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色和尚雙掌合十,念一聲“阿彌陀佛,”卻淚流滿麵。


    大悲和尚微笑道,“宗門逼我交出佛靈丸尚在其次,最根本的目的,乃是交出不覺業火的功法。我亦是在燒臂試法之後,才中了大玉和尚一掌。因老衲傷的根本還是不覺業火,所以,必須以佛靈丸續命。不覺業火甚是厲害,每七日便發作一次,發作時,全身似火燎,必須守住氣海真靈二氣,否則,氣海被燒,老衲就爆體而亡了。”


    戒色和尚道,“那日我師父正是不覺業火發作,小僧忙著替師父護法,緊要關頭不敢離開半步。哪知道鄧氏雙雄竟然驅了幾十名女子過來,吵吵鬧鬧,寺內僧人攔不住,這才被他倆搶走。”


    難怪,戒色和尚跟著鄧家倆憨貨,跟了十天都沒走開;也難怪鄧家能搶走佛靈丸,趕上大和尚正火毒發作時候。


    江大川對這種以身飼虎、以身試法的做法極為佩服,恭恭敬敬地問,“大師,大玉和尚究竟是什麽人?”


    大悲和尚念一聲“阿彌陀佛”,過了半晌,說道,“大玉和尚乃百年難得一見的武道奇才,本是珈南國一巨賈之家的少主,後不知道得了什麽淵源,突然割發出家,皈依我佛,自創彌陀宗。經過多年的弘揚佛法,彌陀宗成了珈南國漸漸最大的一個宗門,大玉和尚更成為珈南國前國君伯賞聖嚴的國師,自號轉輪王。”


    “隻是,珈南國兩年前動蕩不安,國主伯賞聖嚴被毒死,太子伯賞曇鸞被殺,國內陳、林、吳、諸葛四大家奪權,扶持了伯賞聖嚴的幼女昭陽為王。原本國主伯賞聖嚴興佛,佛門即國教,昭陽王卻摒佛興儒,大玉和尚自是不甘,率領彌陀宗企圖另立新君珈南國內,佛門內亂,宗門紛爭。”


    “為了擴展彌陀宗實力,大玉和尚對不覺業火功法自然是引為助力。宗門內一些好事之徒,騙得老衲佛靈丸,便以為老衲功法靠佛靈丸支撐,結果他們研製的佛靈丸不但沒有藥性,反而具有毒性。繼而,他們發現這毒藥可惑亂人心、控人心智,不棄反喜,在珈南國大行其事,後有想通過龍門關向外傳播,卻是被江少俠搗毀。也就是此事之前,老衲才下定決心,與彌陀宗斷絕關係。奈何大玉師兄不放,逼我交出功法,老衲因傷不敵,中了他一掌。”


    從大悲和尚的話可以感受到,他顯然對大玉和尚的做法不認同,甚至不惜毀掉不覺業火功法。


    江大川對珈南國境內發生的事不感興趣,哪怕他知道珈南國的內衛和趙國禦前司有了接洽,他也沒有參與的欲望,目前最重要的是落顏羽身上的萬縛咒,那卍字一日比一日壓製落顏羽的精氣神;根據豫止的指引,萬縛咒暫時還無法解開,但要幫助她壓製卍字,必須要先破掉其體內陰珠。


    偷陰換陽,才能讓落顏羽修習天罡內力,才能讓她真正抵抗住萬縛咒。


    談家,是他必須要去的;什麽珈南國內亂,隻要不阻礙他行事,管他去了。


    江大川喊過團團,讓它把落顏羽叫過來,這大和尚能自己煉製佛靈丹,指不定還能對落顏羽的身體有些高招。


    清散真人稽首道,“在下佩服大和尚作為,隻是,眼下大武和尚折戟而返,保不齊還會派人前來,大和尚如何應對?”


    大悲和尚雲淡風輕一笑,“老衲乃出家人,無所掛礙、無所欲求,大玉和尚深知老衲脾性,倒也不會再咄咄逼人,何況,不覺業火既然已毀,總比落入他人之手要讓他放心得多。”


    清散真人也就不好再勸,和尚嘛,都是這樣的一根筋。


    不一會,幾名女子走過來,江大川恭謹地說道,“大師,此女子曾被蒼狗部大祭祀所掠,體內被培以陰珠,身上亦中了萬縛咒,還請大師妙手護佑。”


    江大川拉著落顏羽的小手走過來,落顏羽此刻氣息不勻,身上出一些冷汗,原本一身武裝、英姿颯爽,現在卻神色萎靡,精神不振。


    我可憐的蒂法。


    大悲和尚聞言,伸出右手搭著落顏羽的手腕。


    過了半晌,大悲和尚斟酌著說道,“此女身懷陰珠巨大,如若在蒼狗部,繼續以大祭祀的秘法培養,尚能延其性命,隻是,培養陰珠如服下有毒的佛靈丸,隻會飲鴆止渴。但,此女已經多日不得秘法培養,體內陰珠已經開始反噬其身,她的體內氣血正不斷被陰珠抽取。”


