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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邊,徐州戰場戰事正緊;東邊,日本海軍陸戰隊也在連雲港黃海近海海域蠢蠢欲動。為了搶占隴海鐵路東起點,日軍在連雲港近海集結了一艘小型航母以及大大小小各式軍艦共計二十又一艘。


    石柱一行人常往墟溝、港口一線運送物資,對當下形勢自然有所耳聞。這天送完物資迴來後,他去找了祝廣連說:“俺小舅,這仗真的要打了,你看俺們商行是不是該考慮往後麵撤一撤了?”


    祝廣連說:“嗯,現在是要考慮下一步了!不過目前還不知道結果如何,我想把一部分家當先搬到西園那個宅子裏,這裏隻留下最基本的家夥事。如果這裏真被日本人占領了,我們也很容易轉移,免得到時候急趕急的。”祝廣連喝了口茶後繼續說道,“不過,西園那個宅子,對外人先不要說是買的,就說是向老朋友借用的吧。這件事還是低調一點比較好!”


    石柱明白祝廣連的意思。接下來的幾天,他們一有空就把商行的部分家當開始一點點往西園搬去。過了一陣之後,日本人果真采取了行動。


    這天海麵上難得風平浪靜,在日軍“能登呂”號航母作戰指揮室裏,海軍司令鄉板梯二郎正在召集一幹軍官進行戰前會議。每個人皆精神抖擻,心中悉認為帝國士兵所向無敵,海州城乃囊中之物。


    鄉板梯二郎說:“諸位,現在大日本帝國軍人正在南、北方向向徐州一帶圍攻,板垣司令官要求我們盡速攻占連雲港、拿下海州城,打通隴海鐵路補給線,以策應徐州戰場。剛剛諸位都聽了對當前形勢的介紹,我想先聽聽諸位的意見。”


    艦載陸戰隊聯合指揮官久保宮一滿臉自信,他率先站起說:“鄉板司令,我大日本海軍陸戰隊所向披靡,此前我們一直在做小規模試探性進攻,連雲港的守軍必不堪一擊。我們可從西墅、孫家山、黃窩和高公島四個方向登陸,同時,海軍和航空兵配合轟炸敵人陣地,不出兩天,定能拿下連雲港!”


    話音剛落,海軍少將、“航空隊”指揮官鮫島具重站了起來,他有著不同的觀點:“司令閣下,我認為不宜在連雲港口一帶登陸。經過我航空兵連日偵查,敵人最近增派大批軍隊駐防,具體布防情況尚不得而知。西墅、港口一線地形複雜,雲台山、北崮山離海岸不到兩海裏遠,陸戰隊登陸容易,但是敵人若憑借山勢據守,到時我軍恐被困於山、海之間,處境將極為被動......”


    “鮫島君,你多慮了!陸戰隊是精英中的精英,縱使有雲台山,又能奈我何?你不能滅自家威風,長別人誌氣!”久保宮一對鮫島具重的意見極為不滿,還未等鮫島說完,他即反駁了迴去。


    鮫島具重則繼續說道:“久保君,敵第八軍本是鹽務緝私的地方兵團,自然不堪一擊,我軍登陸容易,但登陸後真正的對手是與其協防的敵一一二師。其次,即便我軍能攻下連雲港,憑陸戰隊目前的兵力,登陸後恐怕也難以繼續往新浦方向推進,需要陸上部隊支援才行。”


    “那鮫島,依你之見呢?”鄉板梯二郎問。


    “我認為應當往南,從埒子口或灌河口登陸,先攻占大伊山,再往北推進。”鮫島具重說。


    鄉板梯二郎略作思考,說道:“鮫島君,我理解你的擔心,但是你的方案耗時太長,恐怕達不到大本營給我們下達的命令!”


