石兄弟,不管怎樣,晚上我都要進水牢一試!有幾個同誌在埋伏在河邊柴莨地裏接應我們。看牢房的憲兵小隊那邊,就麻煩你支應一番了!”


    到了晚上,秋園內便熱鬧起來,雖第二天才是中秋,但十四的月亮已分外皎潔。


    戲台子就搭在秋園中間的空地上,離鬼子的碉堡和水牢皆不甚遠,台下整整齊齊設了許多張桌子,擺上茶水、瓜果幹貨及些許點心。離得稍遠的地方看得雖有些模糊,聽得卻清清楚楚,這也讓不能到場觀看的人過足了戲癮。


    晚上的重頭戲乃是京劇《大鬧天宮》,伴著剛勁、激昂的伴奏,隻見齊天大聖或緊皺眉頭,或滿臉舒展,露出清脆的笑聲,及至與二郎神打鬥起來,更是獲得了台下陣陣掌聲。


    今晚醋廠受邀的是汪老爺和汪夫人、汪大少爺、時總管,再一個就是石柱。石柱趁人不備,將桌上的幹果點心裝了滿滿兩大兜,隨後看了看時辰,便同汪大少爺講要去趟茅廁,離了觀眾席,徑直往看守牢房的憲兵小隊走去。


    隻見馬宿何一人守在牢房入口旁,其餘幾人皆站在外麵,遠遠地“看”戲。


    從入口處到地牢大門需下幾級台階,要想進入地牢,必然要經過馬宿何守著的地方。石柱知道此時周祥已經埋伏在了旁邊,隻等機會潛入地牢,他必須想法將馬宿何引開一陣。


    “吆,今晚這麽熱鬧,你們怎麽沒喝酒的?”石柱一上來就問道。


    “別提了,日本人說晚上園子裏要唱戲,恐有人混進來,讓我們看緊牢房,不讓喝酒!”老雷跟石柱說著,眼睛卻一刻也不離遠處的戲台子。


    “也對,是得把牢門看好了!”隨即,石柱把兜裏帶來的東西都掏了出來,招唿大夥來吃,並對著馬宿何說道:“馬大哥,來來,嚐一嚐,歇一歇,就這會功夫,諒也沒人敢亂來的!”


    馬宿何見別人都在那看戲,隻有自己一人守著牢房入口,本就有些不悅,經石柱這麽一招唿,立馬過來,抓起糖果就吃。隊長項四見是石柱招唿馬宿何過來,也不好剝了石柱的麵子,便沒有責備他。


    這時石柱背對著地牢入口,右手故意指著前麵的戲台子,慢悠悠地說:“這戲台子離得那麽遠,你們能看清麽?不如朝前麵去一去,反正日本人也不知道,看完了迴來不就行了!”左手則背在身後朝水牢入口方向擺了擺,示意周祥溜進去。


    就在眾人都將注意力放在前頭戲台子時,周祥趕緊下了台階,打開地牢大門,又從裏麵把大門照原樣鎖起,這才進去。石柱用餘光瞥見周祥過了入口,又寒暄了幾句,這才返迴了觀眾台座位。


    地牢裏的確像石柱轉述的那樣伸手不見五指,唯有水牢牆壁上方八寸見方、往裏放水的小窗戶還能略透進些月光。起先裏麵還有人嘰嘰喳喳說著話,可能是見大門有聲響了,便都靜了下來,不知道又有誰要被拉出去。


    周祥身上雖帶了盒洋火,但不敢劃著,怕火光被外麵人看見,他在裏麵摸來摸去,好一陣子也沒摸出個頭緒,最後不得已輕聲說道:“蝠鱝先生,你在哪?老板讓我來看看你!”周祥所說的蝠鱝先生便是被捕的地下黨老鍾,蝠鱝是他的代號,他聽出了周祥的聲音,便蹚水走到牢門邊,說道:“框吉老弟,我在這呢!”


    “總算找到你了!”周祥隔著牢門,高興地握著老鍾的手,又問道:“先生,你怎麽樣了?”


    “暫時還死不了,隻是這心口窩深的水,人泡得都腫了!”


    聽老鍾說完,周祥便拿出鑰匙試了試,隻可惜運氣差了些,沒有一把能打開關押老鍾水牢的門,他沮喪地說道:“唉!先生,好不容易才進來,可惜今天沒法把你帶出去了!”


    “不妨事!你且靠近些!”待周祥把頭貼近牢門後,老鍾便在他耳邊說了幾句悄悄話,而後又輕聲說道:“周祥同誌,我出不去不要緊,你趕緊把情報送出去,它比我的命還要重要!”


    此時水牢裏麵似乎比方才更安靜了,但外麵卻嘈雜起來。


    原來,日本人今晚加強了巡邏,到看管水牢的憲兵小隊時,見隻有一人心不在焉地守著入口,其他人卻在忙著看戲,便嗬斥起來。


    項四見日本人生氣了,便過來點頭哈腰地說:“太君教訓得是,我們馬上加強戒備!”說罷,便命令另外一人同馬宿何一起守著入口,還在旁邊點了一盞馬燈。


    聽到動靜,周祥摸黑到大門近邊,朝外麵瞧了瞧,心中頓時焦慮起來,甚至感覺到了絲絲絕望,即便自己身上帶了槍,但想打開大門硬衝出去,恐怕也不現實,看樣子一時半刻自己是出不去了!老鍾也聽到了外麵的聲音,猜到了此刻的勢態,“周祥同誌,這次是我連累你了,把你都困在了地牢裏,心裏實在過意不去!”


    周祥輕聲說:“老鍾同誌,不要緊,我猜晚些時候肯定會有人會來救咱們的!”


    他所想的是石柱會來救他們,但說這話時,他自己都有些懷疑-一則石柱未必知道此刻情況,二則即使來救,石柱能否將他們救出依然未知。然而事已至此,除了等待,周祥也別無他法。


    此刻,京劇《大鬧天宮》早已演出完畢,正在唱的是淮海戲《樊梨花點兵》中的片段,稍後,便又演了一出淮海戲《包公休妻》的片段,壓軸登場的則是臨時排練的唱戲《歡慶中秋》。唱罷,所有演員一同登台,向台下觀眾作揖,恭祝各位中秋快樂!


    演出完畢後,石柱乘著眾位老板、達官貴人互相寒暄道別之際到地牢附近一看,卻見地牢外麵加強了守備,他便知道一時間無法下手,不得已,他遂先迴去,同醋廠的人一起離開了秋園。。


    迴到了宿舍,已近十一點,但石柱坐臥難安,想必周祥此刻應還被困在地牢裏,倘如此,天一亮,恐怕周祥想走都走不了了!


    思來想去,石柱決定三探秋園水牢,前去救人!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海州庶氓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彳戌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彳戌並收藏海州庶氓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