    江大川聞言大吃一驚,怪不得落顏羽越來越體弱,一開始還是一個可以拿刀殺人的暗影小忍者,原來陰珠在作祟。


    “那怎麽辦?”江大川急急問道。


    大悲和尚又說道,“她身上的確是萬縛咒,這萬縛咒功法妙絕,老衲方才嚐試衝破咒術屏障卻不能。小友請放心,萬縛咒對其身體並無害處,倒是冒然解開反受其害。”


    江大川點點頭,豫止也是這樣認為的,不過豫止在萬縛咒上分析得倒更深一層,萬縛咒似有意封住落顏羽體內邪靈而已。


    隻是,陰珠如何化解,倒是個最大的問題,這個大祭祀,盡他媽不幹人事,在我的蒂法體內培養了這麽一個噬人的東西,這也是一種控製人的手段,極為卑劣。


    大悲和尚說道,“談家功法,與大祭祀的似有相通之處,談家人結妖珠,此女子體內結陰珠,皆是以各自功法培養而成。談家人結妖珠後,並非一成不變,據聞可以轉妖珠妖性,如果小友可得談家功法,可試著將其體內陰珠轉化。”


    倆個頂級專家會診,隻是對萬縛咒的理解有所偏差,也屬於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但都指向談家。


    大悲和尚跟著不說話了,低眉不看眾人,似有心事。


    江大川再次跪下,長歎道,“大師,此女乃在下家人,我亦為求此女平安才過滑州、入南華寺,還望大師施以援手。”言辭懇切。落顏羽見江大川第二次為了自己跪下求人,心神搖曳,再也支持不住,人一歪便要倒下,安安連忙上前摟著。


    大悲和尚沉聲說道,“原本不覺業火亦可救助,隻是業火灼身,更要侵入氣海,燒盡陰珠,此法固然可行,但,今後該女子無情無愛無恨,且氣海幹枯,武道從此不得沾染。”


    這,江大川卻也猶豫了起來。


    他尚未說話,落顏羽已經流著淚說道,“大和尚,小女子自十歲即被掠入蒼狗部,惶惶不可終日;一年前遇到江大哥,恩情並重,便覺這一年是我一生最快樂時光,如果我毀了陰珠卻成了無情之人,那我決死不會同意。”


    江大川聞言深情脈脈地看著落顏羽,這孩子長大了,十六歲了。


    是啊,人非草木,豈能無情。大悲和尚此言也是告誡,他是個懂道理的和尚,不會冒然出手。


    大悲和尚道,“陰珠既然無法被注入外力培養,便早已經開始吸食她的氣血,按照這樣的速度,不出三個月,她終將氣血兩枯而亡。不覺業火已成絕技,不會再傳之後世,三個月內,老衲在此絕不離開,如若你無法將她體內陰珠轉化,屆時老衲再行援手也不遲。”


    三個月,過了滑州就是越州,時間倒是足夠,不過,談家可不是什麽好商量的主,特別是那個談家的蘭陵老祖。


    清散真人當即道,“我此次會前行助你。”


    戒色也要說話,大悲和尚說道,“諸位女子盡可留在我南華寺內修行,江少俠自是放心。戒色,你尚未完全康複,就不要跟著去了。”


    戒色隻得答應下來。


    此行,就帶著落顏羽就夠了,其他人帶著確實不放心,不能整天把她們關在大通經華境內吧,自己出去跟談家死磕的,也不是遊山玩水;毛毛跟他配合多日,也要跟著;清散真人,唔,奶媽必須帶著。


    當下,江大川便在南華寺歇下,更是叫來鄧氏雙雄詳細問了問談家的情況,心底好有個數。


    晚上,明月高懸,毛毛陪著江大川喝酒。出來多日,太妙山也不知道經營得如何了,一個劉家莊搶得盆滿缽滿,總能讓何六娘歇口氣;陶七指不知道炸藥搞得如何了,自己這拖家帶口的,總不能整天跟著他闖蕩江湖,元啟在太妙山邊上虎視眈眈的,總不讓人放心;好在去了一個豫止,這老頭好歹也是聖師境中品。


    大概是心情煩悶,江大川竟然對著酒瓶吹,這可是四十多度的川酒,毛毛都不敢這樣嗨,不多時,江大川半躺著,在南華寺主殿房頂上竟然睡著。


    清散真人翩然而上,黑色長袍襯著月華,白色拂塵搭著手腕,更顯清雋,毛毛嘀嘀咕咕下樓,很自覺地離開。


    清散真人有些懊惱,本想好好的上來跟他說會話,正好有人在,大家也不顯得尷尬,江大川喝多了不說,毛毛更是把這個男人丟下交給自己。


    我怎麽弄?陪著一個酒蒙子在這屋脊上睡覺?