    其實在鄉板梯二郎思考的片刻裏,他想到了很多情況,其中有一點,他也因為擔心滅了自家威風而並未講出來,那就是在埒子口、灌河口等處也有中國軍人重兵把守,那裏多為灘塗且地勢開闊,不利於登陸作戰,也不利於輜重跟進,恐怕沒等陸戰隊靠岸,就要葬身魚腹了;而且己方是孤軍奮戰,暫時還未有陸軍跟進,登陸後恐被南北夾擊,以目前的形勢,從埒子口、灌河口登陸的時機尚不成熟。


    鄉板梯二郎身為連雲港登陸戰的日方指揮者,他的考慮是正確的。在中國方麵,同樣身為連雲港守軍最高指揮者的曾錫珪,對這一點的判斷也非常準確。


    麵對集結在前三島附近的日本強大艦艇編隊,曾錫珪和副總司令李誌親絲毫不敢懈怠,他們正往前線視察。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大海看似風平浪靜,但他們知道,海麵之下不知有多少暗流湧動。


    李誌親從眼前移走望遠鏡,指著前麵的工事說:“曾司令,我們把防守的力量主要集中在了港口一線,倘若敵人因我軍可依雲台山之險據守而從其他地方進攻,我們當如何處置?”


    曾錫珪很從容地說:“我料想日軍暫時不會選擇從別處登陸,他們的直接目的是占領港口,打通往徐州的隴海線,因此進攻港口一線是他們的不二之選。日軍囂張,不會把雲台山放在眼裏;而東陬山一帶現有我第三總隊胡文臣部鎮守,倘若日軍從南邊埒子口、灌河口孤軍登陸,會遭到胡文臣部南北夾擊,恐怕日軍再囂張,還是會有所顧慮的。以目前的形勢,不到萬不得已,日軍絕不會從別處進攻。我們一定要加固工事,據守不出,以逸待勞,迎擊日軍。”


    與此同時,在“能登呂”號作戰室裏,日軍的會議仍在繼續。


    鮫島具重接過鄉板的話,繼續說:“司令閣下,從港口一線登陸的話,我認為兵力不宜分散!”


    隨後,與久保同為陸戰隊指揮官的佐藤佳助站起身來說:“我也認為我軍登陸兵力不宜分散,應當集中進攻某一地點,這樣可重創敵軍,減少我軍傷亡!”


    聽了幾個人的意見後,鄉板梯二郎說:“我軍現已偵察到敵軍司令部駐紮在西墅,中國有句古話叫‘擒賊先擒王’,我們就用中國人說的話對付中國人。令......”


    “令”字音剛落,在場的幾名軍官立刻站了起來,這是鄉板梯二郎要發布作戰命令。


    “鋤炳、柴田分率戰艦從西墅、高公島方向炮擊敵方陣地;鮫島率航空兵轟炸敵炮兵陣地及補給線;佐藤率一小隊從高公島方向佯攻,久保率主力從西墅登陸。其餘各部隨時待命!明日一早發動進攻!”


    “是!”高亢的領命聲後,幾名日本軍官隨即返迴了各自崗位。


    到了傍晚,海麵掛起了大風,巨浪一排排朝岸上拍打過來。守軍頂著大風,乘著潮水逐漸落去的時機,又忙著在沙灘上搶築工事。


    曾錫珪此時也敏銳地察覺到日本人馬上就要發動進攻,他在中午時候就安排了一個小分隊,沿西墅、墟溝、孫家山、黃窩和高公島一線,逐戶通知鄉民撤離到安全地帶。可這些鄉民大多祖祖輩輩就住在這裏,哪肯輕易搬走,也隻有少許人家聽了通知後到親戚家暫避幾天,其餘的都想著照常生活。


    此時港口一帶的商行,已是撤離的撤離、關門的關門,能堅守下來的寥寥無幾。不過石柱和祝廣連商議後,明天還是先正常送物資,實在危險的話,他們再搬到西園去。


    第二天一清早,日軍便按照預先製定的進攻方案,將軍艦慢慢往西墅和高公島方向推進。駐守在西墅的第八軍第一總隊和駐守高公島的五十七軍一一二師的官兵都看到了敵人的異常調動,皆卯足了幹勁做好迎敵準備。


