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該怎麽辦?”


    “熔掉重新打?”


    “重新打?你打?”


    “或許我們三個能花點時間敲一敲把它修改一下。”


    “是的,你的提議很好,不過是花個一年時間而已,如果玩意不是三天後就需要的話。”


    “你真是個機靈的蠢蛋。”


    “那......魔法?”


    “我不去。”


    “我也不去。”


    “......你們看著我幹什麽,又是我?”


    “噢紐特,阿妮和你最聊得來,如果是我和盧曼去的話,估計連人都見不著。”


    “是的紐特,我還好說,如果帶上吉格的話,嘖嘖嘖,你也看到這家夥的醜樣子,那是連惡魔都要害怕的樣貌。”


    “閉上你的臭嘴,該死的盧曼。”


    “我隻是在說實話,難道不是嗎?”


    兩個工友即將因為鬥嘴而開打,不過紐特無心勸架,他滿腦子隻有那孤零零的房子,以及那冷冰冰的門,和門後同樣冷冰冰的女人,紐特不希望自己再孤身前往那間房子。


    草草對罵了幾句,吉格再次說道:“別多想紐特,隻是單純的請求魔法師大人幫一個小忙而已。”


    盧曼接著道:“沒錯紐特,平時阿妮也沒少幫鎮上的人,不要有負擔。”


    紐特氣憤道:“不是你們去你們當然這麽說,她就是一把寒冬裏的冰刀,不僅割開你的肉,還會凍住你的血。”


    吉格大笑道:“瞧你說的,太誇張了我的朋友,我保證你會完完整整過去,完完整整迴來,身上一定不會插有什麽冰刀。”


    盧曼:“放心去吧,我們在這等你的好消息。”


    半推半就中帶著不容拒絕,紐特被兩位工友推出了工地,無可奈何下,他隻能垂頭喪臉的往鎮子最邊上單獨而立的房子走去。


    鎮上居民似乎都知道紐特接下來要去哪,要幹什麽,來來往往都用看熱鬧的眼神和紐特打招唿。紐特知道,隻有在這種情況下,自己才會是鎮上最受矚目也最受歡迎的人。


    即使刻意走一步停一步,該來的還得來,紐特第一次感覺到從小長大的鎮子是那麽的小。


    房子門口趴著一條黑漆漆的大狗,毛發柔順得發亮,完全不像鎮上的土狗,大黑狗有種自帶的高傲和霸氣。


    或許隻有魔法師大人的寵物才有如此氣勢吧。


    紐特如是想到。


    做個深唿吸,紐特稍微整一下儀容,拍去衣袖上的灰塵,清清嗓子,舉起手輕輕敲門。


    門應聲而開,往裏一看,映入眼簾的是如瀑布般灑落在背上的長發,第一次見麵時紐特就讚歎過這世間竟會有如此美麗的秀發。


    而此時的他,即便已經見過數次,心中讚歎依舊不亞於初見,甚至更甚。在門邊佇立許久,紐特才醒悟到自己的失禮,可也僅限於他自己,畢竟對方從未搭理他,一直在忙於自己手中的事情。


    “您...您...您好,魔法師大人。”


    紐特很想給自己來一巴掌,為什麽在阿妮麵前說話總是磕磕絆絆?


    女魔法師並沒有迴頭,她正在編織一頂帽子,大小上看,人帶的話似乎顯得小巧了些。


    紐特沒敢繼續打擾,靜靜等待對方忙完手裏的活,而他也好趁機繼續欣賞那頭黑色長發。


    並無任何齷齪之念,並無任何褻瀆之意。


    紐特在心裏一遍遍重複告訴自己。


    這是自己高攀不上的存在。


    沒過多久,帽子織好了,是一頂與房子格調截然不同的豔紅毛帽。女魔法師轉過身,紐特似乎感到心髒都跳慢了半拍,他突然明白自己為何說話磕磕絆絆,他忽略了那頭驚豔秀發的主人是何等美麗,這種高冷的美是整個冬季的白雪,足以讓世界換上唯屬於她的顏色。


    超出俗世的美麗讓紐特忘掉自己的嘴巴,他隻瞪著眼睛幹看。


    小腿傳來的觸感讓紐特迴了迴神,門口的大黑狗走進了屋子,越過紐特時還抬頭給予了自己一個輕蔑的眼神。女魔法師招招手,大黑狗來到她身邊,女魔法師把手裏的毛帽戴在了大黑狗頭上。


    原來是給自己寵物織的帽子。


    紐特不知道自己心中那一瞬失落是為何,總不能跟一條狗吃醋吧?


    捧著狗頭,女魔法師左右打量,想來是很滿意自己的手藝,亦或者是大黑狗帶上大紅帽的樣子太過滑稽,女魔法師嘴角微微舒展,露出了一抹笑容。


    遍山白雪在眼前融化,雪下春芽點點冒出,乘著暖風花開大地。


    嗯。


    其實阿妮,並沒有那麽冷。


    紐特傻嗬嗬的笑了出聲。


    一聲傻笑便斷送了眼前美景,女魔法師麵如往常看了紐特一眼,問道:“有事?”


