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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寂的偏遠小鎮,一時間竟喧囂熱鬧起來!


    到鎮公所這一路,百姓還是敲鑼打鼓。那些當官的見這陣勢心裏害怕,以為又有百姓造反,慌忙準備調兵布防,聽下麵人報告後,方才如釋重負。


    這年頭,到處都在打仗,今天這個打來,明天那個又打來,也不怪那些官員們提心吊膽。


    眾人將蛇扛進鎮公所大院裏,一個當官模樣的人出來接待大家,後麵還跟著四個扛著槍的小兵。那人對著眾人招了招手,說道:“今天二位英雄擒了這惡蟒,為民除害,真是可喜可賀!我必上報上峰,重重嘉獎。鄉親們,先給鼓鼓掌......”


    下麵的老百姓哪有鼓掌這習慣,隻是一個勁舉著拳頭說“好!好!”,隨後,不少人又敲起鑼鼓以示慶祝。


    這時風清雲上前,兩手作揖,對那當官的問:“敢問大人,那這賞錢怎麽說?”那人迴答說:“這個,這個嘛,這懸賞公告是多年前的政府貼出的,老石頭是海州人氏,你呢,是濟寧人氏,而我們這裏是開封道,按照上峰現在的規定,你們應當到徐州道領賞...”


    話還沒說完,下麵的人就叫了起來,你一言我一語,皆說他們是為當地百姓除害的,這錢自然得這裏出。那當官的怕激起民憤,繼而又說道:“不過嘛,出於對二位英雄的嘉獎,我們會先給一部分錢,不作為賞金,權作為感謝,以資鼓勵。我們再寫個條子給徐州道,那邊自然會給賞錢的。”


    老石頭來這裏本來的目的就是為了給兒子跟兒媳報仇,現在大仇既已得報,賞不賞錢的他自然也就沒在意。聽那當官的如此一說,他便上前說道:“長官,我還有個請求,我要這張蛇皮!”


    那當官的見就這點個要求,也就爽快地答應了。


    於是眾人將蛇展開,隻見老石頭和風清雲從腰間掏出匕首,一路劃下去,那口子劃得筆直筆直的。還沒等旁觀的人反應過來,兩人三兩下就把蛇皮給扒了下來,隻看得眾人一愣一愣的。剩下的蛇肉,便被一眾饑餓的赤腳幫人還有膽大的鎮上人給割了去,分掉了。殘留的那些汙穢,那當官的則命人給打掃幹淨,找個地方埋了。天色漸晚,眾人也都慢慢散去。


    得了鎮裏給的二百賞錢並當官的寫的字條後,老石頭和風清雲便迴了山腳下。此刻正好趕上晚飯時分,石裕氏、妮子還有季家人已備好了酒菜,就等他們兩人迴來,也算是大家在一起慶個功。


    石柱吃得頗快,大人們酒還未過兩巡,他就飽著肚子一個人去玩,還不時去撩撩季家快三個月大的小丫頭,又不時跑到他奶奶旁邊撒個嬌。不一會,石柱又乘著老石頭不注意時,翻開了小背袋,將裏麵的陰陽八卦盤拿出來玩。


    季栓子坐的位置正麵對著石柱,見石柱拿著八卦盤,先是停頓了下,若有所思,繼而放下手中的酒杯忽地站了起來。老石頭和風清雲忙問怎麽迴事,季栓子便問老石頭:“石大叔,那個八卦盤是你們家的什物麽?”


    老石頭不知石柱拿出了八卦盤,便一邊從石柱手裏奪過八卦盤準備收起,一邊說:“是啊,這陰陽八卦盤是祖上出師後,祖師爺所贈的,說起來還是風家的東西,在俺們這已經傳了好幾輩了!”


    季栓子聽聞之後又忙問道:“敢問石大叔,六年前,有對海州來的年輕倆口到這抓大蟒,也帶了這個八卦盤,後來不幸丟了性命,可是大叔家裏人?”


    “那正是我兒子和兒媳婦......”


    還沒等老石頭把話說完,季栓子竟撲通跪在了老石頭跟前磕了個響頭,一把鼻子一把淚地說:“恩人啦,這麽些年了,我總算見到恩人了!”


    眾人不知原委,忙把他扶起來問個究竟。


    原來,這季栓子正是六年前大開夫婦在山上所救下的那個少年,這些年他總是想著要報答恩人的家裏人,對前來抓大蟒的人也格外客氣,所以這次聽說老石頭和風清雲一行人是來抓大蛇的,他便毫不猶豫答應給他們借住。


    這時,季栓子的丈母娘也過來跟老石頭說:“栓子經常在我們跟前提起兩位救命恩人,要是沒有他們,他也活不到今天,早就被那大蛇給吞了。沒想到這次能有機會得見恩人的家裏人,總算是老天開眼了,開眼了!”