    待軍艦行至適當距離,日軍從兩個方向同時向岸上炮擊,頓時岸上“轟隆隆”一片,如雷動之聲,泥土、砂石飛起數米高,迷得人眼睛都睜不開。尤其是在沙灘上,戰士們費了很大的勁、被潮水淹沒、衝倒了好多次才修築起來的工事,在日軍炮擊之下,瞬間瓦解,根本不堪一擊。


    沙灘上的工事本是為了正麵阻擊敵人登陸部隊而設的,既然已被炮火摧毀,再繼續守下去已經沒有任何意義,於是第一總隊一大隊隊長李浩果斷命令中隊長沈陽撤出陣地。


    此時曾錫珪正在指揮所裏觀察著眼前發生的一切,這個指揮所位於山坡上的龍王廟附近,他之所以選擇此地,是因為孫家山,也就是港口一線陣地正好被狹長的連島所擋,而這裏除了一座小小的、離岸邊有一裏來遠的竹島之外,眼前一片開闊,海麵上的動向一覽無餘。但是正因為此地地勢開闊,日軍的炮火也能完全覆蓋到指揮所所在區域。


    就在說話之間,一陣炮彈如雨點般砸了下來,龍王廟瞬間瓦礫亂飛,陷入一片火海之中,廟內幾尊龍王和菩薩塑像摔倒在地,被炸的七零八碎。望著坍塌的神廟,曾司令身旁的孫嶽飛參謀說:“可惜了廟裏菩薩了!”


    曾錫珪一邊用望遠鏡望著海麵,一邊說:“不妨事,廟塌了,以後可以再重建,日本人的炮彈要是偏一偏,我們可就要倒下了!”


    不久,第一總隊隊長李世軍接到了大隊長李浩的報告:日軍的炮火鋪天蓋地般砸下來,守軍的大炮根本夠不到,隻能任由日本人轟炸,士兵現在已經有不少死傷。守軍還未發一槍便遭受如此損失實在不值,建議將士暫時撤離陣地,躲到岸邊的大岩石後麵,那裏比較隱蔽,日軍炮彈打不到,而且敵人在海麵上也看不到。待敵人靠岸時再來個出其不意。


    聽完總隊長李世軍的報告之後,曾錫珪同意了大隊長李浩的建議,還命令待日軍登陸艦抵達射程範圍時,岸上大炮再猛擊。


    日軍狂轟濫炸幾十分鍾後,登陸艦開始向前靠近,放出幾艘快艇,意圖強行登陸。無奈岸上守軍炮火太過猛烈,小艇幾被炸翻,根本靠不到岸邊,久保宮一隻得向指揮中心請求海上航空兵空中炮火支援。


    隨著鄉板梯二郎一聲令下,鮫島具重親率一隊航空兵駕駛戰機從“能登呂”上起飛,直奔守軍岸上炮兵陣地而去。幾番空中轟炸下來,岸上的大炮逐漸啞火。守軍沒有製空武器,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炮兵陣地在敵人空中炮火下逐漸瓦解,毫無還手之力。


    日軍登陸部隊則憑借空中炮火的掩護,一步步往岸邊靠近。此時又適值海水漲潮,日軍的幾艘快艇順利靠岸,幾十個日本士兵跳下小艇,沿著沙灘往前衝。


    中隊長沈陽率部隊隱蔽在岸邊大岩石之後,在日軍靠岸時,潮水已經漫到了他們的小腿。此時還未到正月中旬,海水異常寒冷,戰士們在海水裏凍得瑟瑟發抖,但無一人退縮。沈陽命令士兵咬緊牙關沉住氣,等日軍靠近了再打。


    日軍在登陸位置根本就看不到躲在岩石後麵的守軍,另外,有了航空兵的支援,他們更加無所忌憚,在隊長的指揮下擺開隊形,企圖一鼓作氣占領守軍陣地。


    等這股日軍靠近後,沈陽一聲令下,守軍一齊開火。日軍被突如其來的攻擊打了個措手不及,前麵的幾個人頃刻間倒在了沙灘上。但是這些日軍也是訓練有素,迅速在沙灘上找掩體,向守軍還擊,又組織船上的小鋼炮向岩石位置炮擊。


