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被掀起光禿禿的大地,貴族女人愣了愣神,似乎是覺得失去顏色的土地過於單調,她緩緩放下了手,也放下了山嶽與森林。


    她選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坐在紅椅上,在思慮著什麽。


    自從貴族女人出現迎見霍普和威廉,陰影一直無言,現在對方離去後,他才詢問道:“主人,需要我去解決掉他們嗎?”


    貴族女人發出輕笑,她對自己眷屬的狂妄話語感到好笑:“你該不會認為七聖騎士是屠宰場裏麵的豬,能夠任你隨意宰割吧?解決掉他們?連我都不敢把話說得這麽滿,最多......隻能留下一半,你覺得我是留下他們上半身還是下半身?”


    陰影沒有迴答,侍奉主人多年,他知道這不是一個問題,問的不是自己,自己更不該接話。


    貴族女人伸手比劃,正在認真思考留下上半身還是下半身,在這種隻有她覺得有意義的問題上花費不少時間後,她才滿意笑道:“決定了,留上半身吧,在下次見麵的時候。”


    陰影:“主人,需要讓那兩人外鄉人提前出發嗎?”


    貴族女人:“唔~不必了,應該說讓他們比計劃晚出發會更好。”


    陰影:“主人不擔心教廷先一步找到鑰匙?”


    貴族女人:“這是最不應該擔心的事情,隻要是教廷找到的東西,那就一定會在洛聖都,到時候我直接過去拿不就好了,多容易呀。而且有教廷幫忙‘宣傳’,效果會比我們更好,誘餌越真切,大魚才願意咬鉤。”


    帶著期待的笑容,貴族女人的虛影漸漸逝去,即便如此,陰影依然在原地跪拜了許久。


    ......


    ...


    離開混逐鎮的兩位聖騎士沒有一刻遲疑,打算直接迴往洛聖都複命,本來心中最壞的情況是需要兩人以某種強硬些的手段取得時間迴廊的鑰匙,但情況出乎意料,當然對於貴族女人的說法,他們之中的一人持有強烈的懷疑。


    霍普:“你覺得她說的是真的嗎?”


    威廉:“是的。”


    霍普:“是的?就這麽簡單相信她?憑什麽?”


    威廉:“她......是一個很特別的存在,她可以做任何事,卻唯獨不會撒謊,因為她不屑於,因為我們不配。”


    一番話衝淡了霍普眼中的不少懷疑,他從不懷疑威廉的話,接下來自己需要做的事情是去尋找推敲能夠有能力從混逐鎮主人手中偷走鑰匙的家夥,好運的是這樣的存在少之又少,糟糕的是他們一點線索也沒有。


    就在霍普低頭思考之時,威廉轉換話題,並以一種嚴肅的語氣向自己的同伴說道:“霍普,迴到洛聖都由你一個人親自向克勞德匯報。”


    “好。”沉浸在自己推理世界中的霍普隨口作答。


    威廉停下腳步,顯然,他知道對方並沒有完全理解到自己這句話的意思。


    “霍普,我的意思是把這件事情的全部經過,事無大小無一遺漏的全部告訴克勞德。”


    霍普抬起頭,眼中明顯帶著些慌張。


    威廉直視對方,看穿霍普眼中的慌張卻依舊不留情麵道:“包括你中了幻術的事。”


    霍普張了張嘴,他想要拒絕,或者說是協商,他希望威廉能幫助自己掩蓋這件無比恥辱的事情。可他說不出來,因為他心底有另一個聲音在告訴他,他不能這麽做,他無法向威廉提出如此不知廉恥的請求。


    所以這位年輕的騎士咬著牙,應了下來。


    霍普順從的妥協讓威廉暗自鬆了口氣,最擔心的反應沒有出現。當說出自己要求的事情,威廉十分害怕霍普會請求自己幫助他隱瞞這件事情,逃避、不願正視比錯誤本身要更糟糕,也最不應該出現在聖騎士身上,所以威廉很欣慰,他不願看到他們的‘希望’染上任何一點汙穢。


    知道自己需要單獨匯報後,霍普腦中已經沒有了空間去思考誰偷走鑰匙,他隻能看到一間房子,一張長桌,七個席位,以及坐在首席位上那個他無比尊敬的男人。


    身邊同伴此時有多麽痛苦,威廉從對方臉上表情就能看出來,但他沒打算安慰幾句,有些事情是需要自己去承擔,自己去解決,他隻需要在霍普真正需要幫助的時候伸出手就夠了。


    事實上威廉有點期待看到紅著臉的霍普向一臉嚴肅的克勞德講述幻術內容的畫麵,那一定很有趣。


    想到這裏,這位聖騎士忍不住偷偷笑了起來。


    ......


    ...