    眾人經此一事,更顯得親切起來。迴到酒桌,季栓子便倒了一大碗酒說:“我沒啥本事,不知以何報答恩人,先敬兩位大叔一碗酒!”說罷一飲而盡。


    老石頭和風清雲兩人本來酒量就不錯,見季栓子如此,他們二話沒說,也都幹了杯中酒,甚是痛快。


    不一會,風清雲看到石柱又在撩季家的小女娃子,便借著酒興開玩笑道:“你看,這兩個娃子倒挺投緣的,不如結個娃娃親了。”


    季栓子聽了這話倒認真了起來:“這好呀,隻要石大叔不嫌棄,我原意結這門親事!”


    聽這麽一說,老石頭忙放下手中的筷子,把石柱喊了過來,一本正經地問道:“柱子,歡不歡跟小妹妹玩?”


    石柱很爽快地說:“當然歡了!”


    “那讓妹妹給你當媳婦,你願不願意?”


    石柱先是愣了下,又迴問老石頭道:“俺老爹,媳婦是幹什麽的啊?”


    “媳婦就是長大了給你生娃子的!”


    這時石柱才說:“那我就想讓妹妹給我當媳婦,長大了生娃子!”


    老石頭又看了石裕氏一眼,嘴裏則若問若答般說道:“那這事就這麽定了?!”石裕氏隻是笑著,也不言語,誰都能看出她心裏願意著呢。


    老石頭遂把石柱脖子上掛的玉墜摘了下來,掛到季家小女娃脖子上,還說:“這迴來得匆忙,也沒有準備啥東西,這個玉兔墜子是一位高僧所贈,柱子打小就帶著它。你家女娃屬兔子,正好把這個送給她,就當是見麵禮吧!”


    石裕氏又拿出一些彩色絨線給娃子係上,這是從老家那邊專門帶來的,明天就是五月端,本來是打算給石柱係的,現在正好送點給女娃子。


    季栓子丈母娘接過絨線後說:“這東西好啊,明天洗個艾葉香蒲澡,戴個十天半個月的,剪下來後再掛到花上,等到七月初七這天讓喜鵲銜去,給牛郎和織女搭鵲橋!”


    風清雲這時拿出了紙筆,先將兩個娃娃的生辰八字寫了下來,邊寫邊說:“女娃屬兔,柱子屬雞,卯為日出,酉為月出,日出為明堂,月出乃玉堂,兔配雞可謂是日月合碧,姻緣美滿哈!”隨後,他又留了兩家的地址,互相交給對方家裏,以便日後相認之用。


    諸事完畢,屋裏所有人都高高興興的,就連那女娃子嘴角都笑咪咪的。女人們酒喝得少,飯也都吃飽了,便在一旁聊天,三個男人又繼續喝起來,也不知道喝到什麽時候方才睡下。


    第二天便是端午佳節,這天天氣有點陰沉,像是要下大雨。不管這世道怎樣,也不管誰跟誰打仗,老百姓始終還是要過日子的,這節日裏,老祖宗留下的習俗不能變。


    天剛蒙蒙亮,女人們就起來包黍米粽子,放個紅棗進去,包成三角形或者四角形,煮的時候往鍋裏放幾瓣大蒜,再煮點雞蛋,等到栓子他們起來後,也正好趕上吃粽子了。石柱還沒等粽子全部出鍋就拿了一個,嘴吹一吹,兩隻手掂來掂去,總算是把粽葉給扒開了,嘴裏吃著粽子又去撩他的“小媳婦”玩了。


    老石頭和風清雲吃了早飯、收拾停當後就準備出發前往徐州道,石柱這幾天和季家女娃在一起玩得久了有點舍不得走,不過他又想早點迴家和小夥伴玩,於是半情半願才跟著上了馬車。季栓子和他丈母娘出來送行,他媳婦抱著女娃也跟在身後。


    臨走前老石頭跟栓子一家說:“多謝這幾天的招待,十六年後,俺們家柱子一定會來迎娶你家女娃子的!各位保重了!”這時栓子丈母娘說:“老哥,一家人我就不說兩家話了,迴去路上小心點,一切順利,俺們等著你們隨時再來!”風清雲和妮子騎上馬也都雙手作揖道別。隨後,老石頭駕車而去,石裕氏在車上和季家一家人揮手道別,直到拐個彎後看不見了才將手放下。


    石、季兩家雖有這十六年的約定,可生逢亂世,誰又能知道十六年後會是個什麽樣子呢!