    守軍所選的位置極其隱蔽。日軍的火力隻能暫時壓製住守軍,卻絲毫傷及不到守軍,但是日軍在沙灘上雖然有部分掩體作掩護,卻基本上是完全暴露在守軍的火力之下。在日艦炮火的間隙,守軍組織了有效的攻擊,在沙灘上的日軍一個接一個倒下去。


    日軍前進不得,也無更好的辦法,隊長隻得命令剩下的士兵拖著幾具屍體退迴小艇,返迴了戰艦。


    久保打心眼裏就瞧不上中國軍隊,他不甘心初次衝刺的失敗,組織士兵再次向岸邊衝鋒,可是幾番下來,皆能未成功,倒是又損失了不少士兵。


    再看看高公島方向,建在半山腰的工事多為石質,非常堅固。柴田吉命令軍艦向岸上全力開炮,打了足足幾十分鍾,對岸上的工事造成了一定的損壞,但是守軍依靠地形躲在掩體裏,並未受到什麽損失。待日軍小分隊強行上岸時,岸上守軍也是一起射擊,日軍丟下數具屍體後便灰溜溜退迴了船上。日軍本來就沒有打算從高公島方向登陸,退迴後,陸戰隊指揮官佐藤佳助便沒有命令再次發動衝鋒。


    初次正式的麵對麵較量,以守軍勝利而告終,狠挫了日軍囂張的氣焰。但是在西墅,日軍轟炸使得守軍也遭受了不小的損失。曾錫珪看到日軍退迴了船上沒有再次進攻,這才離開了指揮所。


    這天石柱正好要往西墅送物資,早上在日軍炮擊守軍之前,一行人就已經出發。在裝物資時他們聽到了西墅方向傳來的陣陣炮聲,但並不知道那裏究竟發生了什麽,所以並沒有改變預先的運送計劃。等石柱到達西墅時,戰鬥已經結束,在卸物資時他恰巧遇到了剛從前線下來的曾錫珪,穿著一身灰色的軍裝。


    曾錫珪看到石柱一行人在如此危險的境況下竟然還能按時到此地送物資,心中甚是讚賞。他走到石柱跟前說:“小夥子,叫什麽名字?”


    “長官好,我叫石柱!”突然見到這麽大的司令過來問自己話,石柱似乎有點緊張起來。


    “好啊,臨危不懼,是條漢子,可堪大任!”曾錫珪說。


    “曾司令過獎了!按時送物資是俺們分內之事,俺們隻不過是流些汗而已,你們軍人在前線保家衛國、舍生忘死,流的是血,你們才是真英雄!”


    “小夥子,可曾上過學?”曾錫珪聽石柱這麽一說,感覺麵前的這個小夥子說話有點水平。


    “念完了初中。”


    “不錯!既然遇著了,也是緣分。沒準備什麽,就送你本書吧。”隨後曾錫珪向司機周吉示意了下。周吉從車裏拿出了一本赭色硬封麵的書遞給曾錫珪,曾錫珪又將其贈與石柱。


    石柱連聲道謝,伸出雙手將書接了過來,仔細一瞧,赭色封麵上豎排印著金黃色的“拿破崙本紀”五個凹字,旁邊還有一個拿破侖頭像。


    曾錫珪說這是英國人寫的本,漢譯版,他非常喜歡讀。又勉勵了石柱一番,這才離去。


    這是石柱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與曾錫珪的交談,後來石柱聽周吉說,“拿破侖本紀”是曾司令最喜歡的一本書,能將這本書送給石柱,足見他對石柱的讚賞。石柱對這本書也一直非常珍視,隻可惜後來在“文革”時成了資本主義書籍,被紅小將一把火給燒了。


