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柒柒趕到法院的時候,見到一堆記者已經把大門圍得水泄不通。


    她近來煩心事太多,沒有關注法製新聞,不知道是什麽大案能讓媒體如此勞師動眾。


    她站得離人群遠遠的,用手機搜索一番,才恍然大悟。


    原來張沈狀告秦氏集團的事在網上炒得風風火火,不難想到,這都是張沈給自己製造的噱頭。而且,該案的辯護律師至今仍保持神秘,裏麵正在開庭審理,這些記者都是來等待一審判決公布的。


    洛柒柒產生了一種不祥的預感,她希望自己的猜測不要成真。


    洛柒柒和記者們在法院外等了約莫一個小時,仍然不見有人出來,按理說,這樁案子不該審理這麽久。


    洛柒柒困惑地撓耳朵,撓著撓著突然想起一件事來。


    以前她跟祁明朗來這兒參觀過,祁明朗曾告訴她——如果審理結束,律師和當事人不願公開露麵,就會從大樓的側門悄悄離開,那個位置極為隱秘,記者們是絕對不知道的。


    有了眉目,她就火急火燎地去找側門,很輕鬆便找到了。


    她躲在拐角處貓著身子,稍稍探出頭去,不敢眨眼,死盯住那扇門。


    又等了半個小時,果然見身穿正裝的祁森走了出來,然後跟出來的是……張沈!


    祁森一語不發,抬腳往與洛柒柒藏身處相反的方向走去,張沈攔在祁森麵前,洛柒柒看不見祁森的表情,卻能清楚看見張沈的眼裏滿是憤恨。


    “祁森,你口口聲聲說會幫我打贏官司,現在居然害我被秦驁反咬一口,你到底是不是真心幫我?!”


    “哼!我還沒追究你隱瞞不報的事!你倒敢質問起我來?別忘了你曾經也是律師,為什麽會落到這個下場,難道不該問你自己嗎?要不是你留了那麽多把柄給他,我會輸得這麽難看?”


    祁森的聲音異常沙啞,粗糙得像是被砂紙打磨過一樣,要不是在場隻有他們兩人,洛柒柒都不敢確定那是他的聲音。


    張沈神色慌張,眼珠子骨碌打轉,自知理虧,還慣性耍著賴,“這……你怎麽能怪我?你是我的辯護律師!對方提供的證據你都不能事先掌握,這就是你的責任!”


    “張沈,怎麽你進了趟局子,腦子裏的水還沒抽幹呢?請你在推卸責任之前,先搞清楚我是誰!我勸你離我遠點兒,我沒工夫跟你在這兒閑扯!我警告你,惹我的下場,隻會比惹了秦驁的下場更慘!”


    張沈聽後精神已經瀕臨崩潰,洛柒柒還記得他這副齜牙咧嘴的可怖模樣,她擔心,他會不會傷害到祁森?


    然後她又聽到張沈怒罵的聲音,“好啊!你想利用我扳倒秦驁的時候就主動來找我,現在我沒了價值,就把我棄如草芥!我果然不該相信你們這些人,都他外婆是同流合汙!”


    “嗬~指責別人之前,怎麽不先看看你身後跟著多少條髒尾巴?滾開!”


    “不許走!你必須幫我善後!我現在身無分文,你輸了官司,你必須幫我承擔全部的賠償!”


    “哈哈哈~我沒聽錯吧?你還想讓我替你買單?你也不想想,我給得起……你有命拿嗎?”


    “你!”


    洛柒柒看到張沈氣得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反駁無能,賊眉鼠眼地好像開始在周圍尋找著行兇的武器。


    而張沈的敵人祁森早就失去了耐心,他用盡全力,一拳把張沈擊倒在地。


    “我真後悔當初沒聽她的話,搭理了你這種無恥之徒!”