    老石頭一行人離開芒碭山後便一路向東,加快了行程。剛過了晌午,他們就趕到了徐州銅山。老石頭讓石裕氏和妮子帶著柱子在路邊候著,他和風清雲帶著字條直奔徐州道辦公廳而去。找到了管事的後,老石頭便把永城帶來的字條遞了上去,又說明了原委。


    那管事的看完字條後抬起肥胖的頭,麵露難色說道:“你這蛇是在開封道內抓的,懸賞告示也是開封道出的,怎麽讓我這邊給?真是莫名其妙!”


    這時風清雲先站了起來,說道:“可是那邊說了,懸賞告示上說是要到俺們所在地來領賞,這當然是要這邊給了!”


    那管事的又說:“什麽告不告示的,都是十幾年前的事了,我們這,政府都換了好幾茬,那告示對我們早就不管用了!”那管事的呷了口茶繼而說道:“再說了,光憑這字條,誰能證明這蛇就是你們抓的?這要是有人得了這字條來冒領的怎麽辦?”


    聽了這話,老石頭氣不打一處來,走到前麵就說:“憑什麽?就憑我手裏這張蛇皮!幾年前我兒子、兒媳婦為了抓著蛇丟了性命,當年,豫州道吳長官和馮督軍還專門差人去海州到俺家表示慰問,現在才過了幾年,這官府怎都變成了這樣不講理了,推來推去的!”


    那管事的聽著一說,手拍桌子站了起來:“你們這些刁民,竟敢這樣頂撞官員、誹謗政府,真是不想活了!你們馬上給我滾出去,不然把你們都抓到牢裏。”說罷便讓手下人將老石頭和風清雲推出了門外。


    這時一直在管事旁邊個子稍高點的人走了出來,這人像是那管事的秘書,他讓底下人先停下,又進去和管事的胖子說:“長官,您先消消氣。現在這形勢您也清楚,南京那邊和北京的張大帥你來我往的,吳將軍已經被打跑了,奉軍已有潰敗之勢,北伐軍隨時都能再打過來。現在蔣介石、汪精衛和北邊的張大帥都在拉攏馮將軍,不管怎麽樣,徐州道遲早會落入馮將軍手中,雖說我們是文官,不管政府換了誰當家都要用到我們,可到時候馮將軍要是知道這件事情,隻怕我們吃不了兜著走。”


    那管事的想了想,問道:“那依你之見,該如何處理?”


    個子稍高的那人迴答到:“長官,我看不如隨便給他們點大洋打發走得了,不管將來誰打來,我們能有個交代就行。這錢又不是咱們的,捂在我們手裏又不能下蛋,給上峰省這錢我們也撈不到好處,說不定上峰明天就被打跑了!”


    管事的又問:“你看給多少合適?”


    那個子稍高的一看就是個會察言觀色的主,遇到最終做決定之時,肯定不會再自作主張地說具體數字了,於是迴答說:“給多少,這事長官您說了算!”


    那管事的又呷了口茶,伸出兩根手指頭說:“那就給個二百大洋吧,不少了!”


    個子稍高的忙迴答到:“是,是....,我這就去辦。”說著就走出了門外,帶著老石頭和風清雲辦了手續,領了大洋。


    老石頭和風清雲在沒來辦公廳之前,石裕氏就跟他們說了,這官府辦事向來隻會推來推去,賞錢定然不會全給,他們來的目的主要是給兒子和兒媳婦報仇,賞錢能拿多少是多少,即便拿不到,也千萬不能和官府死杠,以免惹來麻煩。


    老石頭和風清雲兩人心裏早就有數了,現在既已得了二百賞錢,自然不會再糾纏,忙對著那個子稍高的人說:“多謝長官幫忙!”


    那人迴說:“你也不必謝我,你們也算是為民除害,這些本來就是你們應得的,隻是我隻能幫到你們這點了。”出了院子那人又說:“你們趕緊迴家去吧,路上可要當心點,小心遇到土匪。這年頭天天打仗,說不定我們這邊明天就換了主了,還是當老百姓好,吃飽肚子就行,啥事都不用管。”


    這人雖精明,可他卻不知道,打起仗來,受苦的永遠是普通老百姓!