    在日軍方麵,這次顯然吃了敗仗,但也隻是損耗了一些彈藥、死傷十幾個人而已。不過,他們囂張的氣焰卻受到了極大的打擊。“日本人絕不會甘心的”,這一點曾錫珪也心知肚明。


    鄉板梯二郎將戰況向板垣征四郎作了匯報,少不了被板垣狠批一頓。彼時日軍攻打滕縣一帶雖遭遇頑強抵抗,但也算順風順水,似乎不急於拿下連雲港、打通隴海線,因此板垣命令鄉板梯二郎暫時無需采取重大行動,等待進一步的指示。雖如此,鄉板梯二郎也沒有閑著,他下令加強對守軍的各種偵查,時不時從海上或空中對守軍進行轟炸,並且暗中派人登上竹島,密切監視西墅守軍的一舉一動。


    其後,北線的板垣師團和磯穀師團在臨沂與台兒莊一帶接連陷入了苦戰,而南線的日軍此時仍被阻於淮河南岸,嚴重影響到其南北夾擊徐州的計劃,這也是一向驕橫跋扈的日軍所始料未及的。板垣隨即急令鄉板梯二郎盡快做好進攻連雲港的部署,隨時準備全麵出擊。


    在魯南戰事處於膠著狀態之時,中國軍隊傷亡也很慘重,勝負一時無法預料。此時李宗仁擔心日軍會傾全力拿下連雲港,遂命令曾錫珪加強備戰,全力迎敵,不得有誤。接令後,曾錫珪將新浦和海州城中部分守軍東調至連雲港,作為預備隊駐守在雲台山南側。


    在這樣的情況下,“廣連商行”一時間更忙了,而且得益於石柱此前受到曾錫珪司令的讚賞,守軍部分軍事物資也自然而然地委托給“廣連商行”代為運輸。


    不甘失敗的鄉板梯二郎雖誓要攻下連雲港,但他對曾錫珪向連雲港增派守軍一事還是有所顧忌,尤其是忌憚一一二師的幾個兵團。於是他便再次與手下軍官商議,製定了一套“調虎離山”之計:將投靠日本人的海匪劉桂棠、張宗元、劉佩忱等部三千多眾組編為皇協軍,令其由日照南下,進攻贛榆拓汪,並派日本海軍從海上進行炮火支援,造成日軍試圖全力從北麵進攻連雲港的假象,以圖將一一二師調離連雲港防區。如此一來,日軍便可集中兵力對付力量薄弱的守軍第八軍,拿下連雲港可謂是易如反掌。


    其實早在這些海匪投靠日本人之初,他們就已經利用海州灣內離海岸十幾裏的秦山島作為跳板,經常上岸騷擾、掠奪沿岸的贛榆和嵐山地區,當地百姓深受其害,對這幫土匪深惡痛絕。


    國軍很早前曾派過一支小分隊前往,欲蕩平此海患,無奈這些海匪依托海島和日本人的軍艦,神出鬼沒,從不與小分隊正麵對抗,一直未被消滅。此番鄉板梯二郎令這股海匪率全部兵力從陸上進攻,倒是給了國軍將其一舉消滅的好機會。於是,一一二師師長霍守義命令三三四旅所轄的萬毅六六七團和崔喜璋六六八團分別從新浦、墟溝北進,消滅這股頑匪。


    從日軍的部署和種種跡象來看,霍守義已經察覺到了鄉板的計策。他特別囑咐三三四旅旅長馬萬珍:日軍此番目的是為了分散守軍兵力,務必不得使所轄兵團北出太深,所進距離需可及時迴防連雲港,在確保港口、鐵路無虞的情況下,伺機出擊,速戰速決,萬不可和敵人糾纏。


    這天石柱到孫家山送物資,正遇到六六八團收拾行裝、準備出發。


    趙一水看到石柱來了,主動上前說道:“石柱兄弟,我們馬上要隨部隊出發,聽連長說是往北打海匪,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迴來。這段時間可就沒法和你一起訓練了!”