    一支整裝齊備殺氣騰騰的軍隊從洛聖都外長驅而入,與上次不同的是,這一次無一民眾出外迎接。


    每一位士兵眼中都帶著殺戮,他們觀察四周,他們手握兵器,他們隨時做好作戰準備,這是一支虎狼之師。


    領軍是一位散發濃重煞氣的男人,腰上赤紅紋章十分顯眼,這是整個奧恩帝國僅有的三個帝國紋章之一。


    男人是帝國三元帥之一——“巨蛇”杜昆。


    教廷總部大門敞開,表示歡迎卻無人相迎。


    杜昆抬手示意,身後軍隊整齊停下,立與教廷總部大門之外,不近一分不遠一毫,長刀出鞘,長矛指立,以作戰之姿待命。


    杜昆一人一馬入門。


    號稱信徒遍天下的洛聖都今日格外安靜,教職人員來往絡繹不絕的總部今日格外空曠。


    馬蹄敲擊地磚的聲音在室內迴響,富有節奏,直到前方出現一身大袍,音樂才被打斷。


    “歡迎您的到來,杜昆元帥。”


    大主教斯派特笑臉相迎。


    杜昆手握韁繩居高臨下冷冷而視,斯派特笑容不減防得滴水不漏。


    “你不配與我交談,斯派特,帶我去見你們的教皇。”


    “很抱歉,杜昆元帥,陛下正在歇息,稍後才能召見你,在這之前就讓我先招待你吧。”


    “就憑你?”杜昆語氣生冷。


    “就憑我。”斯派特毫無畏懼。


    馬蹄刮地,男人身下戰馬已經聞到兩人之間劍拔弩張的味道,它已經作好衝鋒陷陣的準備,隨時衝入那一人之陣。


    “就大主教一人招待帝國元帥,恐怕有失教廷禮節,還是算上我吧。”


    第三人出現在戰馬旁,手中牽住繩套。


    杜昆眯起眼打量來者:“克勞德,七聖騎士之首,說起來我們還是第一次見麵。”


    克勞德以背而對,牽馬緩行,久經沙場性子桀驁難馴的戰馬在他手裏乖巧如羊。


    “是的,很高興能有機會見到帝國元帥。”


    牽馬越過斯派特,斯派特轉身跟上,一左一右。


    杜昆嗤笑道:“看來教廷很重視我的到來,這麽‘浩蕩’的陣仗,還是頭一迴體驗。”


    斯派特皮笑肉不笑:“帝國元帥,擔得起這般對待。”


    杜昆:“確實。皇室同樣重視教廷,所以此次不僅外麵那數百人的軍隊,洛聖都外還有二十萬大軍待命。”


    克勞德:“我知道,在元帥入城之時,我已派雷蒙德前去迎接,相信現在他已經在元帥軍陣前。”


    繩套一頓,戰馬再也不前,馬身僵如磐石,馬上人怒如修羅。


    “教廷是要造反嗎?”


    杜昆低沉的聲音中壓抑著咆哮。


    斯派特一步向前,說道:“到了,請元帥下馬就坐。”


    三人旁不知何時已經擺好桌宴。


    克勞德鬆開繩套,首先入座,斯派特隨後跟上,杜昆靜視一會,才緩緩下馬落座。得到解脫的戰馬喘著粗氣,麵露委屈卻不敢聲鳴,孤零零走在一邊待著。


    斯派特拿出三個酒杯,一啟酒壺,飄香四溢,他一邊倒酒一邊說道:“聽聞元帥最愛朗姆酒,我特意讓洛聖都頂級製酒師送來他手中最好的朗姆酒,還請元帥嚐嚐合不合口味。”


    “哼。”


    杜昆輕哼一聲,斯派特手中酒壺傾斜卻滴酒未出,他接著道:“喝酒看心情更看人,這裏兩樣都不占,不喝也罷。”


    斯派特笑容越發和善熱情:“該喝的,該喝的。”


    話雖如此,手中酒壺卻重若千斤,難以撼動。


    克勞德手指輕敲桌麵,語氣平淡道:“既然來了,便嚐嚐吧。”


    酒壺再斜,美酒入杯。


    杜昆皺了皺眉頭,一言不發。


    三杯酒滿,無人動杯,似乎誰都不想開這個頭,杜昆臉色越發陰沉。


    沉默許久,克勞德伸手握住酒杯,向杜昆舉杯表示尊敬,隨後一飲而盡,接著便是斯派特。


    杜昆看著杯裏瑩亮酒水,也仰頭喝盡。


    隨著酒水入口,桌上的氣氛也得到了緩解。克勞德雙手放於膝上,閉目養神。斯派特雙手放於桌上,十指相交。


    杜昆轉向斯派特,開門見山道:“皇室對這一次海口城事情,很不滿意,尤其是教廷的態度。”


    斯派特:“迴收聖遺物是一件風險很高的事情,意外的發生在所難免,至於教廷的態度......我不明白元帥的意思。”


    杜昆:“意外?意外到毀掉整個海口城?奧恩帝國最重要的貿易城市?”


    斯派特:“或許元帥應該嚐試一次迴收聖遺物,這樣你就能很清楚的認識到這個‘意外’能有多大了。”


    杜昆:“哦?所以教廷是想要用兩個字把這件事情揭過去?”


    斯派特:“不敢。”


    杜昆:“既然不敢,那就要做出相應的舉措,但到目前為止,教廷別說交代,連一句話都沒有說過,這就是我剛剛說的態度。”


    斯派特:“陛下已經嚴懲了克裏福德大主教,元帥大可放心。”


    嘣!


    宴桌轟然崩裂,杜昆怒目而視。克勞德睜眼,崩裂的宴桌重新複合,隨後他再次閉目養神。


    杜昆霍然轉向克勞德,腰間赤紅紋章如火鮮豔,靜默間偶能聽到蟒蛇吐信之聲,冷血的捕食者似乎就潛伏在四周,虎視眈眈。


    先前褪去的緊張氣氛再次襲來。


    桌上兩股魔力湧現,纏繞在一起,相互抗衡,其魔力濃厚攪得周圍空氣都為之顫抖。


    就在此時,斯派特忽然笑道。


    “陛下醒了,想要召見元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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