    老石頭和風清雲迴來後將原委向石裕氏和妮子講了下,石裕氏說:“拿到多少是多少,人沒事就好!”這時已到下午時分,石柱嚷著要吃東西。路上時,幾人隻吃了點東西墊墊肚子,這會也都感覺餓了,便找了個飯館吃點麵,昨晚酒勁還沒有完全消掉,這會都不想喝酒。


    飯飽之後終於要到離別時刻了,老石頭將大洋分出一半交與風清雲,風清雲則說:“老弟,俺來這並不是為了賞錢的,現在既然已經給侄兒、侄媳報了仇,俺們也就大功告成了,這些個錢你留著吧。”


    老石頭和石裕氏則不依:“若不是兄長相助,這仇估計永遠也報不了了。隻望兄長莫要嫌少!”


    兩人你推我往的,一旁的妮子實在看不下去了,就說道:“爹,這樣吧,咱還是拿點吧。”說罷順手抓了一大把大洋,又對老石頭說:“石大叔,您看這樣行了吧?”


    老石頭也知道,再這樣耗下去風清雲也不會多拿的,便對風清雲說:“那好吧,隻是,這樣虧待兄長了!”兩人又寒暄一番方才作罷。


    風清雲和妮子跨上大馬,對老石頭和石裕氏作揖說道:“就此別過,後會有期!”便揮起馬鞭往北而去。那馬蹄在青石小路上發出清脆的“嗒嗒”聲,馬掌和石頭碰撞激起的火花在這陰沉的天氣中清晰可見,那火花越飛越高,宛若煙火一般直衝雲霄。


    離別之後老石頭心中感慨,這一別不知何時才能再見,或許再也沒有機會再見了。半天他才緩過神來,迴過頭來跟石裕氏說:“咱們也走吧!”便抖起韁繩,往東而去。為了防止路上出意外,老石頭將錢分成了兩份,他和石裕氏兩人一人一份,貼身攜帶。這次老石頭和石裕氏身上都帶著錢,路上不敢耽擱,兩人輪換駕車,星夜兼程,第二天下午便到了東海洪莊地界。


    馬車來到莊外一片小樹林附近時,石柱忽然說肚子疼要屙屎,石裕氏隻好帶著他下車,遠遠地找了個地方。就在要返迴時,忽然從前頭小樹林裏竄出一隊人馬,有幾十個人,個個都扛著槍。打頭的膀子有個刀疤,一臉橫樣,一看就是個土匪模樣。


    那人來到老石頭跟前說:“吆謔,本來打算乘著兩邊打仗撈點好處的,沒想到路上先見著個來送死的。兄弟們,把這馬和車拉走,看看這老頭身上有沒有錢!”說著就從後麵上來兩個人搜老石頭的身。


    老石頭自知雙拳難敵四手,何況對方還有這麽些槍,他便一邊躲著一邊說:“這位大爺,我一個窮過路的,身上哪有錢啊?”


    那些人哪由得老石頭分說,縱使錢藏得再隱蔽,三下兩下還是被搜了出來。


    那領頭的接過錢袋子在手裏掂了掂,斜眼看了下老石頭說:“沒看出來,這老頭還有兩個小錢啊,這迴兄弟們也沒白出來一趟!”


    見錢被搶走了,老石頭哪裏肯依,便要上前奪迴來,一邊還說:“這錢你們不能拿,我還指著這些錢生活了,求求你們了,這錢不能拿啊!”還沒等靠近領頭的,他就被人給推了迴來。


    那領頭的下了馬,來到老石頭跟前,二話沒說,一腳直接將老石頭踹倒在地上,又從腰裏掏出一把駁殼槍,先在手裏顯擺似得掂量了幾下,而後便打開保險指著老石頭說:“你個老東西,還敢搶老子手裏的錢!以後這錢你也用不到了,我送你去見閻王吧。記住了,老子叫劉伏龍,也讓你死個明白。”


    說罷,隻聽得啪的一聲槍響,子彈從老石頭左胸前穿了過去,頓時鮮血直流,老石頭直接昏死了過去。


    石裕氏本來帶著石柱去屙屎,看到那幫土匪出來便遠遠躲起來,用手把石柱嘴巴捂著,自己也沒敢出聲。不過見老石頭挨了一槍,她還是沒忍住,頓時癱坐在草叢裏哭了起來,這一下弄出了聲響,驚動了這夥土匪。


    劉伏龍讓兩人去看看什麽情況,那兩人便端起槍一步一步慢慢往前走。剛走出沒幾步,隻聽遠處傳來幾聲槍響,那兩人就都倒在了地上。


    劉伏龍見情況不妙,趕緊蹲下躲在馬旁邊,遠遠望去看到有一小隊士兵正朝這邊開槍。劉伏龍雖兇悍,不過哪能招架得住這些當兵的啊,況且他們也不敢真的招惹正規軍,於是命令手下人一邊還擊一邊撤退,最後又被撂下幾具屍體,這才覓得機會躍身上馬飛奔而逃。