    聽說要打海匪,石柱立馬來了精神,對趙一水說道:“趙排長,你們要是去打海匪的話,麻煩幫忙打聽下,看看這些海匪頭子中有沒有叫劉伏龍的,這人原先是這裏的土匪,和我有些恩怨!”


    “好,我替你打聽下,有什麽消息,迴來告訴你!要是我迴不來了,兄弟,記得清明時候給我燒些紙錢!”說完,趙一水便告別石柱,隨部隊出發。


    時下已是農曆二月中旬,又到了草長鶯飛的季節,天氣漸暖,徐徐春風吹在石柱的臉上,他心中那團複仇的火種仿佛如這冬去春來一般,又開始燃燒起來。


    二十幾天後,徐州戰場上台兒莊勝利的捷報如同長了翅膀,一時間飛遍了大街小巷,人們紛紛走上街頭,拉著橫幅、揮舞著旗幟,喊著“打倒日本帝國主義”、“中華民族萬歲”、“中國必勝”等口號,表達著心中喜悅以及愛國之熱情。在這一勝利麵前,此前的一切敗仗仿佛都變得不值一提,連蔣委員長都覺得中國軍隊此時已經具有擊垮日軍、扭轉時局的實力了。


    消息傳到了張半仙那裏,他又高興得像個孩子。“中國勝利,指日可待啊!等勝利了,咱老百姓就能過好日子了!”,張半仙心裏總是這麽想著,隻是他歲數略大,腿腳漸漸不便,縣城裏組織的百姓遊行慶祝活動沒法去參加,心裏感覺有些遺憾。


    這一次就連張半仙的孫子大毛也感覺到勝利的喜悅了,隻是他的好朋友大黃狗和村裏的王大聾子依然聽不到發生了什麽。


    但是有時候事情就是那麽的諷刺,勝利的喜悅僅維持了四十天,合肥淪陷、徐州失守的消息即相繼傳來。一時間人們仿佛從天堂跌倒了地獄,他們搞不明白,明明是勝利了,可最後怎麽又敗了呢?這與此前的太原會戰、淞滬會戰是何等的相似!似乎這才是中國羸弱的本質,人們仿佛又失去了方向,中國還能勝利麽!?


    “真是豈有此理,豈有此理!”張半仙這一次話語似乎少了很多,隻是拳頭依然攥得很緊。


    後來石柱在港口聽部隊說,徐州城是失守了,但是國軍此前已經全部順利突圍,日本人其實隻是得到了一座空城而已,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不用太悲觀。“空城?空城?真的是空城?那老百姓呢,他們逃離了麽?所謂的空城就是沒有士兵的城?老百姓不是還要遭殃!”石柱這次是如此憤怒,他所聽到的南京城破時的慘景又浮現在了腦海裏,可他一個小小的老百姓又能改變得了什麽!


    屋漏偏逢連夜雨。如果說徐州城離連雲港還有四百裏,它的失守對石柱貌似沒有什麽影響,但是近在眼前的孫家山這個時候偏又失守了。


    就在徐州城被日本人攻破後的第二天,石柱一大清早就聽到有士兵跑來挨家相告:孫家山第一道防線已經失守,日本鬼子打上岸了,讓老百姓快跑出去避一避。那人還特地囑咐祝廣連,這陣子孫家山的物資就先不要送了,等一等,看看情況再說。。


    事情發生得如此突然,普通老百姓根本來不及轉移,好在“廣連商行”離孫家山還有幾裏地,而且之前他們把值錢的東西差不多都搬到了西園,因此迅速收拾好了細軟後,一行人便跳上馬車,全部撤往西園的宅子裏去。


    在前往西園的路上,石柱他們看到曾司令手下李浩大隊長正帶著一隊人馬火速往孫家山方向趕去,想必是去馳援那裏的守軍。此前石柱經常聽到軍人舍生忘死、保家衛國的故事,但那些隻是虛幻的概念,此時他才真正看到了“逆行者”的血性-當老百姓後撤的時候,軍人必須要往前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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