    清散真人正待坐下,聽到江大川笑著說,“清散真人是真仙人,我輩確是紅塵一俗客,總有諸多牽掛。在下知你好意,請放心,事雖難,做則必成;路雖遠,行則將至。”


    你沒喝醉啊。


    清散真人仔細念叨著江大川說的話,呆呆地看著高空懸掛的圓月說道,“陰珠之事,你倒也不必焦心,我久居抱玉宮,對天下丹藥理性有所研究,我師傅月嬋宮主更是世上最善治療之人,不一定非要讓大悲和尚燒了落顏羽的陰珠。談家妖珠抱玉宮也曾仔細參詳過,應該能助你行事。事難解總有解開之日。”


    江大川誠心感謝,清散真人自從須彌幻境認識了之後,一直幫著自己,是一位稱職的好奶娘。


    江大川盤坐運功,真氣逼出酒氣,問道,“清散真人可否知道,天山到底在什麽地方?”


    墨轍奉武曾說他在天山雪池悟道,一幫禿驢說他們的天山雪蓮丹也是在天山雪池覓得雪蓮,如果是前世,他就知道天山在新疆了,隻是這一世的記憶裏絕沒有天山這個名字,倒是陰將雍無涯在天脈山下組建聯軍,和墨轍奉武大戰。


    不知道天山和天脈山有何關聯。


    清散真人盤坐下,玉足清輝,甚是怡人,“我也不知道天山在什麽地方,不過,我師父曾經說法,我們所在的中原,事實上也就是一方世界而已,既然有一方界,就有他方界。我查閱古籍,大概知道,這世界除了我們眼下中原一方界,還有景華之土、太山之津、齊陽之焰、九林之木,我們的中原一方界,稱之為陶鈞之器。這是五行學說。”


    江大川愣了一下,他對當世的世界觀還不甚了解,隨著接觸越來越多,知識盲區倒也是越來越多了。


    這五個地方一看就是金木水火土的五行論調,那這五界算是整個世界了?隻是,這鳥名字多難記啊,五大洲多好。五界之外呢?


    清散真人道,“你所言天山,曾有書記載,天山位於景華之土極北,古籍繁瑣,我看到的也是鴻爪雪泥,支零破碎,各書記載又不相同,你倒不必苦心糾結天山在什麽地方。”


    算了,墨轍奉武已經把老子帶偏了,我還是好好的活著,實力才是王道啊。武道之途不光光是自身的強大,更是眼界的開闊。


    “清散真人,我聽聞真靈二氣之後,當世已經沒有人再行一步?”江大川問道。其實這個問題應該問問玄雲子這些大咖,但,這不是沒話找話麽,清散真人也就跟他的境界一樣。


    清散真人噗呲一笑,“你這就考慮到這麽遠了?當世隻有聖師境高人,尚未聽說有突破聖師境的,我師父月嬋宮主不過是聖師境中品,籌清院玄雲子是聖師境上品多年,也未曾突破。也有諸多武道中人根究此事,但,絕大部分人連聖師境都達不到,追究聖師境以上的境界,又有何意義?”


    江大川頭一迴見到清散真人露出笑容,如霽月清風、桃葉繽紛,不禁看呆了;清散真人蜷曲一腿,臀部墊在腿上,黑衣長袍下擺跟著身勢微微上提,露出一小節白玉般小腿。


    江大川再也忍不住,又流鼻血了。他不好意思地捏著鼻子說,“天色不早了,外麵冷,在下先去睡了,”狼狽逃走。


    清散真人嘴角微微勾起,不著痕跡的一笑,我這是色誘了?我居然對我閨蜜男朋友幹這事?而且,還這麽不著痕跡這麽自然?


    隻是這家夥看來挺靠譜啊,居然被嚇跑了。


    清散真人突然有一種色誘閨蜜男朋友的爽感。那臭丫頭,和自己一同習武,哪知道自己就是跟不上,多年下來,南雅已經甩她一條街,到了宗師境上品,她還是武師境上品,差了整整一個大境界三個品階啊;這不,找男朋友都比自己找的快。


    氣死人了。


    再說了,你跑什麽啊,我又沒怎麽著你;南雅的東西還沒給了。


    今晚睡個安穩覺,美滋滋的。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虎嘯流川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亦然殤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亦然殤並收藏虎嘯流川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