    空靈的聲音帶著冷意,把紐特從自己的臆想中叫醒,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隨後不好意思道:“很抱歉,希望我沒有打擾到您,魔法師大人。”


    阿妮:“你已經打擾到我了,所以請別繼續浪費我的時間。”


    毫不留情麵的話語讓紐特有些難堪,十根手指正在不安分的扭動,紐特此時感到非常緊張,但事到如今他隻能硬著頭皮上,如果現在轉身逃跑隻會讓自己成為一個名副其實的蠢蛋。


    紐特:“抱歉魔法師大人,有一件事我希望能得到您的幫助。”


    女魔法師揉著大黑狗毛發,大黑狗一臉享受的把腦袋擱在主人大腿上。


    見對方沒有迴絕,紐特繼續道:“鎮子外正在建橋,但是有一個部件出了問題,我們隻是希望橋塔設計得能看起來更加大氣些,但並不是要修改尺寸,可能是工匠誤會了我們的意思,為了讓塔橋更大氣,他把塔橋的尺寸建得比計劃中要更高更大,導致我們的鋼索夠不著,也不夠長,所以我們建橋計劃受到了不小的影響......您能幫我們把橋塔變小嗎?”


    女魔法師專注於捋大黑狗的毛發,並沒有迴答,一下一下,把毛發弄亂再重新捋順,再弄亂再捋順,玩得不亦樂乎。


    就在紐特以為沒戲的時候,女魔法師才蹦出一個字。


    “好。”


    ......


    ...


    走出屋外,紐特抬頭望天,此時的心情難以言明,並沒有出發前的擔憂,但同時也感受不到成功的喜悅。阿妮的態度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可這種拒人千裏之外的感覺似乎會讓人上癮,起碼紐特心理開始萌發這種感覺。


    我是不是有什麽奇怪的癖好正在覺醒?


    狠狠搖了搖頭,把這種奇怪的想法從自己腦海中甩掉,紐特大步離開,準備迴去工地告訴另外兩位工友阿妮願意幫忙的好消息。


    或許這一次之後,會有一段時間見不到阿妮了吧。


    返迴工地途中,紐特迴想著方才屋中所見,品味每一個細節,背對自己的纖纖背影,轉過身後的一舉一動,打量大黑狗戴帽子的樣子,以及之後的驚鴻一笑,越是迴想越是深陷其中,竟有種想要迴頭的衝動。


    紐特咬咬牙,堅信意誌,催促自己加快腳步,逃一般衝向工地。


    殊不知在旁人看來,紐特又成了一個拜倒在某人石榴裙下的男人。


    重新迴到工地的紐特發現,自己的工友表現得相當拘謹,或許說是乖巧,就像害怕大人的小孩,揣著雙手低垂腦袋,聽話的待在角落。


    目光從工友們身上移開,紐特意外見到了剛剛分別的女魔法師。感到驚訝可轉瞬一想,阿妮會魔法,比自己晚出發比自己早到,那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隨後便安心看對方飄在空中施展魔法。


    紐特能泰然麵對這種情況,盧曼和吉格可不行,他倆聽過太多關於魔法師的傳聞了。


    喜好用活人當祭品,喜好生刨嬰兒心髒而食,喜好維持你的意識卻控製你的身體去幹讓人膽寒的邪惡之事,太多太多,以至於他們得知阿妮是魔法師的時候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雙腿發軟久久不能站起。


    盧曼:“紐...紐...紐特,這...這是什麽情況?”


    吉格:“我...我們可沒聽說她會直接過來。”


    紐特捏著下巴笑了笑,原來說話磕磕絆絆,看起來要比自己想象中還要傻,以後要改,必須得改。


    紐特:“有什麽問題嗎?魔法師大人答應幫忙,所以過來幫忙,這不也是你們希望的嗎?”


    兩人對望一眼。


    盧曼:“話是這麽說......”


    吉格:“可也太突然了,可以等我倆......”


    “等你倆不在的時候再過來?”一眼看穿兩人想要說什麽的紐特接道,“就你們這慫樣也是個男人?怕一個女人算什麽本事。”


    話雖如此,紐特後兩句話聲量也壓得特別低。


    轟隆巨響,大地一陣晃動,突然的變化打斷三人交談,巨大的橋塔離開地麵緩緩升起,連同周圍的鋼索和還未連接起來吊橋兩端也在緩緩相交。


    女魔法師抬手間,加起來重達數千斤的建橋零件在她指揮下有序的前往自己的位置,因設計原因而不符合大小的橋塔也奇跡般保持形狀的同時在變小。


    盧曼和吉格抱在一起驚恐的看著眼前一幕,紐特則癡迷的看著眼前這一切。


    長發piao浮,空中那具妙曼的身姿讓人無法移開眼睛,恍然間,紐特發現阿妮身上正開始散發淡淡藍光。


    原本計劃需要十五天才能完成的工程,幾乎不到一個小時就完成了,至少大體上的工序已經差不多了,隻需要最後的驗收。


    做完一切,女魔法師沒有落地與三名工人打招唿同樣也不會有道別,她消失在三人眨眼功夫間。


    呆呆望著寬廣的藍天好一會,紐特才意識到,這一次的“道別”或許才真正意味著,接下來要有好長一段時間見不到那一頭美麗秀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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