    祁森說完便跨過他的身體走了,張沈倒在地上哀嚎不已,洛柒柒繼續觀望著,直到確認張沈無力對祁森實施報複,她才悄悄地離開了。


    祁森拖著透支的身體趕迴市醫院,vvip大樓的一樓會客廳已經被祁家眾人擠滿,近親遠戚前來慰問的人換了一批又一批,祁爺爺的孫子孫女們都忙著接待。


    不過除了家族裏舉足輕重的幾位,其餘人都隻是來打個照麵,遺容都無權瞻仰。


    祁森如行屍走肉般穿過人群,坐上電梯按下-1的按鍵,行至祁爺爺的獨立停屍房前,那裏已有幾人在等候。


    市醫院的林珍辛世祥、祁朝和祁明朗兩兄弟,還有他們同父異母的大房長子祁仲磊都在場。


    祁森徑直走到辛世祥跟前,有氣無力地問了聲:“屍檢結果出來了嗎?”


    辛世祥看了眼手表,估摸著,“還要再等十分鍾,就快了……”


    站在幾米開外的祁仲磊兇狠地衝過來,指著祁森鼻子嘶吼道:“誰允許你進來的?滾出去!”


    祁森垂著頭不說話,他知道,自己現在說什麽都是錯的。


    祁明朗卻見不得自己親愛的侄兒受委屈,快速移步到他身邊去,跟祁仲磊嗆起了聲。


    “大哥,這裏是醫院停屍房,說話這麽大聲,就不怕吵到故人安息?再者,祁森是爸的嫡長孫,來這裏還需要誰的允許?”


    祁仲磊怒意更盛,毫不避諱地開始數落起祁森來。


    “嗬!嫡長孫,好一個嫡長孫!爸就是因為太疼愛這個嫡長孫,才會落到今天的下場!祁森,你氣死了你爺爺,還好意思站在他門前?你就是在他墳前把頭磕爛了,把膝蓋跪碎了,也於事無補!!從今天起,祁家就沒有你這個離經叛道的嫡長孫!!”


    祁仲磊越罵越激動,唾沫星子噴了祁森一臉,祁森卻像靜止的人像畫那般,擺不出任何表情來。


    他隻轉了轉眼睛,看向不遠處的祁朝,麻木的心裏才有了波動。


    祁朝望著別處,雙眼中盡是失望和憤懣,但他始終隱忍不發,因為他知道自己大哥的德性。


    大房一家與二房一家多年來都是表麵和睦,背地爭鬥不斷,趕走嫡長孫意欲為何,答案昭然若揭。


    祁仲磊令祁朝陷入順逆兩難,他作為二房話語權最大的人,保持緘默是最好的選擇。


    而麵對父親的不作為,縱使祁森的內心再強大,也逃不過悲沮的鞭撻,還有什麽,比得不到親人信任更讓人絕望的事呢?


    沒做過的事,堅決不承認,難道有錯嗎?


    為什麽父親不信他,爺爺也不信他呢?


    早在8歲那年,他就為了繼續生活在這個崇尚權力的冷血家族裏,改變了自己,如今想來,這十幾年的努力竟是徒勞,如果這就是擁有紈絝身份的代價,那他寧可不要。


    後來他厭倦了這種生活才想著在外麵一個人生活,自給自足。


    祁明朗護短心切,見祁朝和祁森都跟個敲不響的悶鼓似的,索性親自上陣,反正他從小就不待見這個勢利眼大哥,如今老頭子去世了,鬧翻臉也無妨。


    於是譏諷道,“大哥,爸的遺囑還沒公布,祁家新任家主的帽子還沒戴在你頭上,這就要趕祁森走,操之過急了吧?”


    祁仲磊狂傲地邁到祁明朗麵前,兩人的臉相隔很近,威脅的話語輕吐,“笑話!我是爸的嫡長子,自然是由我做主!”


    祁明朗的嘲笑聲愈加刺耳,“什麽時候我們祁家也成了帝王之家,采取沿襲製來決定家主了?哥,祁家家譜上可寫過這一條?”


    祁朝隨口應道,“沒有。”


    祁仲磊因為心虛而急躁起來,“祁明朗!你少跟我爭!現在整個祁家誰不知道是祁森這個逆子害爸犯了病,祁家容不下他!”


    “冰凍非一日之寒,哪怕昨晚不是祁森,換做任何一個可能惹爸生氣的人,都會造成這樣的結果!你一個大法官,連這點是非曲直都分不清了嗎?!”


    “夠了!”


    兩人爭執不休,祁朝聽得頭腦發脹,終於出聲喝止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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