    那隊士兵到了老石頭跟前,看老石頭還有口氣,趕緊先包紮了下,老石頭這才有了些許意識。這時石裕氏也帶著石柱跑了過來,看到老石頭奄奄一息,哭得更加傷心,石柱也在一旁邊晃老石頭邊說:“俺老爹,你不要死啊,我還要跟你學功夫呢......”那些士兵看此場景心中也十分悲痛。


    原來,這隊士兵是北伐軍東路軍二十一師的先頭部隊,長官是個連長,姓嚴,他們聽到槍聲便趕過來查看情況,這才將劉伏龍一幹土匪打跑。嚴連長問衛生員情況怎麽樣,衛生員隻是對他搖了搖頭,什麽也沒說,看樣子老石頭是不行了。


    嚴連長問石裕氏是哪裏人,為何在此地。石裕氏抬頭看了看這些當兵的,雖然他們救了自己,但是還得留個心眼,於是說道:“俺們是海州灌雲的,剛從徐州親戚那邊迴來,沒想到會在這裏碰上土匪,要不是你們相救,恐怕我和孫子命也沒了......”


    嚴連長說:“現在兵荒馬亂,匪患猖獗,據我所知,這幫土匪頭子叫劉伏龍,就是海州人,在這一帶為非作歹十幾年了,燒殺搶奪,無惡不作,手底下有好幾百號人,政府早就想剿了他們,隻是現在忙於北伐。等全國統一了,我們一定將這些畜生全部剿滅!”


    老石頭知道自己撐不了多久,用微弱的聲音對嚴連長說:“多謝軍爺相救,可惜我命不久矣,下輩子一定報答相救之恩。”又對石裕氏說:“他老奶,咱們迴家吧,就是死,我也要死在自家炕上!”


    石裕氏似乎也知道老石頭挺不了多久,邊抹眼淚邊點頭說:“老頭子,我們迴家,這就迴家,迴家!”


    剛剛劉伏龍跑得匆忙,隻搶走了老石頭身上的大洋,好在並未來得及將馬車帶走,士兵們便幫忙把老石頭抬上馬車,石裕氏告別眾人後就趕著馬車連夜奔家裏而去。


    石柱一路上原本哭得厲害,後來哭累了,也躺在老石頭旁邊睡著了。第二天一早,石裕氏趕著馬車就迴到了家裏,看那老石頭已經麵無血色,隻是為了死在家裏,才留著這口氣一直沒有咽下。


    石裕氏將老石頭抬到床上,哭著說:“老頭子,你要是走了,留下我們一老一小該怎麽過啊!”


    老石頭用最後一點力氣將石柱拉到旁邊,對著石裕氏說:“他老奶,你自打跟著我就沒過過什麽好日子,我隻求你能將柱子拉扯大,保住石家這點香火,我死也瞑目了。你自己也要保重,這個家現在全靠你一人了。”


    石裕氏說:“老頭子,自打第一天遇見你,我就知道要跟定你一輩子了,跟你在一塊堆,我從來都沒感覺苦過。你放心吧,柱子也是我孫子,我一定會將他拉扯成人的!”


    老石頭又對石柱說:“柱子,聽老爹話,長大了千萬不要再去學抓蛇,這個舊時代已經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柱子,你得往前看。你也千萬不要想著為我報仇,這些土匪比毒蛇還要惡毒,隻怕你鬥不過他們。你一定要好好聽話,也要照顧好你老奶。還有,記住,這輩子都不要去當兵,你要是被子彈咬到,我們石家就沒有後了......”


    還沒等到石柱再言語,老石頭便雙眼緊閉,兩手垂了下去。任憑石柱怎麽搖晃,他那雙纖弱的小手終究沒能把爺爺晃醒。在死亡麵前,所有的努力都變得那麽蒼白無力。


    這時天空中傳來兩聲悶雷,原本陰沉的天氣此時也下起了豆大般的雨點,嘩啦啦的雨聲連同一老一小的哭聲一起送別逝者。看著死去的爺爺,石柱說道:“俺老爹,我會聽俺老奶的話的。但是,我長大了一定要為你報仇,殺了劉伏龍!”


    自此,報仇的火種便深深種在了石柱幼小的心靈中,劉伏龍的那張橫臉和手臂上的刀疤也清晰地留在了他的記憶中,甚至在夢裏,那聲槍響都能把他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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